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舟花了兩日煉好水云丹便匆匆趕上山來。

上次上山之后，那百丹軒的接頭人向瀚就給了通行玉牌，這次自然通行無阻。

東山的綿延山道讓人一眼看不到頭。

白行舟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到百草院的石牌樓。

他還是第一次來到此地。

他可是學了兩本東山丹經，此時算是才識得廬山真面目。

山間花草郁郁蔥蔥，四周有靈鳥飛躍山林，看似不禁空可其實內里靈氣禁行，騰飛起來就要陣法禁制打落下來。

白行舟好奇之下盯著多看了兩眼，這時卻突然感覺有人似乎在盯著他，他疑惑抬頭向上，看到一名一身素白道裙的美貌女修饒有興趣的盯著他，周身氣息綿密，法力不顯，似乎還是一名不露氣息的筑基女修。

他不敢耽擱腳步，連忙往上走了幾步，靠近幾米才恭敬停下腳步：“敢問這位前輩可是尋晚輩有事？”

明歡歡心下略略詫異，她倒是沒想到白行舟一眼便看出她修為，她本想捉弄對方一番，此時被對方先識破，再去做此事就有些不合時宜，她撇了撇小嘴，淡淡道：“你就是百丹軒的丹師吧，我聽說你煉丹稟賦乃是青魚坊一絕，我正巧手下也有一名二階丹師，今日既在百草院相見，不若比斗一番，正好讓我見識見識?！?

白行舟內心咯噔一下，隨即便知道這是在伏擊他了。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抿著嘴唇，很快就想到了個主意，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倒不如繞路而行。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白行舟一拱手便道：“晚輩煉丹日久，這幾日一直不得閑，身體困乏，此時再斗丹已經萬難，不如擇日再斗?！?

明歡歡早知道白行舟會有這么一出，她纖腰一扭，便從口袋中摸出一個玉盒出來。

“你是二階丹師，邀你斗丹豈能虧待了你，我這有一份筑基丹主材，你且看看合適不合適？”

說著，明歡歡也不怕白行舟落跑，直接將東西拋到了白行舟手中。

玉盒落入手中，淡淡靈氣已從中溢出。

白行舟拉下盒蓋，露出一縷綠意煥然的根須，他驚訝道：“白玉大參須？”

“居然認的出來，看來你傳承的丹法玉簡有些年份了，認出更好，那你肯定識得它乃是一類筑基丹的主材，此次斗丹你若能贏，此物便是你的?！?

明歡歡見白行舟愛不釋手，瞬間就覺得對方是上了套。

哪知道白行舟喀嚓合上蓋子，又將盒子拋了回來。

“在下不過是來送丹而已，前輩何苦阻攔，斗丹之事也非得現在，能否讓我先進了山門再議此事?！?

內門弟子之事才是當下他要關心的東西。

白行舟可是知道靈鼎宗門內可以直接兌換此物，只要貢獻足夠即可。

明歡歡此舉就是欺負他年少無知。

沒想到白行舟不但認出此物，還讓她讓開路。

明歡歡略有不爽，正欲再尋個理由拖延兩句，就聽到一旁殷云軒開口道：“明師妹與他廢什么話，左右不過一煉氣弟子，打殺了便是打殺了，他若不聽話，執意要往上走，那就抓他下山。”

殷云軒著裝頗為騷包，除去一身道袍之外，他還在背后扎著粉紅緞帶，比起明歡歡來說，他的家世一點都不差，乃是大周汴京道太虛宗境內一家結丹修仙世家出身。

如今明家從靈鼎宗內分裂而出，明家就有打算朝宗外聯姻結盟。

明歡歡資質不差，若從宗內拿不到地煞之氣，那也可向外求取。

殷家所有的煞氣雖然只有中下品的品階，但若是完美筑基踏入此境，必能保一個真丹修士，延壽五百載。

不過，殷云軒此人劣跡斑斑，修為雖是不錯，但在汴京道附近名聲極差，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能力大約就是二階中品的煉丹技藝。

在結丹家族中也算獨樹一幟。

所以家中才派出他與明歡歡接觸，可惜明歡歡只想利用他試探一下白行舟。

殷云軒在旁等了半天，眼見事情沒有進展，頓時有些急躁，卻沒想到開口就是要打殺了別人。

白行舟也在下方嚇了一跳，手腕下扣住幾顆五行元丹。

這里再怎么說也是靈鼎宗山門，哪有將坊下弟子打殺了的說法。

明歡歡先是錯愕，然后便是有幾分怒意生出，她沒料到這殷云軒如此自大狂妄。

可此刻卻是箭在弦上。

“殷師兄，切不可如此，此乃我靈鼎宗山門之內?！?

