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制冰廠的相關調查已經告一段落，相關人等也會帶回警局調查，其中也包括許欣瑤。
在制冰廠內發現的那枚帶血的冰指紋，足以將趙良定罪，但實際上還有很多的疑點沒有解決，而且疑點同樣的危險。
在對林偉東進行審問后，他也如實招供，他承認他想要殺掉馮亮，并且想要將他偽造成畏罪自殺的樣子。
口供內容與趙良的相差無幾，完全看不出一絲的破綻。
就在楊子健準備離開訊問室時，突然對著林偉東問道：“在你設計的這套行兇手法中有一處漏洞，你知道這個漏洞是什么嗎？”
林偉東聽到這里，眼神中頓時閃過一絲疑惑，但是他并沒有說話。
看上去，他并不知道行兇手法中存在著漏洞。
楊子健緩緩來到林偉東面前，輕聲說道：“我有一點想不通，馮亮在制冰廠工作了將近五六年的時間，在此期間你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掉馮亮，為什么會選擇在趙亮行兇后主動暴露，并且協助趙良拋尸，平白無故給自己加了一個從犯的身份？”
林偉東抬起頭，看向楊子健，輕聲說道：“我不想讓他那么輕易的死去，就算殺掉他，我也要讓他背著殺人犯的罪名死去。”
楊子健接著說道：“想要找馮亮報仇的不止你一個人吧，許欣瑤是另外一名死者的姐姐，她沒有參與其中嗎？”
“沒有，她不像我，我自己一個人，為了我弟弟，什么事都能做出來。”
楊子健神色凝重，對著林偉東說道：“不論是你，還是趙亮，你們兩個人的筆錄，一直在規避許欣瑤的出現。”
林偉東連忙說道：“因為這件事本來和她也沒有關系。”
楊子健無奈笑道：“這就是這起案件的高明之處，你想要馮亮成為替罪羊，最后反倒自己成為了替罪羊。”
忽然，話鋒一轉：“或者是，你自己甘心成為替罪羊……”
楊子健隨即回到座位上，開始翻看著上面記錄的線索，“許欣瑤有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孩子隨母姓，姓許，孩子的父親并不知道是誰？不過現在我已經有了大概一個范圍……一會我會安排人給你和那個孩子做一個親自鑒定。”
說著，楊子健離開訊問室，來到趙顯禮的房間，把筆錄拍到了桌子上：“我打算給林偉東和許欣瑤的孩子做一個親子鑒定！”
趙顯禮微微一愣，反問道：“許欣瑤不是趙良的情人嗎？怎么又和林偉東扯上關系了？”
楊子健隨即翻開一頁紙，連忙解釋說道：“許欣瑤和趙良的開房記錄，全部集中在七月份之后，我感覺這些開房記錄就是故意用來迷惑的警方，或者是趙良是被脅迫的，比如說仙人……”
趙顯禮連忙打斷楊子健：“你先別跳，你的意思是趙良寧愿自己背上殺人犯的罪名，也不愿意說出事情，那么這個威脅的籌碼一定很大，超過自己的名譽和性命。”
楊子健點了點頭，“所以，如果趙亮交代出實情，他的老婆孩子可能會有危險。我覺得這起案件中，林偉東和許欣瑤才是主謀……”
“有證據支持嗎？”趙顯禮問道。
楊子健輕輕搖了搖頭，“我也是剛剛想到這種推測，或許趙良那里可以成為突破口，我再去審審他。”
趙顯禮點點頭，“不過，林偉東暫時是出不去了，小陳……那個同學也能放心一些了。”
“嗯。”楊子健輕輕應了一聲。
“對了，你平常的時候多勸勸那個……宋青天，讓他考警校。”
趙顯禮在宋青天的身上看到陳峰的影子，但他又能感覺到他們是兩個人，當初的陳峰的辦案能力一流，但那么多年，他也一點沒有升職的跡象，主要還是因為他的性格原因。
如果宋青天能夠加入刑警隊，他甚至有可能打破由陳峰保持的最年輕的刑警隊長記錄，甚至還能打破自己最年輕公安局局長的記錄。
“我已經和他提過這件事，不過他好像對考警校的興趣不是很大。”
“你還有九個月的時間去勸他。”
楊子健暗嘆一口氣，“我盡量努力吧，我再去審一審趙良。”
……
放學鈴聲終于響起，宋青天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校門。
手機始終安靜，沒有趙顯禮的消息。
或許，這種時候，沒有消息，或許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推開家門，一股濃郁的鮮香撲鼻而來。
