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并非源于黑暗,而是源于對黑暗‘規則’的窺見——哪怕只有一瞥。”——《觀測者悖論》
磐石要塞,“沉思者大廳”的空氣凝固如鉛。幽藍的光幕如同冰冷的墓碑陣列,懸浮著四十個被標注為“抹除者”的檔案(編號0001-0040)。葬辰(代號夜刃,編號0001)最后那張在神隕之地凝固的、帶著狂暴與決絕的側臉,如同墓志銘般懸于頂端,赤紅的瞳孔仿佛燃燒著跨越維度的火焰,灼燒著在場每一個頂尖頭腦的神經。
夜梟坐在冰冷的黑曜石主位,指尖無意識叩擊石桌的細微聲響,是這死寂中唯一泄露他內心風暴的雜音。距離他被那冰冷的意志“選中”,踏入未知的“主神空間”,僅剩最后一百八十分鐘。每一秒的滴答,都像是鍘刀落下的前奏。
“開始。”夜梟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礫摩擦,“目標:撕開‘抹除者’的面紗,定位‘主神空間’的本質。時間緊迫,我要最瘋狂、最具毀滅性的洞見,哪怕它聽起來像是宇宙臨終的囈語。”
[數據的墳場:物理法則的墓碑]
高能物理學家“星塵”的投影在光幕上炸開一片令人眩暈的數學模型,線條與符號瘋狂扭曲,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痙攣。“四十次抹除,零能量釋放!零引力漣漪!零熵增!這不是攻擊,這是…對物理定律本身的格式化刪除!”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科學信仰崩塌后的嘶啞,“想象一下,你在運行一個精密的虛擬世界,然后管理員沒有刪除一個角色模型,而是直接修改了底層數據庫的指針,將這個角色的‘存在位’永久置零!在我們這個‘世界程序’看來,就是瞬間、無痕的‘從未存在過’!”
空間拓撲學家“折紙”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過,勾勒出令人頭暈目眩的多維流形結構,那結構如同一個自我吞噬的莫比烏斯環。“‘從未存在過’…星塵的絕望指向一個可能:抹除的刀,并非落在我們感知的時空里,而是在一個…更高的“元層面”揮舞。我們的宇宙,或許只是某個無法想象的龐大‘信息繭’表面的浮光掠影。而‘主神空間’…”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穿透靈魂的寒意,“…就是操控這個繭的‘后臺終端’!抹除,不過是管理員敲下的一行刪除指令。葬辰在神隕之地最后爆發的能量…那根本不是攻擊!那是他瀕死時,手指無意中劃過‘終端屏幕’留下的…一道錯誤代碼的殘影!”
(“弒神者?我們曾以為那是力量的頂點…而抹除者…是連‘存在’本身都能一鍵清空的至高權限。它不屑于毀滅你,它只是將你從存檔中永久刪除。”——《深淵檔案·熵增為零》)
[概率的骰子與古老墳場的低語]
古文明遺跡學家“碑文”老者枯槁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光幕上神隕之地那如同巨人墳場的景象——凝固的血河蜿蜒在焦黑的、布滿巨大骸骨的大地上。“神隕之地…我們一直以為它是戰爭的遺跡。錯了…全都錯了!”他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驚駭的光芒,“它是上一個‘游戲場’被徹底‘服務器格式化’后的硬盤殘骸!那些如山骸骨?是失敗玩家被注銷后殘留的‘角色模型碎片’!那血河?是海量被刪除的‘生命數據流’淤積成的‘信息廢料’!葬辰在神隕之地消失絕非偶然!他是在對抗‘神孽’(上個游戲的殘留殺毒程序?)時,其狂暴表現…觸發了‘主神空間’的自動抓取協議!他,是被系統…強制征召的!”
異常心理學家“回音”女士蒼白的臉在幽藍光線下如同幽靈,她的聲音帶著神經質的尖銳顫抖:“‘征召’…碑文看到的真相與我研究的‘概率云’崩塌完美吻合!四十個目標,毫無社會關聯?因為篩選根本不是基于邏輯!是某個凌駕維度的存在,向我們的世界隨機拋出了四十枚‘死亡骰子’!骰子落定,點數為‘抹除’的個體,其存在的‘概率云’瞬間被強制塌縮到唯一解——消失!絕對的隨機!絕對的不可預測!夜梟隊長…”她猛地盯住夜梟,眼神復雜如同看著一個被標記的祭品,“你的‘資格’…或許只是宇宙的隨機數生成器…在這一秒…剛好跳到了你的名字!”