就在明歡歡想拐個話頭之時，背后牌樓突然傳來一陣洶涌靈壓，一名百草院筑基修士駕著云法從上方落了下來。

明歡歡頓時垮下臉來，低頭垂首朝來人行禮：“姚師兄，我并非是要對這位坊內丹師下手。”

殷云軒見到驚動了對方師門長輩，不由哼了一聲，轉頭朝著一邊避開。

姚良才落了地朝著明歡歡笑了笑：“明師妹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但在門內我自要保我門內弟子無礙，這位丹師身上水氣煥然，應是符合宗主之言之人，我若棄之不顧，事后被人找上門怎么辦，各位且讓開路吧?！?

明歡歡只能帶著元曉星退開一邊。

這位煉氣二階丹師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看著白行舟。

他只覺得這位丹師年輕的有些過分了。

白行舟路過幾人朝幾人拱手一禮，這才跟在姚良才身后。

姚良才看著面相憨厚，見白行舟靠近，從云霧中抓出一只大手將他抓到云上，兩人徑直朝著百草院中飛去。

白行舟坐慣了自家黑云，這種白云還未坐過，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等平穩之后，他才安心幾分，朝著姚良才行禮：“多謝這位前輩相助，我其實并不認識那兩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在山口堵著我?！?

姚良才詫異看了白行舟一眼，想了想道：“我叫姚良才，是這百草院的執事，你若要交丹，交給我便是。

剛才那事，是我門口看門的弟子匯報而來，你畢竟到了門口，我不管也不是那么回事?！?

白行舟了然，原來是牌樓下那兩位師兄。

姚良才把這份人情丟給了弟子。

兩人在空中兜了一圈，最終落在一處洞府院落門口，院子里有許多弟子在照料藥草，姚良才將白行舟帶至洞府門口一處涼棚之下，兩邊擺滿了瓷瓶貨架，當下還坐著一人。

見到姚良才回返才起身行禮：“師父！”

姚良才擺擺手道：“先幫這位師弟清點一番水云丹！”

那弟子先是訝然，隨即在桌上擺開一張白布來，抬眸看向白行舟：“師弟請吧?！?

白行舟一看這幾人是把他當自己人來看，不由心下一松，放開儲物戒指，將裝有水云丹的瓷瓶放了出來。

那弟子拿著瓷瓶倒在白布之上。

白布就如同水波般推著藥丸朝一個方向排列而去。

這居然是件法器。

水云丹剛才出現，洶涌靈機就從桌上散發而出。

姚良才本想抬頭就走，此次招收弟子之事乃是鼎樞院送來，他就沒想插手，剛才幫忙也只是順手之事，卻沒想到有人能將水云丹煉到如此氣象，一時之間腳步就挪不動了。

數丹的弟子愣愣盯著眼前冰藍云丹，“師父，這法器怎么濕了?！?

姚良才來了興趣，揮手讓弟子離開，他接了工作坐了下來，“這丹是你所煉？”

“正是！”

白行舟知道此時不能弄虛作假。

“好丹，你可是單系水靈根？”

白行舟搖頭：“在下乃是單系火靈根，此丹是稍微借了一些外力才煉成如此氣象?！?

白行舟也不藏私，當即將煉制水云丹的一些技巧說了出來。

此事還要多虧了林華。

林華送的那本連曲真君筑基時期的手稿，其中五行丹法就有講水行丹藥如何解構講解清楚的內容。

哪知道姚良才越聽眼前越亮，“當真是……不錯。”

他本想夸贊一句，又覺得有些不妥。

白行舟可是實打實的二階丹師。

姚良才暗暗點頭，開始將水云丹全部清點清楚，越看到最后越是感覺佩服，這位丹師不但將水靈氣鎖在內里保證其水光充盈，還讓諸多丹丸連成一片，這才會有濕透法器的奇景。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白行舟，乃是百丹軒的丹師，今年才堪堪探入二階。”

姚良才驚訝不已，“你修道幾年？”

“在下幼小時期在山野長大，以采收藥材為生，十六才入坊市，今年剛到二十二歲。”

姚良才臉皮猛地一跳：“多少？！”

“二十二歲，修道六年？你還未三十？等等，那你下山之時為何不入我靈鼎宗外門？我外門應是在各大坊市都有府邸……你是中品單系火靈根？

唉，這資質完全足以進入我靈鼎宗外門?！?

