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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荒村煞影,初試鋒芒

蘆葦蕩的濕冷滲入骨髓,張承硯裹著半干的粗布衣,在火堆殘存的微溫里蜷縮了一夜。每一次沉入淺眠,康樂溝沖天的火光、父母倒下的身影便化作猙獰的鬼影撲來,將他狠狠拽回冰冷的現(xiàn)實。唯有懷中那油布包裹傳來的堅硬冰冷感,像一塊沉入心湖的鎮(zhèn)石,提醒著他“活下去!守護!”的重任。

天色將明未明,灰蒙蒙的霧氣在水澤間流淌。陳默早已起身,無聲地收拾著簡陋的窩棚,將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重新別回腰間。他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眼下烏青卻已強撐著坐起的張承硯,丟過去一個硬邦邦的粗面餅子:“吃了,趕路。”

沒有多余的話,張承硯默默接過,咬了一口,干澀粗糙的餅渣刮著喉嚨,但他用力咽下,如同咽下滿腔的悲憤。他站起身,將那冰冷的油布包裹再次緊緊縛在胸前,目光投向霧氣彌漫的蘆葦蕩外,那片未知而兇險的天地。

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比人還高的蘆葦叢中。陳默腳步沉穩(wěn),對這片水澤迷宮爛熟于心,總能避開深陷的泥沼和暗藏的水渦。張承硯努力跟上,身體的疲憊和內心的傷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的感官像父親教導的那樣張開——感受風的流向,水汽的濃淡,腳下土壤的干濕軟硬。家傳的堪輿之術,在這生死逃亡的路上,不再是書齋里的玄理,而是維系性命的繩纜。

走了約莫大半日,蘆葦漸漸稀疏,地勢開始抬升,遠處起伏的山巒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一條荒草叢生的古道蜿蜒向前,消失在兩座對峙的山坳之間。陳默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前方。

“前面是‘老鴉口’,山道窄,林子密。”他聲音低沉,帶著慣有的警惕,“以前還算太平,最近不太平,聽說有吃‘橫梁子’(黑話:劫道)的。”

張承硯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兩山夾峙,形如巨鴉張口。山道崎嶇,兩側林木森郁,濃密的樹冠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即便在白日,也透著一股陰翳之氣。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伴隨著山風吹來的隱約腐殖土氣息,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這地方…氣不對。”張承硯眉頭緊鎖,下意識地低語。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并非依靠視覺,而是用從小被父親錘煉的、對地脈氣息的微妙感知去觸碰這片山林。一股陰冷、凝滯、帶著若有若無腥甜的氣息,如同冰冷的蛛網,纏繞在谷口。這絕非正常的山林生氣!

“煞氣郁結,久積成穢。”他睜開眼,臉色凝重,“陳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怕是…死過人,而且不止一個,怨氣未散,引了邪穢盤踞。尋常人進去,輕則頭暈目眩,重則失心瘋癲,甚至…招來不干凈的東西。”

陳默聞言,鷹隼般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刀,掃過那片陰森的谷口,又落在張承硯蒼白卻異常認真的臉上。他雖不精玄學,但多年沙場滾爬,對危險的本能直覺極其敏銳。張承硯所說的“不對”的感覺,與他踏入此地時脊背那瞬間的寒意完全吻合。

“繞路?”陳默言簡意賅。

“來不及了,”張承硯側耳傾聽,臉色微變,“后面…好像有動靜!”

極遠處,似乎有隱約的犬吠和馬蹄聲,被山風撕扯得斷斷續(xù)續(xù),卻足以讓兩人瞬間繃緊了神經。追兵!馬閻王的爪牙竟已迫近至此!

陳默眼中寒光一閃,再無猶豫。“走!”他一把拉住張承硯的手臂,兩人不再隱藏身形,沿著那條唯一可見的古道,一頭扎進了“老鴉口”陰森的山坳。

一入谷口,光線驟然昏暗。參天古木扭曲的枝椏如同鬼爪,遮蔽了天空。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濃重的濕腐氣和一種令人作嘔的、淡淡的血腥味。腳下落葉層極厚,踩上去軟綿綿的,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沙沙”聲。四周死寂一片,連鳥鳴蟲嘶都消失了,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張承硯只覺得一股陰寒之氣從腳底直竄上來,頭腦陣陣發(fā)沉,眼前景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灰翳,變得扭曲模糊。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明,低喝道:“閉氣!少吸氣!這穢氣能迷人心智!跟緊我,別踩那些顏色發(fā)暗、有濕滑苔蘚的地方!”

