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李忠略顯疲憊的臉上投下搖曳的影子,這間屬于顧家心腹管家的幽靜小室,此刻只有極細微的紙張摩擦聲與他自己凝重的呼吸。
油燈的光暈落在他剛擱下的卷宗密報上,那特殊的暗色封皮邊緣,紋著一枚幾乎難以察覺、似云似爪的印記——這是顧家“影衛”的專屬徽記。
這短短幾月,組建影衛幾乎耗干了李忠的精髓。
自上次顧家底層門人弟子榮歸故里、帶回外間消息的喧囂之后,家主顧陽的授意便如山岳般壓了下來:情報!更迅捷、更深入、更無處不在的情報網!
不再依靠那些臨時重金打點、難辨忠奸的“眼睛”和“耳朵”,顧陽要的是顧家自己的一張網,一張能牢牢探入隕星城乃至更遠之處每一寸陰暗角落的羅網。
李忠,這位跟隨顧家三代、深知府內府外每一條隱秘脈絡的老管家,被選中執掌這件黑暗的重器。
府庫里撥來的金銀流水般淌出去,買通了城里幾個老牌的牙人;李忠親自深入城南魚龍混雜的碼頭、城北飄著脂粉氣的勾欄院巷,甚至還暗中拜訪了幾位因犯忌而被天師道除名、只能靠給人測算風水勉強糊口的“風水地師”。
他以顧家百年門楣的聲威為擔保,以遠高于市價的買命錢為餌,從這些泥沙最底層悄然篩取著那些身手敏捷、心思縝密、最關鍵的是徹底走投無路、只求一條生路的亡命徒。
最初的十人小組,由李忠親自打磨、訓導,將顧府密庫中那些不入流但頗為實用的江湖斂息、追蹤、化裝、密寫之術傾囊相授。
這些技巧再配合顧家秘藥堂供給的某些能短暫激發潛力或隱匿氣息的藥物——影衛的雛形,就在這座深宅大院不起眼的角落,如同菌絲般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他們的觸手最初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隕星城內外。
城東糧商被烈日王朝暗樁游說的密談,城西幾個刀客意圖綁票本地富商的草圖,府衙小吏收受鄰國商隊賄賂的賬單…這些零散的、碎片化的信息開始源源不斷地匯總到李忠手中。
他像最耐心的織工,將這些碎片挑揀、辨識、連接、印證,再按時呈送至顧陽書案之上。
顧陽并未對情報本身過多置評,只一次,當李忠稟報又秘密吸納了西面一處邊境小鎮因商隊被劫而流落的三個孤兒、三人皆擅攀爬匿蹤時,案后的年輕家主才放下手中古卷,抬眼淡淡問了一句:“他們,可靠否?”
李忠背心微微滲出冷汗,躬身回答:“身家底細,皆已查實數次,并下了‘牽機引’。”
這是他從顧府舊有秘庫古籍里翻找出的一種慢性藥散,若無定期解藥壓制,發作時苦不堪言,雖不致命,卻足以牢牢控制住那些本就不甚在意生死、只求錢財活路的亡命之徒。
顧陽微微頷首,不再言語,那平靜目光中蘊含的深邃與審視,卻已遠超李忠最初的估量。
影衛的“菌絲”便在這樣不聲不響中瘋狂滋長、強化。顧陽對關鍵情報近乎苛刻的精準要求,迫使李忠不斷投入資源,向更遠、更險處刺探。
最初的十人核心,如今已化作數十道無聲無息的“影”,其中數人更是得顧陽準許,進入顧家新開辟的、專門用以淬煉心志的“礪心石室”,承受精神沖擊洗禮,配合丹藥,硬生生將感知磨礪得愈發敏銳。
他們開始出現在通往烈日王朝邊陲商道的荒村野店,在鐵巖帝國哨卡附近的密林深處游走,甚至嘗試滲透蒼風國因邊患頻繁而疏于管理的幾個邊境小城。
一張雖然還不夠細密,卻已真正刺向外部,將隕星城置于中心的簡陋之網,正在暗影中無聲無息地編織著。
也正因此,當這份帶著影衛獨特標記、用特殊藥水密封的絕密卷宗在今夜這個尋常時辰送到他手中時,那“十萬火急”的封泥印記,讓李忠剛剛松弛些許的神經驟然繃緊!
解開封印的手指穩定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密報上的字跡是用特制炭筆寫就,在黑暗中亦能辨認:
“源:西陲‘灰隼’(潛伏點:蒼風國邊境哨堡‘鷹喙崖’下集鎮)
急報:鷹喙崖駐軍異常變動。大批兵士三日來日夜輪換登崖戍守,疑為接應掩護。
崖下集鎮‘野狗’飯鋪(線眼)探得,半月內,遠超尋常軍用物資四倍之巨糧草、藥散、新淬甲片、未開刃刀槍劍戟(疑為避探偽裝)分批秘密運至,由崖下隱秘小路轉運入蒼風國境,方向東北!