“媽，燉什么呢？這么香！”宋青天邊換鞋邊問。
廚房里傳來鄧嵐的聲音：“燉的魚，你先洗手，順便叫佳佳出來吃飯，她在自己房間呢。”
“哦。”宋青天應了一聲，走到董佳佳房門前，輕輕敲了敲，“董佳佳同學，開飯了。”
門立刻開了條縫，董佳佳探出頭，眼神帶著急切：“兇手抓到了嗎？”
宋青天沉吟了一下，選擇了一個更穩妥的說法：“快了，警方在補充關鍵證據，完成證據鏈的最后閉環。”
“是誰？”董佳佳追問道。
“初步鎖定是魚塘的老板。”
董佳佳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困惑：“他？他為什么要害我媽？”
“動機還在深入調查中……”宋青天岔開話題，“先吃飯吧，我媽手藝可好了。”
這時，董佳佳的目光落在宋青天身上，注意到他衣角的污漬和手臂上幾道淺淺的刮痕：“你今天又干什么了？怎么又弄了一身傷？”
“受傷了？哪里？”鄧嵐正好端著熱氣騰騰的魚盤放到桌上，聞言立刻緊張地走過來查看。
“真沒事兒，”宋青天趕緊解釋，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今天又重進綠化帶里了，沒事，都快好了，先不說這個了，我快餓扁了，中午就想吃魚沒吃著。”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帶過。
董佳佳卻低下頭，聲音輕得像蚊子：“你們吃吧，我…我現在還不餓。”
鄧嵐不由分說，走過去攬住董佳佳的肩膀，半推半拉地帶她到餐桌旁坐下：“傻孩子，人是鐵飯是鋼。來，嘗嘗阿姨燉的魚，特意給你補補。”
宋青天也在一旁幫腔：“對，我媽燉魚可是一絕，鮮得很。”
董佳佳被按在椅子上，依舊有些拘謹。
三人隨后開始吃飯。
鄧嵐熱情地往董佳佳碗里夾了一大塊雪白的魚肉：“佳佳，多吃點魚，營養好。喝點魚湯也行，暖暖胃。”
董佳佳看著碗里的魚，筷子懸在半空，猶豫片刻，還是輕輕推開碗，低聲說：“謝謝阿姨……我從小就不愛吃魚，我媽也從來不買魚做的。”
旁邊正扒著飯的宋青天動作猛地一滯，倏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董佳佳：“你從來不吃魚？羅阿姨也從來不買魚？”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董佳佳點了點頭。
“那你爸……欠別人錢嗎？”
董佳佳再次點頭，聲音低了些：“我爸愛打麻將，欠了麻將社不少錢。可能就是怕連累我們，才跟我媽離的婚。之后我就沒見過他，直到去年七月……”
“你見過那家麻將社的老板娘嗎？”宋青天追問。
“見過。”董佳佳回憶道，“小時候我媽忙，我就去麻將社找我爸，在旁邊寫作業。見過老板幾次，是個女的。”
宋青天立刻掏出手機，調出許欣瑤的照片遞過去：“是她嗎？”
董佳佳湊近屏幕，仔細辨認著眉眼輪廓，片刻后肯定地點頭：“就是她！她還有個兒子，我……我還輔導過他作業呢。”
“兒子？”宋青天眼神一凝，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思索片刻，他猛地起身，快步回到房間拿出繪畫本，鉛筆在紙頁上飛速劃過。不到兩分鐘，五個特征各異的男孩肖像便躍然紙上。
他回到餐桌，將畫本推到董佳佳面前：“看看，這里面有沒有像老板娘兒子的？”
董佳佳放下筷子，指尖點著畫像逐一比對：“嗯……第一張的臉型比較像，下巴這里。第二張的嘴巴形狀……還有第三張的眼睛，感覺很像……”
宋青天立刻執筆修改，線條流暢地融合著董佳佳指出的特征。很快，一張融合了林偉東與許欣瑤相貌特點的少年畫像呈現出來。
“像了！就是這個樣子！”董佳佳驚訝地確認，隨即疑惑地看向宋青天，“你……你怎么知道她兒子長什么樣？”
“許欣瑤的兒子，很可能是林偉東的。”宋青天指著畫像解釋，“我根據他們兩人的相貌特征，推算了孩子的可能長相。”
他心中暗忖：當年的羅阿姨，若有董佳佳這般細致的觀察力，或許就不至于無法還原嫌疑人的樣貌了。
同事，一個大膽的推測在他腦中成型：兩位受害者的家屬，在共同的仇恨驅使下頻繁接觸，逐漸滋生了情愫。