{“在抹除者眼中,沒有英雄與螻蟻之分。只有被骰子選中的…和暫時未被選中的。”——《概率囚籠·觀測筆記》}
[模因病毒與觀測者的終極牢籠]
信息哲學家“弦語”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監控畫面中那個學生張浩消失前0.01秒的雪花扭曲幀。他將這幀圖像無限放大,進行信息熵解構。“看!這不是干擾!這是一種…“結構性的信息污染”!”他的聲音冰冷如手術刀,“一種攜帶特定‘格式化指令’的終極模因病毒!它瞬間覆蓋并改寫了目標‘生命信息包’的底層編碼,將其標記為‘無效數據’!抹除,就是這種病毒發作的臨床癥狀!它直接感染‘存在’本身!”
一直閉目祈禱的神學家“靜默”修女緩緩睜開雙眼。她的眼中沒有神性的光輝,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悲憫。“弦語的‘模因病毒’…在湮滅的圣典殘篇里,被稱為‘神蝕’。”她的聲音如同來自遠古墓穴的回響,“主神…空間?我們或許都理解錯了維度。它可能并非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狀態”,一種“規則”本身!一個凌駕于我們宇宙之上的、絕對的‘觀測者’兼‘執行終端’!”
她指向光幕上所有“抹除者”消失瞬間的定格。“為何無痕?因為當‘觀測者’的判定下達——‘此單位出局’——在我們這個被它觀測的宇宙里,該單位的存在狀態就被同步刷新為‘空’!它不需要動手,它的‘觀測’…本身就是執行程序!夜梟隊長…”靜默修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向夜梟,“你即將踏入的,不是空間,而是…“直接躍入這個‘規則’的絕對視野,成為它下一個觀測與執行的…實驗體與角斗玩具!”
{“強大到連宇宙法則都沒有能力計算其存在…抹除者即是規則本身。觀測即存在,否定即虛無。”——《靜默修女·終末手稿》}
終極模因!規則化身!觀測即執行!
靜默修女的話語如同最后的喪鐘,在死寂的大廳中轟鳴回蕩。所有的猜想,無論來自物理的絕望、遺跡的驚悚、概率的冰冷還是神學的終極審判,都坍縮成一個令人靈魂凍結的奇點:他們面對的,是一種以宇宙為沙盤、以生命為數據流、以“存在”為可擦寫變量的、絕對冷酷的“規則級”存在!
夜梟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鋒,最后一次掃過光幕上那四十座無形的墓碑,最終定格在葬辰那雙燃燒的赤瞳上。他緩緩起身,動作沉穩如山岳,但指關節因極致的用力而透出森白。距離“入場”,僅剩最后三十分鐘。
“記錄所有推演,加密等級:湮滅。”夜梟的聲音如同淬火的寒鐵,“‘抹除者’項目,代號更新:‘深淵凝視’。智庫,繼續挖掘。重點:‘模因病毒載體’與‘觀測者協議漏洞’。如果它是規則…給我找到規則的裂縫!如果它是程序…給我找到后門的密鑰!”
他轉身,走向大廳那扇厚重如墓門的合金閘門。門外,是基地冰冷死寂的走廊,盡頭是吞噬一切的未知。
“隊長!”靈蝶的呼喚帶著絕望的顫音。
夜梟的腳步在門前微不可察地一頓,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卻清晰地鑿進每個人的意識深處:“若三小時后信號斷絕,檔案編號:0106。告訴后來者…規則并非堅不可摧。葬辰…他或許已經用指甲…在那堵墻上…留下了一道劃痕。”
閘門無聲滑開,又在他身后沉重閉合,隔絕了所有目光。夜梟的身影沒入走廊濃郁的陰影,步伐決絕。
他需要去準備。
準備踏入那名為“主神空間”的…
深淵之眼的最中心。
(“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而當你被深淵選中成為‘玩家’…你便成了深淵本身投下的骰子。”——《深淵凝視·檔案0106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