押運兵士面生,號衣磨損但式樣統一,口音混雜,舉止紀律森嚴,非尋常地方郡兵。據運力、物資規模估測,主力行軍人數恐不下五萬!
另:鷹喙崖高處曾短暫懸起‘血翎金獅’帥旗,此乃蒼風國王都近衛軍主將、武威侯拓跋雄私旗!此獠以治軍鐵血、好戰嗜殺聞名西陲諸國。
目標:據其所行路線、鷹喙崖與隕星城方位推測,目標極大可能直指——隕星城!行軍所需時日,估約二十五日(遇阻另計)。”
“武威侯拓跋雄…蒼風王都近衛軍主力…五萬大軍…隕星城!”李忠心頭的寒氣仿佛凝成了冰針,狠狠扎刺著。
灰隼是他安插在蒼風國方向能力最強的暗影,多次證明其情報準確。
而這異常集結的速度、瞞天過海的行軍路線的選擇、鐵血主帥的掌旗…種種跡象匯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鐵流,直撲隕星城!
這絕不是尋常的邊境摩擦,亦非試探性的劫掠!這是一場處心積慮、動用一國精銳主力的滅頂打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指尖的冰冷和胸口的劇烈跳動。
卷宗小心翼翼疊好塞入袖中,沒有絲毫猶豫,李忠快步踏出這間小屋陰影,朝著家主顧陽日常深夜靜思的那間臨崖書房方向疾奔而去。
夜風掠過他鬢角,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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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內爐火融融,但燭光下顧陽的側臉卻像一塊凍結萬載的寒玉,不見半分暖意。他凝望著窗外深沉得仿佛凝固了的夜幕,手中那一紙輕飄飄的密報卻重逾千鈞。
“蒼風王都精銳盡出…拓跋雄…五萬之眾…直指隕星城…”李忠艱澀的聲音還在他識海中回蕩。
那字里行間透出的血腥殺伐氣息,已如實質的寒流,穿透書房內的暖爐、窗欞,直抵顧陽胸腹深處。
一種久違的、幾近沸騰的暴戾正在他血脈深處蘇醒、咆哮,如同被鎖禁萬載的兇龍,撞得鎖鏈鏗然作響。他強行壓制著這股幾欲破胸而出的兇意,指節微微泛白。
顧陽的思維異常冰冷銳利,如一把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析著這突如其來的“危局”。
蒼風國?這個曾經也令鐵巖帝國有所忌憚的西陲大國,早已在一次又一次殘酷的兼并、叛亂和內耗中耗光了家底。
邊軍被烈日王朝一步步侵蝕、瓦解,精銳喪失殆盡;王庭腐敗,權貴醉生夢死;更致命的是,國庫早已空空如也。
這樣一個自身難保、茍延殘喘的國度,憑什么、有什么動機和底氣,發動一場傾國之力的南征?
只為了區區一座位于兩大強權夾縫中的隕星城?這座城在他們眼中或許有些油水,但絕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將壓箱底的國本都豁出去!
一絲了然的冷笑無聲地爬上顧陽的嘴角。不是蒼風——是六神教會!
只有他們!只有那群將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神棍”!
在隕星城明面上煽動亂局、扶持傀儡的卑劣手腕屢遭挫敗后,他們終于撕下了那層偽善的面皮,選擇了一條更直接、更“光明正大”、也更符合凡俗世界規則的道路——借刀殺人!
借這柄名為“蒼風國”的腐朽鈍刀!
他們要的,是借拓跋雄這頭只知道嗜血沖殺的蠻獸的鐵蹄,以萬鈞雷霆之勢碾碎顧家這塊頑固的絆腳石,將這隕星城徹底碾入血泥之中!
顧陽緩緩轉身,目光移向書房一角墻壁上懸掛的巨大獸皮地圖。那幅圖繪制得極其古樸詳盡,西陲諸國、無邊荒漠、南北兩大王朝的輪廓清晰入目。
隕星城如一顆小小的孤星,點綴在鐵巖帝國那冰冷的墨鐵色,與烈日王朝燃燒般的赤金之色的狹長邊境線上。
他的目光,越過代表著隕星城的那枚小小印記,越過了象征著蒼風國西境的那片枯黃色區域,牢牢釘在了位于地圖中心、代表著蒼風國核心腹地的那片面積不小的暗紅之上。
那顏色沉重得如同凝固的干涸血塊。
“暴富…的機會…”
顧陽嘴角無聲地開合,四個字在喉間滾動、摩挲,最終凝結為帶著金屬質感的冰冷音節。這聲音低沉,卻如九天墜落的隕鐵,蘊含著粉碎一切的意志,重重砸在李忠心坎之上。
李忠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
他看著眼前年輕家主的背影,感受到的不再是平日的深不可測,而是一種近乎燃燒般的可怕灼熱!那是吞噬一切的野心在無聲噴發!
