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后臺死寂如墳場，空氣凝固在陸沉舟那句“誰在動我的人”之后。

只剩下監控屏幕徹底黑屏前殘留的最后一幀，他俯首吻在路歡掌心的特寫畫面。

像一枚滾燙的烙印，燙在所有目擊者的視網膜上。

王蕓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哆嗦著，視線黏在陸沉舟緊扣在路歡腰后的那只手上，如同見了鬼。

幾個年輕助理腿一軟，靠著冰冷的墻壁才沒癱下去。

路歡整個人是懵的，耳邊嗡嗡作響，直播間山呼海嘯的音樂依舊沒有停下來。

所有聲音和畫面，都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噪音，唯一清晰的，是緊貼著她脊背的那片胸膛傳來的，沉重而急促的心跳。

還有掌心殘留的，他嘴唇的溫度。

秦煥的氣息，雪松混著極淡的煙草味，強勢地包裹著她，像一道隔絕了所有傷害與窺探的壁壘。

“秦……秦老師？”王蕓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這、這是個誤會……我們只是在和歡歡溝通工作……”

她試圖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卻比哭還難看。

秦煥連眼風都沒掃過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懷里的人身上。

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路歡微微顫抖的肩膀，掃過她手背上被細小玻璃碴劃出的，滲著血珠的紅痕。

最后定格在她蓄滿水汽的瞳孔上，那里面盛滿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尚未退卻的驚悸，刺得他心口狠狠一縮。

“疼么？”

他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指腹極其輕柔地拂過她手背傷痕的邊緣，生怕多用一分力就會碰碎了她。

路歡像是被這觸碰驚醒，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陸沉舟卻收緊了力道，穩穩地托著她那只受傷的手腕，不容置疑。

他脫下身上那件深灰色的羊絨開衫，帶著他體溫的柔軟織物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裹住了路歡裸露在打歌服外冰涼的肩膀和手臂。

寬大的衣服幾乎將她整個人罩住，殘留的體溫和他身上獨特的氣息瞬間將她密不透風地包裹。

“我們走。”他攬著她，轉身。

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只是要帶她去赴一場尋常的約會，而不是剛剛在眾目睽睽之下，掀翻了所有人的天靈蓋。

“等等！秦老師！”王蕓如夢初醒，肥胖的身體試圖擋在前面，臉上堆砌著慌亂和貪婪，“歡歡她……她還有直播合同！她不能就這么走！還有違約金……”

秦煥的腳步甚至沒有絲毫停頓，他的目光終于吝嗇地落在王蕓臉上。

那眼神冰寒刺骨，像淬了西伯利亞的凍雪，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碾碎螻蟻般的漠然。

“合同？”

他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毫無溫度，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跟我的律師談。”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王蕓心口，“現在，讓開。”

王蕓被那眼神釘在原地，喉嚨像是被扼住，剩下的話全都噎在嗓子眼，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在圈內以低調神秘著稱，甚至帶點孤高避世色彩的演員，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護著那個她眼中“下賤賣笑”的小主播。

就這樣旁若無人地穿過一地狼藉的玻璃碎片，推開那扇剛剛被他暴力撞開的門，消失在門外濃重的夜色里。

黑色的庫里南如同沉默的巨獸，平穩地滑入上海深夜的車流。

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窺探，封閉的車廂內只剩下低沉的引擎聲和空調送風的細微聲響。

路歡蜷在寬大的真皮座椅里，身上還裹著陸沉舟的羊絨開衫。

衣服太大了，她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面淚痕未干，眼睫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鼻尖紅紅的。

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帶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脫的后怕。

她緊緊攥著開衫的邊緣，指節用力到發白。

陸沉舟坐在她旁邊，側臉線條在窗外流動的光影下顯得冷硬而深刻。

他摘下了眼鏡，捏了捏眉心，眉宇間壓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郁戾氣，車廂內氣氛凝滯。

“嚇到了？”

他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失神的側臉上。

路歡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看他。

那雙平日里在鏡頭前顧盼生輝，勾魂攝魄的眼睛，此刻濕漉漉的，像受驚的幼鹿，盛滿了委屈和后怕，還有一絲控訴。

“你……”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又輕又軟，卻像小鉤子一樣撓在陸沉舟心上，“你怎么來了？還……還那樣……”

那樣高調，那樣不顧一切，把她小心翼翼藏在暗處，生怕給他帶來一絲負面影響的戀情，徹底暴露在聚光燈下。

秦煥的心臟像是被那只無形的小鉤子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他傾身靠近，長臂一伸，輕易地將那裹在寬大衣服里的纖弱身體整個撈進自己懷里。

路歡僵硬了一瞬，隨即像找到了唯一浮木的溺水者，順從地，甚至帶著點急切地將臉埋進他溫熱的頸窩，雙手緊緊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

他身上熟悉的安全感，終于讓她一直強撐著的最后一絲力氣徹底瓦解，滾燙的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他頸側的皮膚。

“我不來……”秦煥的下頜緊繃，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后怕，“是不是就任由那個蠢貨逼你跳那種舞？穿那種東西？”

他只要一想到監控里看到的畫面，王蕓那根戳在路歡額頭的手指，那條甩在化妝臺上的漁網襪，還有路歡摔碎鏡子時，那絕望又孤注一擲的眼神……

胸腔里那股暴戾的火焰就幾乎要將他吞噬。

“她算什么東西？也敢碰你？”

他的語氣森寒，帶著一種上位者碾碎障礙的絕對冷酷。

路歡在他懷里悶悶地搖頭，眼淚蹭在他的皮膚上，癢癢的，也燙燙的。

“不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