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剛高考完的小姑子鬧著要去拍深海泳裝照，做夏日辣妹。

我說那里有吃人浪，不能去。

小姑子不聽，穿著比基尼跳進海里。

我奮不顧身救了她，小姑子卻一腳將我蹬下艇。

葬禮上，她給我丈夫找了個「新歡」，撒嬌道：

「哥哥，有了新老婆，我也是和你一個姓的妹妹，是你的家人，還是要最愛我哦。」

再睜開眼時，小姑子哭著鬧著要去深海一游。

好吧，這輩子，輪到你們去喂魚了。

01

「哥！！你答應我高考完帶我出去玩的！」

「你們的結婚紀念日不是年年都有嗎？憑什么不能少過一年？」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場景……

直到我發涼的手被握住，我才迷茫抬起眼，剛剛還在艇上見死不救的老公和小姑子一唱一和，非要在我的結婚紀念日去深海。

我恍惚一瞬，意識到自己重生了，重生回了六月中。

每年六月就是我最煩的時候。

00后小姑子最黏我老公了，她一直不愿意看我的老公單獨相處。

在她眼里，我是搶走她哥哥的外人。

不止是我，之前我老公的前女友也經常被她找不痛快。

在我和老公結婚后，她更是變本加厲。

一放暑假就纏著她哥哥，甚至有時還非要大半夜擠上我們的床，說什么，「想哥哥了。」

更別提一年一度的紀念日。

她要么死活當個電燈泡，要么裝病裝暈，病怏怏地拉著老公說自己快死了，別走。

我們一錯過出行的飛機，她又生龍活虎起來。

我不止發過一次脾氣，老公才許諾我，這次五年周紀念日一定單獨過。

小姑子聞言干嚎著，「那我呢？我辛辛苦苦高考完，難道哥哥要把我一個人扔在家里嗎？」

「不是說好帶我出去看海，獎勵我的嗎？」

小姑子哭得磕磕巴巴，那雙看似無辜眼睛卻死死盯著我，分明在說「又是你這個賤女人在挑撥關系」。

老公為難，「妹妹啊，這次畢竟是五周年，我想和嬌嬌留下點美好記憶……」

小姑子來勁了，「那更要去我挑好的地方了，保證獨一無二！」

她拿出手機，上面是一處海邊小城，最近因為勝似藍寶石的原生態海景火爆全網。

看到熟悉的場景，我渾身一顫。

我自幼在海邊長大，懂水性，也懂怎么分辨海的危險。

小姑子挑的這片海域看似純凈得如同藍寶色，暖陽清風波光粼粼。

其實幾乎發黑的海水顏色代表了底是萬丈深淵。

而她著迷的「平靜」浪花是能吃人的吃人浪。

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

視線回籠到眼前，小姑子一臉興奮，「我們去拍深海泳裝照，大家一定會說哥哥最寵我了，好不好嘛。」

又是要炫耀「哥哥的寵」。

我感覺頭疼。

結婚以來，小姑子似乎跟我爭風吃醋上了癮。

老公給我什么，她也要什么。

給了她什么，就絕對不能再給我。

一個小女孩子的朋友圈，全是哥哥，哥哥請吃的大餐，哥哥送的限量款包包，哥哥……

置頂的那條朋友圈是我的婚禮上，她穿著公主裙嬌嬌地挽著老公的手，笑眼盈盈。

配文：【哥哥說了，之后也只寵我一個！】

而老公則是跟我說，「我妹從小就是我的跟屁蟲，還沒適應呢，你別跟她太計較。」

視線回到眼前，我嘆了口氣，試圖再次提醒：

「小姑子，沒有開發的海邊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小姑子立即兇起來了，「你懂什么！沒人去才是好地方，才能顯示出哥哥對我的特別！」

她憧憬著，「等我買個好看的披風，一進水一拍，肯定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老公欲言又止，似乎在等我主動低頭。