他強行集中精神,目光如炬,掃視著周圍。家傳的“辨氣察形”之法在此刻運轉到極致。他看的不只是路,更是地氣的流動與淤塞。哪里山石突兀如斷骨,哪里藤蔓纏繞似怨索,哪里水洼渾濁泛死氣……都是煞氣匯聚的節(jié)點。他領著陳默,在看似無路的陡坡和嶙峋怪石間左穿右插,時而緊貼濕滑的巖壁,時而躍過一道散發(fā)惡臭的淺溝,每一步都踏在相對“生氣”尚存的一線之地,竭力避開那些肉眼難辨的“煞眼”。

然而,煞氣如影隨形。張承硯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太陽穴突突直跳,強行勘破煞局對精神和體力的消耗巨大。就在他感覺有些支撐不住時,前方山道一個急轉,視野豁然開闊了些,現(xiàn)出一片林中空地。空地中央,竟歪歪斜斜地矗立著幾間破敗不堪的土坯茅屋,顯然是個廢棄的村落。然而,這開闊并未帶來生機,反而更加陰森——村口那株枯死的老槐樹,枝干虬結如鬼爪;幾間破屋黑洞洞的門窗,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更有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腐臭和血腥氣撲面而來!

“有埋伏!”陳默的厲喝幾乎與他的動作同時爆發(fā)!他猛地將張承硯往旁邊一塊巨石后一推!

“嗖嗖嗖!”幾支粗糙的竹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從幾處斷壁殘垣后激射而出,險險擦著兩人方才站立的地方釘入地面!緊接著,七八個衣衫襤褸、面目猙獰的漢子嚎叫著跳了出來,手持銹跡斑斑的砍刀、削尖的木棍,甚至還有一把老舊的土銃!為首一個獨眼大漢,臉上橫肉跳動,獰笑道:“哈哈!肥羊!等了半天,總算開張了!識相的,把身上值錢的玩意兒,還有那小子懷里鼓囊囊的包袱,都給爺爺留下!饒你們一條狗命!”

是山匪!而且看他們眼中貪婪瘋狂的紅光,顯然也被此地郁積的煞氣侵蝕了心智,變得更加暴戾嗜血。

張承硯被陳默推得一個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頭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他死死抱住胸前的包裹,看著那些步步緊逼、狀若瘋魔的山匪,心臟狂跳。陳默已反手抽出了腰間的柴刀,橫在身前,如同一堵沉默的山巖,將張承硯護在身后。他眼神冰冷,掃過那黑洞洞的土銃口和幾把明晃晃的砍刀,肌肉緊繃,尋找著最致命的突破口。

“小子!發(fā)什么愣!把包袱扔過來!”獨眼匪首不耐煩地吼著,土銃口晃了晃,對準了陳默。

就在這時,張承硯的目光掃過那獨眼匪首腳下。他踩著的,赫然是一塊顏色暗沉、布滿滑膩苔蘚的洼地邊緣!那洼地不大,積水渾濁發(fā)黑,水面漂浮著幾縷敗絮般的灰綠色浮萍,散發(fā)出的陰穢之氣比別處更濃數(shù)倍!

“煞眼!”電光火石間,張承硯腦中靈光一閃!父親曾言,煞氣郁結之地,若遇活物氣血激蕩,極易誘發(fā)穢物反撲!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不是羅盤,而是臨行前慌亂塞入懷中的幾枚邊緣磨得光滑的“乾隆通寶”銅錢!這并非法器,但錢幣乃萬人經手之物,沾有駁雜陽氣,可作引子!

他看也不看,用盡全身力氣,將三枚銅錢狠狠擲向獨眼匪首腳下的那片穢水泥沼!

“叮叮叮!”三枚銅錢精準地落入渾濁的黑水中,濺起幾點惡臭的水花。

“媽的!找死!”獨眼匪首被這舉動激怒,以為張承硯是在羞辱他,抬腳就要踩入泥沼追過來。

然而,異變陡生!

就在他抬腳尚未落下的瞬間,那原本只是渾濁的死水洼,如同被投入燒紅烙鐵的油鍋,猛地劇烈翻騰起來!“咕嚕嚕”大量墨汁般濃黑粘稠的泡沫瘋狂涌出,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冰寒死氣的灰黑色氣流如同毒蛇般從泥沼中竄起,瞬間纏上了匪首的小腿!

“啊——!”獨眼匪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那灰黑之氣仿佛帶著強烈的腐蝕性,他腿上破爛的褲管瞬間變得焦黑,皮膚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xiàn)出大片青黑色的詭異斑塊,并且急速向上蔓延!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寒劇痛讓他渾身抽搐,再也站立不穩(wěn),“噗通”一聲,半個身子栽進了那翻騰的穢水泥沼里!

“鬼!有鬼啊!”

“大哥!快救大哥!”

