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

鄧嵐看著去而復返的宋青天推門進來，眼神里掠過一絲明顯的詫異。

她放下手中的調色板，微微蹙起眉頭：“嗯？青天，你不是說……沈醫生有急事找你，去她診所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她的目光在兒子臉上逡巡，試圖找出些端倪。

宋青天心里暗嘆一聲，知道這關不好過，臉上卻努力裝出一副輕松釋然的樣子，撓了撓頭解釋道：“嗨，媽，我騎車騎到半路，吹了吹風，腦子好像突然就通透了！覺得那點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就能想開。再說，都快到放學點了，再跑去打擾沈阿姨也不合適，干脆就回來了。”

他盡量讓語氣顯得自然，試圖將“病情”輕描淡寫地帶過。

鄧嵐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指針已經指向了下午第三節課的時間。她的眉頭并沒有完全舒展，帶著點嗔怪道：“都這個時間了，你還特意跑回畫室一趟干嘛？直接回學校不就行了？打個電話跟我說一聲就行啊?！?

“我這不是……怕您擔心嘛?！彼吻嗵祉槃萁釉挘冻鲆回灥男θ?。

“行吧，算你還有點良心?！编噸箾]再深究，只是擺了擺手，“那你先自己待會兒，安靜點，別影響其他同學畫畫?！?

“嗯，知道了媽。”宋青天應了一聲，如蒙大赦般趕緊溜到畫室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假裝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擺弄起來，心里卻遠不如表面那么平靜。

此時，陳峰也出現在宋青天的身旁，神色有些凝重。

宋青天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低聲問道：“在想那個假陳峰的事情呢？”

陳峰緩緩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前方某幅未完成的靜物油畫上，聲音低沉得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不完全是……那個冒牌貨固然可疑，但更讓我在意的是……是當年，姚志杰究竟是怎么一眼就把我認出來的……”

“嗯？”

宋青天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陳峰指的是導致他犧牲的那次最終遭遇，“你當時是刑警隊長，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了。就算當年網絡沒現在這么發達，但如果姚志杰在某個案發現場附近出現過，他完全有可能在報紙或者電視上見過你的樣子，記住你的臉并不奇怪吧？”

他試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問題就在這里……”陳峰的聲音帶著一種追憶往事的縹緲和深入骨髓的剖析，“我總覺得……我是不是遺漏了些什么非常關鍵的細節……”

“那天晚上，正巧我休假，陪你沈阿姨在醫院，后來我接到楊子健的短信，因為我距離比較近，所以我率先出發，在柳樹巷碰到了準備離開的姚志杰，他當時正往車子上搬東西，我找他借火，準備拖延時間?！?

“但，他把我給認出來了，并且打算逃跑?！?

陳峰回憶著當時姚志杰的神態，隨后緩緩開口說道：“感覺從他當時的表情來看，他并僅僅是認出我那么簡單?！?

“為什么？”宋青天反問道。

“他只看了我一眼，如果他在案發現場或者其他場合碰見我，在柳樹巷看到我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確認的神情，而且我當時穿著便裝，和平常出警的時候，還是有些差異的，然而，他似乎不需要確認，就知道我是警察。以此可以推論出，他對我很熟悉?！?

宋青天微微皺眉，輕聲詢問道：“有沒有可能，假陳峰那個時候就見過姚志杰，或者那個假陳峰就是姚志杰創造出來的？”

陳峰微微皺眉，“怎么創造？”

“比如整容什么的？”

陳峰搖了搖頭，“那個時候整容行業才剛剛起步，做不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吧？”

“那就找一個本身就和你長的很像的人，然后慢慢培養?！?

這一次陳峰沒有反駁，雖然可能有些巧合，但卻極有可能，也正是因為這種巧合，才造就了一個犯罪帝國的誕生。

“對了，剛剛你說是楊子健發消息給你，當時楊子健不知道你在休假嗎？”宋青天突然開口問道。

陳峰微微一愣，隨后說道：“他可能覺得我只是請了一天假，畢竟距離預產期還有多半個月的時間。不過，在去醫院的過程中，沈琳突然感覺肚子有些不對勁，我們連忙到醫院辦理了住院。如果他知道我當時正在醫院陪著她嫂子待產，他肯定不會給我發信息的。”

宋青天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提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假設：“那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有沒有可能……楊子健在給你發那條短信之前，或者說就在那天白天甚至更早的時候，他曾經在別的地方……‘碰到’過‘你’？正是因為這個‘你’給了他某種‘已經歸隊’或‘正在執勤’的錯覺，所以他在得到柳樹巷的線索時，才會下意識地、認為最合理的方式就是立刻報告給‘你’？”

“什么？！”聽到這個推論，陳峰的神情驟然劇震！虛擬的身影都仿佛因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而波動了一下。這個角度太刁鉆，卻又……該死的合理！他從未往這個方向深思過！

他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眉頭緊鎖，仔細地回溯著當年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次通訊。

許久，他才緩緩地、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好像……還真有這種可能？！如果那個假陳峰在那之前就已經開始活動，并且有意無意地在警方相關人員附近露面……”

“我們直接問楊子健一下?！闭f著，宋青天就拿出手機。

陳峰連忙奪過手機，神色凝重的對著宋青天說道：“等他把手頭上的案子解決了，我們再找機會問問他?！?

宋青天隨即說道：“我們不是已經找到了線索了嗎，只要查到麥克風中錄音的來源，不就能給鄭國渠定罪？”

陳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那么簡單，現在我們還缺少一些證據，比如鄭國渠殺害柯天鵬的動機，能夠證明他行兇的證據，目前我們，包括警方手里掌握的證據，只能證明他和命案有關，還不能定罪?！?

“我們該怎么做？”

“比如證明殺人裝置是他布置的?！标惙遢p聲的說道。

“對了，如果要布置殺人裝置，那么肯定有些東西要回收的，我們現在好像沒有找到相關的物品吧？”宋青天問道。

陳峰點了點頭，“沒有發現，而且，如果麥克風是鄭國渠的妻子無意中丟掉的話，那么可以推測鄭國渠把作案的工具，并沒有直接的處理掉，而是藏了起來，如果我們能找到那些工具，或許就可以給他定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