“我聽說需上品靈根才能入得那外門?！?

姚良才頓時瞪大眼眸：“是誰在胡說八道……我靈鼎宗要是只招收上品靈根，我宗門早就坍塌崩散，這世間哪有那么多上品靈根?！?

白行舟忽然想起這話乃是李寒冰所說，他從未有打聽過此事是否屬實，加之當時恰巧覺醒了輔助煉丹系統，就一直沒當成回事，絕了入靈鼎宗的念頭。

未曾想竟是如此。

“當時在下正好進了那百丹軒當了藥奴?！?

“藥奴，好，好，現在入我東山真傳也不遲，你是二階丹師，且有如此修道天資，當得真傳弟子身份，只是現在宗內真傳弟子的名額被西山的人拿了去，罷了，你且留在這里，我定不會讓外頭的那幾人欺負了你。”

白行舟倒不惦記那美貌女修的筑基主材。

姚良才清點完丹藥，將法器當即收入懷中，而后看向白行舟：“你且和我去一趟外間，我與他們聊一聊?！?

這次汪真人可是囑咐了許多遍，要不拘一格收入人才。

白行舟這種大才，又豈能流落。

西山收了一個蕭白秋。

他東山也不差。

年歲還要遠低于那蕭白秋，甚至有機會成就完美筑基。

姚良才邊走邊說：“我叫姚良才，乃是這百草院的執事，內門弟子當真是委屈了你，但入門要走心關，你來歷若真是清白，那未來必是成那真傳弟子，真傳弟子才有機會領到那煞氣，你可明白？”

白行舟渾身一震，“弟子明白?！?

“很好，孺子可教也?！?

……

明歡歡帶著兩名二階丹師站在院門外等候。

元曉星站在樹蔭下不語，斗丹之事早在幾天前就定下。

他若是那人也不會在那時候接下。

他在此處只是為了那份靈石，為了備用才等在此處。

明歡歡是個愿意給錢的金主，所以他有足夠的耐心。

“他終究要離開百草院，這人自作聰明棄了真傳弟子的身份，選那內門弟子作為入門出發點，我在門內還算小有身份，內門弟子尚且不敢違抗我這執事，等會兒我便征了他與你斗丹?！?

明歡歡算計清晰，踱步走入陰影。

一旁殷云軒忙不迭湊上來：“那等煉氣弟子不足為慮，就算是真傳未必不能斗丹，只要他愿意打賭，那何事都可談得，我輸不了?！?

姚良才提著袖子從門洞內走了出來，他先是瞥了一眼明歡歡，復又看向殷云軒。

明歡歡頓感不妙。

這位師兄在三年前一直都與門內許、明倆家不對付，他自外門一路貢獻資源爬到門內執事之位，這一路吃苦。

他若是要出手干預。

那也有足夠理由。

“這是何人？”

姚師兄剛才可不是這么問的。

明歡歡往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姚師兄，此乃我明家筑基供奉，與那弟子也只是用斗丹來決定一場勝負，就容我們當面再問一次，若對方當真不同意，我們必定離開百草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

姚良才也有些卡殼，他不懂咄咄逼人。

只能揮下袖子靜待白行舟走出。

白行舟就跟在后方，自然聽到了姚良才為自己說話，他走近之后行禮。

明歡歡站在對面看過來：“白丹師可是懼怕斗丹，筑基丹主材都不放在眼里？”

白行舟還未說話，一旁姚良才就哼了一聲：“我靈鼎宗東山乃是煉丹大宗，你認為我宗內未來真傳弟子會拿不到一顆筑基丹？”

明歡歡沒想到一向溫和姚師兄會一改態度。

她尷尬笑了笑，與此同時還聽到一個敏感的詞匯：“真傳弟子？”

真傳與內門是兩個概念。

殷云軒眼看事態再次陷入僵局，那白行舟不知用了何種手段迷惑了筑基修士，他轉手從袖中摸出幾樣物品，很是輕蔑看向白行舟。

“那弟子，你且過來看看，若是答應與我斗丹，你可在其中挑選一物。”

白行舟本興致缺缺，想趁機拒絕幾人，卻忽然察覺到靈獸袋中玄火鳥一陣動彈，不由將目光落在其中一個瓷瓶之上。

“這是什么？”

殷云軒勾起嘴角，“此丹三階靈丹，異獸丹，異獸服用可提升資質，再增一截修為，再升眼光倒是不錯?！?

魚兒上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