吞下整個蒼風國?不是擊退,不是防守反擊,而是——吞下!
“家主……”李忠感覺自己的喉嚨異常干澀,聲音不受控制地抖顫,“我顧家…如今確實已不同往日…然而蒼風國畢竟疆域廣袤,即便……即便精銳離巢,可根基猶存…吞下……此事牽連實在……”
他艱難地選擇著措辭,實在無法直言這等同于瘋狂的妄想。
顧陽緩緩轉過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兩口古井,瞬間鎖定了李忠那因驚駭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那目光中沒有被質疑的慍怒,只有一種洞穿一切、掌控一切的絕對的自信。
“根基?李伯,你是指那空蕩蕩的王庭?還是指他們早被兩大帝國蛀空、僅剩的幾塊勉強支撐的邊郡?
你說根基猶存?
那我問你,自烈陽王朝于南境增兵三萬,設‘熾陽關’,截斷其南境十三郡通往外界的商道‘碧鱗走廊’,一年半有余,其朝廷可曾拿出一個銅板,真正整補過那十三郡早該報廢的郡兵?
那十三郡名義上尚屬蒼風,實則已被烈日王朝的‘商貿禁運’圍困得奄奄一息,稅賦斷絕,形同虛設的郡府,靠什么維持?”
顧陽的聲音平穩如冰面,寒氣卻直透骨髓。
李忠怔住,顧陽所提及的“南境十三郡之困”,在影衛上報的浩瀚信息碎片中確實有模糊的提及,大多是地方商隊艱難求生的境遇,只隱約指向蒼風王庭的控制力極度衰弱。
可從未有人能如顧陽這般,將這些零散、邊緣的情報碎片瞬間串聯起來,直指蒼風國力崩潰的核心命門!
這需要何等恐怖的洞察力和戰略眼光?!
顧陽并未停下,步履沉穩地走向懸掛地圖對面的西墻。那里靠墻立著一具半身重鎧,玄黑色的甲胄上滿布著猙獰的紋路與交錯的劈砍痕跡,沉淀著鐵血與煞氣。
但這并非他的目標。
顧陽抬手,按在了鎧甲旁邊墻面上掛著的另一件東西上——那是一枚比成人巴掌略寬大的腰牌。非金非玉,材質奇古,呈深邃的墨玉色。
表面光滑如鏡,只刻著一個深紫色、筆意奇古飛揚的字——【顧】。字跡如龍蛇騰挪,帶著玄奧道韻。
他的指尖在那枚象征顧家至高權柄的【令】符上輕輕拂過,墨玉內部如同有液體流淌,瞬間蕩漾出清冷的紫暈。
下一刻,令符陡然間毫芒大作!
那光芒并非噴薄四射,而是化作肉眼可見的、純粹凝練的紫色光流,如同瀑布般垂落,在地面無聲地鋪展開來。
光流流轉、凝聚、組合,剎那間,一個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巨大沙盤已在書房中央憑空浮現!
沙盤之上,山川拔地而起,河流蜿蜒穿行,城池巍然矗立——正是以隕星城為中心,輻射蒼風國全境以及其邊緣毗鄰烈日王朝和鐵巖帝國疆域的細致立體投影!
顧陽的聲音再無半分情緒波動,唯有絕對掌控一切的冰冷意志響徹密室:“顧家能戰凝罡者幾何?報!”
李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眼前神異的景象中抽離神志,腦中飛速掠過近幾日才最后勘合完畢的名冊。他清晰地開口,每一個數字都像在鋼板上鑿刻:
“稟家主!自上次榮歸故里之弟子遴選補充,加上蘇漓寨主帶入顧府的黑風寨精銳,扣除訓練中重傷者與個別意志動搖者剔除,我顧府上下,實有可戰凝罡修士——三千五百七十三人整!”
這數字在能量沙盤的光暈下冰冷地回蕩。
沒有歡呼,沒有雀躍,甚至沒有松一口氣的吐息。書房內只有沙盤映射的冷光,和顧陽那雙如同寒星倒映的雙眸。
“坐騎呢?”顧陽的問題短促如同劍刃破空,直指最大的薄弱環節,“可與凝罡境實力匹配之兇獸坐騎?配備幾何?”
