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忽高忽低，燭火在時霧的眼里跳躍著。

木木笑嘻嘻的：“時霧，去吧，把那個老東西的頭發燒了，今天你就能上床睡覺了。”

“嘻嘻，快去。”

今天孤兒院停電了，是他們剪斷了電線，因為好玩。

時霧默默跟著他們，親眼見證了整個過程，一旦被發現，他們會毫不猶豫推出她去頂罪。

凌晨三點，大家都睡了。

木木口中的老東西就是他們的生活管理員，那個惡心得令人作嘔的男人。

時霧手指有些抖，木木以為她害怕，瞇著眼睛安慰：“放心，他不會醒的。”

時霧不是怕，她已經很久沒有害怕過了，她有點激動。

“好。”

她沒有遲疑，也沒有猶豫，在幾人幸災樂禍的眼神里，端著蠟燭走進去。

黑暗里，時霧嘴角上挑。

她瞇著眸子，表情半明半暗，在燭火的映照下過分詭異。

“老師，我也是被逼的。”她似乎遺憾地嘆了口氣，腦子里卻閃過幾幅畫面。

她誘導木木斷電。

她促使老師得罪熙熙。

她將燭火帶進宿舍。

她是被逼的呀。

惡之花悄然綻放，很艷麗。

頭發并不易燃，時霧撩著火光為老師做發型，他卻沒有半點清醒的痕跡。

木木下了安眠藥。

跟她可沒關系。

院長媽媽失眠多年，柜子里放了很多安眠藥，她以前被懲罰的時候見過，不過是透露給木木了而已。

時霧聞到了燒焦羽毛的味道，有些刺鼻，但她不在意。

她轉過身時，跌跌撞撞跑出去，像是嚇壞了，抓住木木的胳膊：“我們快走吧！”

“膽小鬼，這就害怕了。”木木哼了一聲，“我們還有大計劃沒做呢。”

他眼里的火光比燭火還亮。

盯著時霧破碎的小臉。

“我們逃出去吧。”

幾人皆是躍躍欲試。

他們在這早就玩膩了，想離開了。

時霧抿緊唇瓣：“院長媽媽會生氣的，而且……我們養不活自己的……我們還是未成年……”

“膽小鬼，嘻嘻。”

“你還叫她院長媽媽，你被她打了多少回了，軟包子！”

木木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神態桀驁地欣賞她驚恐的表情。

“你是我們的人，我們會帶著你一起走的，我們可不會丟下你。”他的話像是一道道詛咒，鉆進時霧的耳朵。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就像家人一樣。”

“時霧。”

——

大火堙滅一切。

從院長辦公室燃起來的火，首先燒掉了他們的檔案，火蛇殘忍地肆虐著。

一樓是孩子們的住處，此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煙霧繚繞。

時霧被關在房間里，久久無言，煙霧從縫隙鉆進來。

“快跑呀！”

“著火了！”

與此同時。

木木坐在墻邊笑彎了眼：“真有趣真有趣，時霧真好騙，居然真的在房間等我們，她可真笨。”

“她會死吧。”

“是呀是呀，會死呀。”

“哈哈哈哈——”

時霧他們是沒有電話的，也沒有手機，院長媽媽和老師都被喂了安眠藥，此刻正在夢中等待死亡。

他們在謀殺。

斷了電，報不了警，叫不了急救車，他們只能等大火來襲。

時霧冷靜地抽出濕毛巾捂住口鼻，從衣服內兜掏出一只電子手表，她回來一直關著機，所以還有不少電。

這是孫春曉給她買的。

怕被他們搶了去，她一直藏著。

“喂，你好，是云城警局嗎——”

“喂，你好，是消防隊嗎——”

“我要報警，救救我。”

“地址是——”

女孩溫軟的聲音帶著哭腔，臉上的表情卻格外鎮定。

火光拉長了她的影子，斜斜得打在墻面上。

“是的，我錄了音。”

時霧坐在病床上，像是受驚的小兔子，雙眼赤紅，小臉白得近乎透明，惹人心疼。

她吸入過量煙霧，昏睡了一段時間，作為報警的關鍵人物，警察在她醒后立馬趕來問詢。

針對她這個年紀的孩子，他們沒有上來就直言不諱，而是輕聲安撫了一會兒她的情緒，等她放松下來，才提出關鍵的問題。

“你知道他們要干什么？”

“不，我不知道，我是被逼的，他們只讓我燒老師頭發，就和他們以前的惡作劇一樣。”

“他們以前也是這樣，會往別人碗里放蟲，在別人臉上畫王八，夜里打開院長媽媽的保險柜——”

“……”

時霧一字一句吐露。

震驚了記錄的警察。

這還是孩子嗎？這是天生的惡種吧！

“你受驚了，好好休息吧。”

他們拿走了她的手表。

在女孩緊張的目光中小心關上門，急匆匆去調查幾個孩子的去向。

時霧眼眸幽深，盯著門口發了半晌的呆，慢慢閉上眼睛休息。

孤兒院沒了。

他們有兩個選擇，一是被分配去別的孤兒院，等待被領養；二是接受政府資助去上希望中學，那里有很多像他們這樣的孩子。

時霧選了第二個。

她已經對所謂的父母沒期望了。

她想，她可以好好生活，好好學習，警察說她很機靈，一定可以學好的。

時霧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總歸這條路給了她新的希望。

時隔一周，木木他們被抓回來了，他們離開孤兒院，一路向北想要離開云城，沒跑多遠就被發現了。

時霧背上書包，住進了學校，她以前沒上過學，孤兒院有老師，但并不會教他們什么，上課也是各個年紀的孩子混在一起。

希望中學是云城一戶有錢人投資的，時霧聽別人說的，那戶人家特別有錢，他們畢業前的生活費會負擔百分之三十，還設立了很多獎學金名額，加上政府的資助，努力學習的話完全不用擔心生活問題。

她第一次了解到這些，班上的小朋友似乎都知道不少，他們大多是孤兒，沒有家人，有的是被那戶有錢人選中的，有的是被當地部門推薦的。

時霧就是被警局推薦的，那戶人家知道他們孤兒院出了事，大方地接納了他們愿意來上學的孩子。

校服很樸素，黑白色，簡單的運動服，時霧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個不太熟練的笑容。

“你好漂亮。”

身后傳來小朋友的夸贊聲。

時霧轉過身，眉眼彎彎：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