但復仇目標尚未達成，這份關系只能隱于暗處。
那么，許欣瑤會去做趙良的情人嗎？
宋青天直覺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許欣瑤的目的是拉趙良入局。
或許……趙良有致命的把柄落在了他們手上，迫使他不得不對羅書蘭行兇。隨后，再由林偉東解決馮亮。而許欣瑤，除了制冰廠，還經營著“放欣農貿”。
這個公司，隱隱指向了與姚志杰可能的關聯。
如果幕后主使是姚志杰，一切就豁然貫通了！
姚志杰想要除掉羅書蘭永絕后患，讓指使許欣瑤作為執行者。許欣瑤則脅迫趙良充當替罪羊完成兇案。
這手法，與當年那樁充滿挑釁意味的“高空墜尸案”何其相似！
此刻，那幕后的棋手，或許正對著新聞，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但風險顯而易見：許欣瑤一旦招供，姚志杰豈非自曝于光天化日之下？像他這樣精于算計的人，怎會將自身命運全然系于一個女人之手？
或許……許欣瑤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若是如此，案件追查，最終只能停在許欣瑤這里。
如果許欣瑤并非知情者，那么促使她殺害羅書蘭的，必然是一個更直接、更符合她自身處境和邏輯的動機。
宋青天緩緩抬起頭，目光如探燈般聚焦在董佳佳身上。董佳佳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能埋下頭，機械地撥弄著碗里的飯粒。
沉默在飯桌上蔓延。
許久，宋青天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探尋：“董佳佳，羅阿姨……有沒有和那家麻將社的老板做過生意？”
董佳佳抬起頭，努力在記憶碎片中搜尋，眼睛眨了眨：“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大概是我剛上初一那會兒，有個挺年輕的男的找到我爸。他問我媽是不是在‘潮國舊’工作，還說要是他買收藏品，能不能給便宜點……”她頓了頓，補充道，“后來我才知道，那人可能是老板娘的弟弟。因為我聽到那小男孩……就是老板娘的兒子，管他叫‘叔叔’……”
宋青天聽完，深深吸了口氣，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謎底的關鍵在此刻驟然清晰：羅書蘭極可能早已洞悉許瑞鵬的死亡真相！她甚至可能知道，有人長期盜用許瑞鵬的身份注冊公司、從事不法勾當。此事一旦曝光，對許欣瑤而言，無異于滅頂之災。于是，羅書蘭以此為要挾，逼迫許欣瑤一筆勾銷了董佳佳父親在麻將社的巨額欠款。正因如此，董父才在去年七月欠款清零后，敢重新露面。
而許欣瑤，正是恐懼于羅書蘭手中這把懸頂之劍會持續落下，才最終動了殺心！她的整個布局，正是從去年七月——那個債務被抹平、恐懼卻開始滋生的時間點——悄然啟動。
想到這里，宋青天立刻拿出手機，快速給趙顯禮發去信息，求證許欣瑤與趙良開房記錄的具體起始時間。當回復“確系從去年七月開始頻繁”時，他心中的推測被徹底印證！
另一個關鍵時間點瞬間躍入腦海：去年七月，學校召開了家長會！正是在那次會上，姚志杰認出了羅書蘭，殺機頓生。他選擇了最隱蔽的方式——借刀殺人！他很可能“無意間”將許瑞鵬的秘密透露給了羅書蘭，甚至可能“善意”地提醒她，這秘密足以用來要挾許欣瑤抵債。接著，他只需靜待羅書蘭去執行威脅，然后冷眼旁觀許欣瑤在絕望和恐懼中，為了自保而鋌而走險，策劃并執行了謀殺……
如此一來，即便許欣瑤最終東窗事發，供出一切，也絲毫牽連不到他姚志杰分毫……
好一個精妙絕倫的棋局！兇手與受害者，竟都成了他手中隨意擺弄的棋子！
或許在姚志杰那冰冷的算計里，連他的親生兒子姚馳，也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不過，姚馳這枚棋子，最終會落入誰的棋簍？是姚志杰的？還是……他宋青天的？
這場棋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