李忠嘴角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顯出一絲苦澀:“按家主定例,凝罡境可配凝罡實力坐騎,方為一主戰單位……然……”
他停頓了一下,似在重新確認那個令人難堪的數字。
“目下府庫與馴獸場中,真正達到凝罡實力、并能隨時調撥參戰的,僅……僅有一千二百余騎。其中大半…亦來自蘇漓寨主原黑風寨寨中多年馴養,多為速度型或毒性兇獸,沖擊防御不足。新增可堪一用且完成契合的…不足百頭。缺口……巨大。”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后三個字。
沒有數量相當的坐騎,這就意味著至少一半以上的凝罡修士在戰場上無法發揮真正的沖擊力,只能在地面結陣對抗騎軍沖鋒,這將是一個致命的劣勢!
尤其對方主帥拓跋雄,傳聞其麾下血翎金獅衛,乃是威震西陲的重甲沖擊騎軍!
然而,顧陽臉上并未出現李忠預想中的沉重或失望。
他眼中反而閃過一絲更加銳利、更加貪婪的光芒,如同黑夜中覓食的猛禽鎖定了獵物:“一千二百騎…缺口巨大…好…很好!”
這并非寬慰,而是帶著某種發現更大利好后的興奮,“這樣巨大的缺口,蒼風國都的王城武庫內,應該收藏了不少他們的先輩在戰場繳獲、卻無力驅使的強悍坐騎吧?還有那些世代為他們王族提供優質戰獸的‘龍獸谷’……”
顧陽的目光轉向沙盤上蒼風國都“金鱗城”的位置,聲音低沉了下去,仿佛饑餓的野獸在品嘗唾手可得的美餐,“還有那些王公貴族圈養、僅供炫耀的珍奇異獸……”
李忠感覺一股寒氣從尾椎直竄頭頂。他明白了!
家主根本就沒把眼前這龐大的敵人視作真正的、無法逾越的障礙,而視作一塊巨大無比的、急需奪取的“補品”!
他要的不只是吞并這孱弱的王國,更是要將它每一滴尚存價值的骨髓都榨取出來,填補顧家當前最大的短板——兇獸坐騎的缺口!
這胃口……實在太過兇戾!
“傳令下去。”顧陽的聲音重新恢復堅凝、冷酷,如同淬火的玄鐵,“從即刻起,府庫內外資源調度優先級全部重新排列:一切向戰備傾斜!停止家族子弟一切非必要的奢華供給,停止所有非戰略性基礎工程投入!優先保障四事!”
顧陽的身影矗立在巨大的能量沙盤前,如同掌控命運的神祇在地圖上投下的唯一陰影。
他的命令短促、清晰,帶著鑿穿骨髓的決心:
“其一,兵器甲胄!
顧家武庫內所有品階低于黃階上品的兵器、甲片,無論新舊,全部熔毀!抽調府庫所有秘銀寒鐵、火銅晶砂,命令‘蒼松子’長老即刻組織所有丹爐,不分晝夜,全力煉制!
顧震海總教頭親自負責品質把關!我要十日內,至少兩千三百套玄階下品制式戰兵戰甲武裝到位!材料不足,去搶去奪去抄沒!
告訴顧震海,七天后我來驗收,每一件兵器甲胄,他都要用自己的名字印信擔保品質!出了問題,提頭來見!”
話語如鐵錘敲打著空氣,顧陽眼神銳利如鷹爪,直透人心。
李忠背脊瞬間繃緊如弓弦,顧震海乃是顧家“血虎”教頭,向來以訓練苛嚴、剛正強硬聞名,顧陽這最后一句“提頭來見”,絕非虛言!
顧陽目光移向能量沙盤中象征著隕星城西側一片被淡淡紅圈標記的區域——顧家藥園。
“其二,丹藥供應!傳訊顧明峰大長老、顧明山二長老!藥園內所有已培育成熟、或接近成熟的‘生肌草’、‘回元根’、‘暴血果’等大品類戰場急用靈藥,不管是否達到最優藥齡,全部即刻采摘!
‘丹院’所有丹爐除保留三分之一火力煉制凝罡境必須的‘引罡丹’,其余所有火力,由蒼松子長老親自調配,全力開爐煉制以下四種:保命續氣的‘歸元續命散’,激發一時戰力的‘燃血爆氣丹’(副作用明確告知服用者),臨時增強防御的‘金鱗石膚散’,大規模解毒治傷的‘百草清瘴丸’!
四種丹藥按七、二、三、八之比例分配配額!十天內,我要見到第一批成丹!第二批在大軍出發前必須補足!”
沙盤光芒微微流轉,映照出顧陽毫無表情的側臉。這命令是將藥園庫存與潛力盡數透支壓榨!
歸元續命散與百草清瘴丸自不必說,關乎生死與大規模戰場生存率;燃血爆氣丹看似可短期內提升局部戰力,卻會嚴重損耗服用者根基甚至危及性命!這是赤裸裸地將人命視為可消耗的資源!
