黃昏界紀元100年。清城市,這座在廢墟上重建的鋼鐵森林,空氣中彌漫著廉價能量核心的刺鼻氣味和底層生活的艱辛。葬辰就出生在這個時代,一個對他并不友善的時代。父親在他降生后便如同人間蒸發,留下病弱的母親和沉重的債務。生活的重擔,過早地壓在了少年尚且單薄的肩膀上。
清城市第三中學門口,放學的嘈雜聲浪中。一個體型敦實、衣著明顯比葬辰光鮮不少的少年——黃天,親熱地一把摟住葬辰的肩膀,差點把他壓個趔趄。
“嘿,辰子!”黃天嗓門洪亮,“畢業就在眼前了,想好去哪兒混沒有?我爸在帝國大廈那邊路子廣,給咱安排個位置唄?起步月薪五千靈晶!”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帶著一種未經世事的炫耀。
葬辰肩膀微沉,不動聲色地卸掉黃天的重量,臉上沒什么表情?!斑€沒想清楚?!彼曇羝届o,反問道:“你呢?真去帝國大廈?”
“那必須的!”黃天挺起胸膛,“那可是清城核心區!我爸說了,起點高點,以后路子才寬。怎么樣,跟我一起去?包吃住,五千靈晶,夠意思吧?”
葬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苦笑?!啊x了,天兒。不過,”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在城東的舊貨市場打零工,一個月也能有三千多,活兒還輕省些。帝國大廈?五千靈晶買命錢,太累。”
黃天還想再勸,葬辰卻已抬頭看了看天色,暮色正在快速吞噬城市的光線?!拔业米吡?,”他語速加快,“今晚得帶我媽去醫院換藥?!痹捯粑绰?,他已像一支離弦的箭,瘦削的身影敏捷地穿過人群,朝著城西那片低矮、擁擠、被稱為“棚戶區”的破敗街區跑去。
黃天站在原地,看著好友迅速消失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撓了撓頭,嘟囔了一句:“這家伙……”
葬辰奔跑的路線兩旁,是清城特有的新舊混雜景象:低矮的棚戶緊挨著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霓虹廣告牌在尚未完全暗下的天幕上閃爍著廉價而刺眼的光芒。在其中一棟名為“星輝大廈”的頂部邊緣,一個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身影靜靜蹲伏著。她穿著緊身的黑色作戰服,勾勒出高挑而矯健的身姿,臉上覆蓋著半張流線型的戰術目鏡,冰冷的鏡片下,目光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著下方街道上那個奔跑的少年——葬辰。
一道微不可查的晶能波動在她耳畔響起,目鏡內側浮現通訊光幕。一個沉穩的男聲傳來:“‘夜梟’,目標觀察報告?”
代號“夜梟”的女子嘴唇微動,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地通過晶能通訊器傳出:“報告隊長,鎖定目標,葬辰。初步評估……潛力驚人?!?
“驚人?具體點?!?
“初步精神共鳴掃描顯示,”夜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適配度極高,至少……可以承受第一序列008號傳承?!?
通訊那頭沉默了一瞬,再開口時,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凝重:“008?你確定是那個……被稱為‘弒神者’的序列008?”
“確認無誤,隊長。能量波動特征和精神韌性閾值都指向它。”夜梟肯定道,“是否進行接觸,嘗試吸納?”
通訊器里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充滿了無奈與現實的沉重:“不,‘夜梟’。時機未到。我們……連‘恒’境的門檻都未能穩定跨越,自身尚且步履維艱。貿然接觸,別說引導他提升,恐怕連幫助他安全覺醒都做不到,反而可能暴露他,引來不必要的目光。”
“那……”夜梟微微皺眉,“是否需要我進行暗中保護?他的處境看起來并不安全?!?
“可以?!标犻L沉吟片刻,“保持距離,絕對隱蔽。非危及生命或影響覺醒的關鍵時刻,嚴禁出手干預!記住,我們的首要原則是觀察和記錄,不是保姆。他的路,需要他自己走,尤其是在覺醒之前?!?
“明白,隊長?!币箺n應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
“你務必……”隊長似乎還想叮囑什么。
“通訊靜默,執行任務。”夜梟干脆利落地切斷了通訊,戰術目鏡重新聚焦在下方那條通往棚戶區的昏暗小路上,葬辰的身影早已融入那片破敗的陰影之中。
葬辰的家,是棚戶區深處一間狹窄、潮濕的板房??諝庵袕浡鴿庵氐闹兴幬逗鸵环N揮之不去的衰敗氣息。母親躺在靠墻的單人床上,臉色蠟黃,呼吸微弱。葬辰熟練地放下書包,用溫水仔細地為母親擦拭身體,更換了手臂上敷著的、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膏。動作輕柔,眼神專注,仿佛在做一件無比神圣的事情?;椟S的燈光下,少年沉默的側臉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堅韌和疲憊。
做完這一切,他坐在床邊唯一一張破舊的小凳上,望著母親沉睡中依舊緊鎖的眉頭,心中沉甸甸的。未來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迷霧籠罩著他。去帝國大廈?黃天的好意他心領,但那五千靈晶買的是近乎透支生命的勞動,他無法丟下母親。他內心深處,一直渴望著一個名字——T3組織。那是清城傳說中處理異常事件、探索神隕遺跡的特殊部門,強大、神秘,掌握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力量和知識。那是他心中真正向往的地方,一個或許能改變命運、甚至觸及這個宇宙更深層秘密的地方。
可惜……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去年T3組織公開招募外圍成員,他滿懷希望地去參加了那嚴苛無比的天賦檢測。結果是冰冷而無情的否定。負責檢測的軍官只淡淡掃了一眼儀器,便揮了揮手:“下一個。沒有天賦,下一個?!蹦蔷湓捪窀?,至今還扎在他心底。
“看來……只有軍隊了?!痹岢降吐曌哉Z,從抽屜里翻出一張皺巴巴的清城防衛軍征兵簡章。這是他能想到的、相對穩定且能養家糊口的路子。明天就是畢業聯合考核,軍隊會來選人。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夜已深,棚戶區陷入一片死寂。葬辰躺在用木板臨時搭成的“床”上,身體疲憊不堪,思緒卻紛亂如麻。T3的失敗、母親的病痛、渺茫的未來……種種壓力如同沉重的石塊壓在心口。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抵擋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意識沉入混沌的瞬間,那個熟悉的夢境再次降臨。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而是異常清晰——他站在一片無法形容的、仿佛由無數破碎法則和混沌能量構成的荒蕪大地上。一個身影,高大、威嚴、周身環繞著仿佛由星辰碎片組成的流光,靜靜地懸浮在他面前。那身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深邃如同宇宙本身的眼睛凝視著他。一個恢弘而直接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
“葬辰……去神隕之地……”
“在那里……尋找‘殤’的指引……”
“獲得成為……游戲玩家的……資格……”
“或者……成為……弒神者”
“去……尋找……神降臨的……答案!”
那個名字——“殤”——如同烙印,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宿命感,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