其余山匪被這恐怖詭異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顧得上搶劫,驚恐萬狀地看著他們的大哥在泥沼中瘋狂掙扎、慘叫,皮膚上的青黑斑塊如同活物般蔓延,那景象比任何刀槍都要駭人。恐懼瞬間壓倒了貪婪,他們怪叫一聲,竟丟下武器,如同沒頭蒼蠅般四散奔逃,一頭扎進更深的密林,轉眼不見了蹤影。

空地中只剩下那獨眼匪首絕望凄厲的慘嚎在回蕩,以及那依舊在翻滾冒泡、散發(fā)著惡臭的穢水泥沼。

陳默眼中也掠過一絲驚異,但他反應極快,深知此地絕非善地,那被驚動的“東西”絕不會只針對一人!他一把抓住還在震驚中的張承硯的手臂,低吼一聲:“走!”

兩人不敢有絲毫停留,繞過那恐怖的泥沼和掙扎的匪首,用最快的速度沖過荒村空地,一頭扎進對面更加茂密的山林。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漸漸被密林吞沒,但一股陰冷黏膩的氣息,仿佛依舊縈繞在背脊之上,久久不散。

直到徹底聽不到那聲音,又狂奔出數(shù)里地,確認暫時甩脫了追兵和山匪,兩人才在一處隱蔽的山澗旁停下,扶著巖石大口喘息。冰冷的澗水沖刷著巖石,發(fā)出清越的聲響,總算驅散了些許方才的陰森恐怖。

張承硯靠著濕滑的巖壁,胸口劇烈起伏,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有劫后余生的心悸,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和力量感在悄然滋生。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運用家傳的堪輿之術,在生死關頭化解了致命的危機!那“辨氣識煞”的本領,不再是書本上的符號,而是實實在在保命、克敵的武器!

陳默掬起一捧澗水潑在臉上,甩了甩頭,冰冷的水珠讓他眼中的銳利重新凝聚。他看向張承硯,目光中少了幾分最初的審視,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認可,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你扔那銅錢…是算準了?”

張承硯喘勻了氣,點了點頭,聲音還有些發(fā)顫,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泥沼是此地煞氣郁積的一個‘眼’,穢氣深重,如同火藥桶。活人氣血旺盛靠近,尤其是帶著殺意戾氣,極易引爆。銅錢雖非法器,但萬人陽氣駁雜,投入其中,就像…就像往滾油里滴了水。我只是借力打力,引爆了本就存在的兇險。”他頓了頓,看向陳默,“陳大哥,謝謝你推我那一下,不然……”

陳默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投向幽深的山澗下游方向:“此地不宜久留,那股穢氣被驚動,難保不會再生變故。順著水走,找人家。”

兩人稍作休整,沿著山澗向下游走去。澗水清澈,帶著山林特有的涼意,沖刷著兩人身上的疲憊和驚悸。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前方山谷漸開,隱約可見炊煙裊裊升起。

山道旁,一個穿著靛藍色粗布衣裳、背著竹簍的年輕姑娘正蹲在溪邊,小心翼翼地采摘著溪畔石縫里生長的幾株藥草。她約莫十七八歲年紀,梳著一根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垂在胸前,側臉清秀,眉眼間帶著一股山野特有的靈慧和機警。聽到腳步聲,她警惕地抬起頭,看到從密林深處走出的兩個陌生男子——一個高大沉默,帶著刀,眼神銳利;一個臉色蒼白,衣衫狼狽,卻抱緊一個奇怪的包裹,眼神復雜難言。

姑娘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小藥鋤,站起身,后退了半步,像一頭隨時準備逃入山林的小鹿。她的目光在張承硯蒼白的臉上和他緊抱的包裹上飛快地掃過,又落到陳默腰間的柴刀上,嘴唇抿緊,帶著明顯的戒備。

張承硯看著這突然出現(xiàn)的山野少女,正準備開口詢問路徑,目光卻無意間掃過她方才采藥的位置。那附近幾塊大石排列古怪,旁邊一株老樹半邊枯死,半邊卻生出詭異的肥大瘤結,一股極其細微、卻令人心神不寧的陰冷氣息,正從她腳邊的溪水濕地里絲絲縷縷地溢出。

“姑娘小心!”張承硯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急切,“你腳下那片濕地…有陰穢!別待太久,你采的那‘半邊蓮’長在這里,怕是…怕是藥性已變,帶毒!”

那姑娘聞言,猛地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剛采下的幾株開著淡紫色小花的草藥,又看了看張承硯,眼中的戒備瞬間被驚疑取代:“你…你認得藥?你怎么知道這‘半邊蓮’長在這里就有毒?”她隨即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那片濕地,顯然也并非毫無察覺。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銳利的目光掃過周圍環(huán)境,最后落在那姑娘清秀卻帶著風霜的臉上,似乎在判斷她的身份和意圖。澗水潺潺,山風穿過林梢,帶著新摘草藥的清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上游荒村的陰冷余悸。在這亂世的山野間,一次偶然的相遇,又將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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