顧陽的聲音還在繼續,每一個字都透著冰冷的算計:“其三,軍陣演練!
命令顧勇、顧武!自今日起,家族武場封閉,施行輪戰軍陣操演。三千五百凝罡修士,按已有坐騎之‘沖擊騎’,與無坐騎之‘鋒矢破陣死士’兩組編練!
‘沖擊騎’專練錐形鑿穿、兩翼絞殺、突入反切,陣型轉換要練到心隨意動!‘鋒矢破陣死士’,專練重步陷陣之法!凝罡境擅單人搏殺?我要他們在軍陣里忘記所謂個人武勇!
訓練場即沙場!令他們結成五人一伍、五伍一鋒、五鋒一陣!以陣法疊加罡氣,催動武技,練出一種勢,一種只知前進、不知后退、踏碎擋路之敵的死戰之‘鋒’!
告訴他們,練不死,戰場就得死!練出人命傷亡名額…先給三百人。大浪淘沙,活下來的,才是真正能撕開對方軍陣的死士!”
那冰冷的“三百人”傷亡名額出口的瞬間,饒是見慣家族爭斗血腥的李忠,也感覺心臟驟然被無形之手攥緊!這等于是宣告訓練場上生死無算!這代價何其沉重!
“其四……”顧陽的目光銳利地刺向李忠,帶著實質般的壓力,“影衛!暫停其他方向所有次級探查目標!將能調動的所有眼睛、耳朵,全部給我釘死在三個方向上!”
他抬手,手指點向沙盤上代表蒼風國都金鱗城的位置:“金鱗城內!給我查!查死那個拓跋雄!他所有留在都城的親眷名單、住址、府邸格局圖、私兵分布!
查他平日里寵信的幾個副將、謀士的日常作息、家底構成!有無情婦?有無私生子?查他們家族內部最近三年有無異常利益輸送、仇殺沖突!給我挖!
把這幾個點之間所有明線暗線,都給我找出來!越深越好!尤其是那個‘血翎金獅衛’名義上的副統領拓跋宏武!別管他是不是拓跋雄的本家侄子!給我往死里探!”
顧陽指尖幾乎要點在虛擬的城池模型上。
策反、分化,這些陰招從來都是對付一支強悍軍團最直接高效的內部瓦解劑!
手指倏地一劃,落到蒼風國境內代表那條隱秘行軍路線起始點的“鷹喙崖”附近,再緩慢而沉重地沿其東北方向滑動,直至接近隕星城西側邊緣的一片險峻山巒:“‘死寂谷’!
這是他們大軍潛行奔襲隕星城的必經之地!也是最適合伏擊的地利!但地利同樣可能在對方預料之中!影衛集中最精銳的‘眼’,提前秘密潛入這片區域!
我要這‘死寂谷’及周邊方圓三百里內所有的詳細能量流動圖!何處地下陰煞淤積?何處地脈陽罡過盛?何處山隙天然生成空間薄弱點?何處林木繁密更易遮蔽大型陣法布置?
還有,最關鍵的是沿途所有疑似可作為水源補給點的泉眼、溪流、暗渠分布!特別是臨近那條秘密行軍路線的!一個都不能漏!”
顧陽的聲音冷冽如冰泉:“讓擅長地質勘探的那幾個‘風水地師’親自去!帶上最靈敏的羅盤法器!告訴他們,這事關數千人生死,更關乎顧家存續!測準了,顧家府庫重寶酬勞任他們挑選,甚至賜予他們真正步入修真門檻的機會!測不準,或者出了紕漏……滅三族!”
他眼中閃過的是毫不掩飾的冷酷殺機。
戰爭容不得絲毫僥幸。
李忠感覺一股寒氣瞬間浸透四肢百骸,重賞與滅族的雙重碾壓之下,那幾個本就心存畏懼的落魄風水地師,必會竭盡全力!他深深彎下腰:“老奴明白了!這就去傳令,并親自督辦影衛三路刺探!”
說罷,李忠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一般,無聲而迅捷地退出了書房。
沉重的門扉悄無聲息地合攏,將書房徹底隔絕成一個只有光影無聲流動的絕對空間。空氣沉凝如同凝固的水銀,巨大的能量沙盤投影出的山巒河流散發著微微的空間波動。
顧陽背負著雙手,如同一尊凝固在時光長河中的雕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光影流轉的隕星城模型。
時間在寂靜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光先是微透出模糊的魚肚白,漸漸明亮、熾烈,如同融化的金液潑灑下來,最終又一點點褪去灼熱,沉淀為朦朧的幽藍黃昏之色。
顧陽維持著這個姿勢,幾乎不曾挪動分毫。
篤——篤篤!
極富韻律的三聲輕叩劃破了沉重的安靜,聲音來源獨特,仿佛直接敲在人的神念之上。
顧陽的眉峰幾不可察地抬了一下,仿佛沉眠的巨龍稍稍掀開了眼皮。他身體紋絲未動,只平靜吐出兩個字:“進來。”
書房側后方的墻壁陰影處,那片本應堅實的區域竟如水波般無聲地蕩漾起來。緊接著,一道裹在深墨色兜帽長袍中的身影從中“流淌”而出,像是從幽深的湖水中浮出。
兜帽完全遮蔽了來者的面容,只能從袍服下窈窕的身段判斷這是一名女子。她全身氣息與書房角落的陰影完美交融,即便站在燈火旁,也給人一種隨時會融于黑暗的錯覺。
她來到顧陽身后約一丈處停下,恭謹地欠身,一道清冷卻不失恭敬的女子聲音響起,如同寒泉滴落古潭:“玄影攜‘暗影令’,稟報家主。”
顧陽并未回頭,聲音依舊平穩如恒:“講。”
目光依舊緊緊鎖住巨大的沙盤投影,尤其在那片象征“死寂谷”區域的地方微微停留。
“是。”代號“玄影”的女子微微一頓,顯然在整理那龐大而繁雜的信息流,隨即條理清晰地開始匯報,“‘金鱗城’線報匯總如下:其一,目標甲,血翎金獅衛‘代統領’拓跋宏武(拓跋雄之侄),其人喜財貨。半年前,曾秘密將其主母部分妝奩(包括兩件來自鐵巖帝國的秘藏寒鐵護心鏡)典當于城XZ珍閣’,所得金幣三千七百枚,悉數用于城北‘紅袖館’頭牌歌姬‘碧月’。
此女亦是鐵巖帝國潛伏在蒼風國都的高級線人之一‘紫藤’,隸屬帝國‘黑巖衛’。拓跋宏武為討其歡心,已向其透露三封拓跋雄密令之大概方向(涉及行軍路線、預計扎營點),但‘碧月’胃口極大,仍嫌不足。拓跋宏武近日屢次從城主府庫房倒賣小宗物資(火藥、治療藥散)以填其欲壑,動作愈發粗糙。”
無形的鉤子已經掛住了!一個貪財好色、為了情婦不惜冒險倒賣軍資的副帥……顧陽眼中掠過一絲冰屑般的寒光。
這根楔子,價值無可估量!
“其二,目標乙,拓跋雄之師,蒼風國老將‘鬼算子’薛仁,此人擅謀但年邁體衰。其晚年所得一幼子‘薛成’,先天心脈有缺,活不過三載。薛仁四處遍尋寶藥,曾于二十日前秘密求至金鱗城外‘白云觀’。觀主‘玄誠子’觀長已接下此求,開出的藥引極為珍稀——需三百年份以上‘九蕊玄冰蓮’三瓣為主藥。
此物產地極其稀少,僅存于鐵巖帝國邊境‘白霜山脈’萬丈冰窟深處,尋常修士絕難取得。目前尚未有消息顯示其得手,薛仁愁緒日重,府中下人言其近來氣色愈發灰敗。”
玄影的聲音頓了頓,仿佛在等這關鍵情報的余韻被顧陽捕捉吸收,才繼續道:“第三,‘死寂谷’方面,所有已探明并測繪之地脈能量節點、空間薄弱點及優質扎營點、水源點信息皆已錄入。”
她伸出雙手,掌心向上,一團深邃如星夜、無數微弱符文明滅閃爍的暗色流光在其中凝聚、旋動。那流光如同活物,散發出極其隱晦的空間波動,氣息甚至與能量沙盤中的“死寂谷”區域產生細微的共鳴。
顧陽終于緩緩轉過身。那深邃的視線如有實質,穿過兜帽下的陰影,落在玄影掌心的暗色光團之上。他抬起右手,食指對著那團光球凌空虛虛一點。
嗤——
如同水入滾油!暗色光球劇烈震顫了一下,隨即化作一道細長的暗紫光束,如靈蛇歸穴,瞬間沒入房間中央那巨大的能量沙盤之中!
嗡……
能量沙盤猛地亮起一層柔和的紫輝。代表死寂谷的那片立體山川模型立刻發生了細微但清晰的變化:原本平坦的區域或緩緩隆起奇特的符文石柱虛影,或裂開深不見底的陰煞溝壑;一些看似堅固的山壁呈現出類似琉璃般透明的質感,仿佛隨時可能坍塌出空間裂隙;幾處隱蔽的山坳和靠近溪流的位置被明亮地標記出來。
附帶有小字說明:適合隱蔽千人扎營、水質穩定清冽、能量交匯點為中偏下、弱雷火屬性……所有情報以最為直觀、清晰的方式直接加載到了戰術沙盤之上!
玄影做完這一切,再次深深欠身:“能量節點與空間薄弱區域已標記。另探得三條極其隱秘的小路,可供精銳小隊繞行至死寂谷主路之絕壁上方,此地俯瞰峽谷,視野極佳且難以被察覺。”
她的任務已然完成,匯報完畢便再次融入墻角的陰影之中,無聲無息,仿佛從未出現過。
書房內再次陷入之前的寂靜。然而空氣卻仿佛被無形的鐵水重新注滿,流淌著某種大戰一觸即發的濃烈壓力。
吱呀——
厚實的楠木書房門被無聲推開。一陣混合著淡淡脂粉香與清冽草木氣息的微風輕輕涌入。
蘇漓一身颯爽合體的深青色勁裝,率先走了進來,步履干脆利落,眉眼間帶著一絲常年游走于刀鋒之上的銳氣與英氣。
緊跟其后的是兩位老者:一位身著莊重藏藍丹師道袍,面容清癯,雙眼開闔間隱有丹火之色流轉,正是顧家倚重的地階下品煉丹師——蒼松子。
另一位則穿著簡潔束袖的武服,身姿挺拔如松,神色沉穩若山岳,行走間自有淵停岳峙之勢,赫然是顧家教導年輕子弟、亦曾立下赫赫戰功的總教頭——顧震海!
接著進入的是顧家大長老顧明峰和二長老顧明山。
顧明峰須發雖已斑白,但眼神銳利如鷹,腰板挺得筆直,步履沉穩有力,透著一股久經風霜卻不減其鋒的硬朗氣息。
顧明山面貌則相對圓潤一些,雙目微瞇著,總帶著幾分和藹笑意,可眼角眉梢不經意掠過的精光卻顯示出他絕非易與之輩。
隨后是顧家核心的戰力——顧勇、顧武兄弟。
兩人都穿著便于行動的緊身武袍,顧勇面容粗獷,左邊眉角有一道細長的舊疤,使得他那張臉平添幾分兇悍之氣,眼神沉凝穩重。
顧武則比兄長略矮幾分,身形更加勻稱修長,目光精悍明亮,步履輕捷而充滿力量感,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年輕豹子。
緊跟在兄弟二人腳邊的,正是那頭如今已神異莫測、散發著若有若無龍威的顧家守護兇獸——來福,暗鱗龍獒。
它身形矯健沉穩,暗沉的鱗甲在燭光下流轉著幽光,金色的雙眸如同熔化的金液,平靜地掃視著室內眾人。一
只渾身毛發宛如流動液態黃金、眼瞳是純凈寶石藍的小獸輕盈地跳在來福寬厚的背脊上,好奇地東張西望,正是完成驚人蛻變、覺醒了黃金血脈威能的——來財。
最后步入的是心腹老管家李忠。
他手中捧著一個特制的黃銅匣,匣身刻滿繁復的空間穩定符文,顯然里面存放著由玄影剛剛帶回、關于“死寂谷”核心情報的載體。
當李忠小心地將那黃銅匣子置于書房中央方桌上,退開一步后,整個顧家此刻能夠決策、影響這場即將爆發生死之戰的最高層人物,已然全部在此聚齊!
所有目光,此刻都無比肅然地匯聚在那占據了書房大半空間的巨大能量沙盤上!
沙盤的光芒柔和而恒定地亮著,清晰地映照出兩個用截然不同的光芒標注的巨大區域:
一邊,是蒼風國武威侯拓跋雄統率、剛剛開拔不久的龐大猩紅箭頭!
它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血色巨蟒,正帶著無聲的殺意,從蒼風國西境的“鷹喙崖”方位蜿蜒而出,指向沙盤東南角——那個象征著隕星城的、在兩大強權陰影下艱難支撐著的、此刻正被顧家掌握在手中的孤城光點!
而另一邊,同樣在沙盤上清晰展開的,是顧陽親自部署下的、由無數紫色光點勾連而成的“死寂谷”區域!
那些光點正是玄影剛剛注入的詳細情報——每一個標注出的天然陷阱、每一個空間薄弱點、每一個可能決定扎營生死的絕佳水源……都像是預先布下的致命標記,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放緩了。
書房靜得能聽到燭火搖曳發出的輕微噼啪聲,以及來自福喉間那細微的、如同龍類威壓般的低沉氣息音。空氣凝固如同即將碎裂的水晶,每一次心臟的搏動都變得清晰可聞。
顧陽的目光緩緩掃過聚集在沙盤周圍的每一張或熟悉或剛毅的臉龐。
蒼松子眉頭微蹙,手指下意識地在袖中輕輕捻動,似在盤算以丹院之力能在如此緊迫時間里催生出多少真正救命的丹藥。
顧震海面容沉靜如鐵,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了沙盤上那片即將成為主戰場的死寂谷地勢細節。
蘇漓紅唇緊抿,眼底有屬于女匪首的彪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交織。
顧明峰神色凝重;顧明山臉上常掛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眉頭緊鎖;顧勇雙手緊握成拳又放開;顧武則眼神晶亮,戰意開始在體內悄然積蓄。
這無聲的壓力和抉擇中,沒有半分退縮,反而醞釀著一種被逼至絕境后方能生出的決絕與狠厲!
“都看清了?”顧陽的聲音如同寒鐵出鞘,打破了這份凝固的死寂。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卻仿佛無形的錘柄重重砸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弦上,壓下了所有紛亂的思緒。
沒有回應。
所有人的目光更加集中,死死鎖定沙盤上那片即將決定數萬人生死的險惡山谷。肅殺之氣在無聲無息間提升。
顧陽不再多言。身形微動,他已一步站到了巨大的能量沙盤正前方。
探手、屈指。指尖一縷凝練到極致的紫芒無聲激射而出,如同精準的雕刻刀,點在死寂谷入口處——那片標注著無數陷阱、空間薄弱點、水源標識的區域最核心的所在!
他的手指,開始在那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起伏山巒、峽谷、密林虛影上緩緩劃過。指尖紫芒如沾飽濃墨的畫筆,開始勾勒!
一道紫線,從峽谷入口處的某個天然陰煞聚集點起筆,并非簡單貫穿,而是如同毒蛇的爬行軌跡,蜿蜒穿過一片被標記為“空間輕微扭曲”的崖壁下方,巧妙地避開幾處探測難度大的、能量相對穩定的區域。
它在峽谷狹窄的中段一處被標記為“唯一大型開闊地、靠近優質水源但易受兩側崖壁沖擊”的最佳扎營點上空猛地打了一個巨大的“結”!
這個結無比繁瑣深奧,無數細密交織的玄奧符文構成了一片流動的紫色“烏云”,覆蓋了下方整個開闊地帶!
而在“烏云”的邊緣,七道更細、更亮、散發著致命鋒芒的紫線,如同蓄勢待發的兇獸獠牙,對準了峽谷后方那條狹窄幽深、幾乎沒有其他出路的唯一通道!
紫線并未停止。在“獠牙”盡頭略作盤旋,隨即如同找到了目標的毒蛇,猛地朝著距離死寂谷尚有一段不短距離、象征蒼風國核心腹地的那個沉重的紅點——蒼風國都“金鱗城”——疾速延伸而去!
這條線不再是之前的陰毒盤繞,而是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決絕!
途中代表數座州郡府城的微小光點,被這條狂暴的紫線強硬地、直接地穿透而過,如同燒紅的鐵釬捅穿薄紙!沒有迂回,沒有避讓,只有一往無前的征服!
最終,那道凝聚了所有決斷、冰冷殺意與貪婪野心的紫色“筆鋒”,懸停在金鱗城光點的正上方!如同一柄隨時可以刺穿這顆“心臟”的裁決之劍!
整個勾勒過程耗時并不長。但顧陽指尖劃過的每一道紫痕,都仿佛帶著撕裂空間的余韻,令在場所有人的神魂都在微微震動。
那紫線留下的軌跡不僅僅是一幅進攻路線圖,更像是一張攤開的、不容置疑的“命運審判書”!
從“死寂谷”入口的奇詭陷阱,到谷內核心地帶的絕殺困局,再到那七道直插敵軍后路咽喉的“獠牙”……最后直至目標都城!
這是一條用敵人的尸骸壘砌而出的、通向一個古老王國心臟的捷徑!
轟!
當那最后一道終結于金鱗城上方的紫色軌跡光芒緩緩收斂的剎那,整個書房如同真空凝結,連呼吸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被徹底抽空!
沙盤映射出的光芒映照著每一張臉龐,有震驚,有駭然,有被點燃的戰火,有被強行扭轉思路后的頓悟,還有一種被如此赤裸、直接、狂暴的戰略意圖徹底點燃血脈的灼熱感!
顧陽緩緩收回手指,目光如同俯瞰蒼生的亙古寒星,掃過寂靜的眾人,聲音平靜地在這凝固的空間里敲打回蕩:“都看清楚了?”
“這場仗,不在隕星城城墻下打。”
他的手指再次落下,虛點在那片被龐大紫色“烏云”覆蓋的死寂谷中心:
“我要他們自己選的那條路,走進地獄!”
“這場仗,也不該只滿足于擊退。”顧陽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重量,“他們敢拿出最后的血本做注,那我顧家,就賭上這一役!”
他的手指繼續劃動,重重地指向沙盤上那條貫穿蒼風國郡縣、直抵金鱗城的粗壯紫線:
“死寂谷,是第一塊踏腳石!碎了它,下一步,吞了這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