上輩子，無數次，我也是為了「照顧妹妹的心情」不斷妥協，結果呢？

我一抽鼻子，眼眶頓時紅了，撒嬌道，「老公，你答應我的～」

小姑子臉色頓時變了，她最討厭我跟老公太親近，覺得我是狐貍精，于是板起臉來要教訓我：

「李嬌嬌，陳家俊先是我哥哥，再是你老公！你懂不懂！」

說完，小姑子狠狠拍了一下老公的頭，「要妹妹還是要老婆？」

老公馬上直起胸膛，「當然要妹妹。」

他嫌惡地瞪我，「李嬌嬌，你再無理取鬧，結婚紀念日你就自己過去吧！」

「自己過就自己過！你就寵你妹妹吧！」

我抓起手邊的包，奪門而出。

繃緊的神經猛地松弛下來，我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了笑意。

得了，拜拜您咧，喂魚去吧。

02

我驅車回到了酒樓，抬眼看到了新定制的牌匾——「陳氏」二字。

熄滅的無名火再次從心中燃起。

老公沒有經商天賦，我婚后不得已接手了他家里快倒閉的酒樓。

整整五年，日夜無休，終于把酒樓從破產邊緣線拉回來，還越開越紅火。

他們一大家子人突然忘記了我勤勤懇懇的付出，抓住機會就陰陽怪氣說我偷陳家祖業，是拜金女。

特別是小姑子，不止一次在老公耳邊吹風，「哥，我看那女人就是圖咱們家的財產，不是真心愛你的。」

以至于老公后來吵架的時候都會說，「我家有這么大一家酒樓，女人排隊想嫁我！你就偷樂吧！」

可明明剛認識的時候，他窮得連路邊攤都快吃不起。

我出神著，經理迎上來，「嬌嬌姐，我們訂的海鮮到了，你要去看看貨嗎？」

我點點頭，身子卻在看見看在那一列列湛藍色的水缸，瞬間頓住，恐懼和冷意從腳底泛上來。

上輩子，我實在怕老公和小姑子出事，無奈一起登上了出海的小艇。

一路上，仍不停跟她科普什么是吃人浪、什么是深海斷崖。

小姑子卻固執地覺得，我是單獨過不了紀念日，含恨在心，存心不想要破壞她和她哥的單獨約會。

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小姑子一頭扎進了海里。

她還沒來得及比出一個耶，一個海浪將她卷了進去。

我則義無反顧地跳入海中，拼命尋找她，托舉她上艇的時候——

小姑子卻忽然用力一蹬，將我蹬回了海里。

我不可置信地呼喊，「救救我，救救我！」

小姑子死死攔住老公，「又不是什么好女人，貪我們家酒樓的，死了最好！」

海的力量是巨大的，一口咸得發苦的水悶進口鼻。

我嗆了口水，四肢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不受控制地往下墜。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的眼前只有無盡的黑和冷和那艘無情的、越劃越遠的小艇。

「嬌嬌姐？嬌嬌姐？」

經理著急的呼喊喚醒了我，我深吸了一口氣，腥味再次灌入鼻子，胃部一頓翻滾。

我沖到垃圾桶旁，大口嘔吐起來。

經理擔憂靠近，「嬌嬌姐，你是不是……」

我擺擺手沒讓她繼續說，手悄悄摸上肚子。

是的，我懷孕了，寶寶已經一個月多了。

我本來是想在結婚五周年那天告訴老公這個好消息的。

他卻在那天，親手殺死了我和孩子。

03

老公第一次跟我冷戰了這么久的時間。

若不是小姑子天天私聊我曬老公給她做的飯，帶她去看的電影，我都以為這個男人人間消失了。

我也懶得理他們。

酒樓的工作很忙，我一般都會住在附近的小房子里。

一開始老公是陪我住在這邊的。

可一到晚上，走讀的小姑子總是打電話來，不是打雷害怕了，就是找不到作業，要我老公過去。

時間一久，老公懶得天天這么跑了，順理成章地回家住。

小姑子樂得直拍掌，天天炫耀自己有個好哥哥。

她根本不想我和老公太親近。

如今我這么鬧，她更得意。

而我慶幸自己逃脫了厄運。

沒想到，結婚紀念日那天，也就是老公和小姑子原定出行的那天。

婆婆拽著老公直接到了后廚，小姑子怨恨地拖著兩大箱行李跟在后面。

婆婆叉起腰就罵我，「李嬌嬌，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是你的易孕期？」

「算命的人說了，你六月一定懷兒子。」

老公沖我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老婆，我帶你去過紀念日了。」

我眼皮一跳，退后幾步，「我不去！你跟你妹妹去。」

后廚圍觀的員工越來越多，婆婆更生氣了，「你是不是存心讓我陳家斷子絕孫？不去的話，這酒樓也不用你了！」

我啞了火，重來一世，我唯一的念想就是這家我幾乎付出了所有心血的酒樓。

遲疑的片刻，老公已經很不耐煩了，勉強軟下聲音，「走啦，媽跟我妹說了，不準打擾我們。」

我瞧了眼小姑子，她的眼睛快迸出火來，在婆婆的威逼下，不情不愿地點了頭。

見我紋絲不動，老公直接拉住我的手，往門口拽，「好了，快趕不上飛機了。」

我用力掙扎幾下，都掙脫不開。

求助地回頭望去，婆婆正拉著小姑子叮囑什么，「閨女，你聽我說，一到酒店，你就反鎖上房門，不準他們出來。」

「有病，這么好的日子，還要浪費出去玩。」

小姑子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哦了聲，便跟上來。

出租車上，她狠狠地將背包扔在我腿上，怒罵了句，「賤女人，陰魂不散。」

坐在副駕的老公也無奈地看了眼我，「你想來就跟我說，為什么要去找媽？」

「你知道，妹妹昨天被罵哭了嗎？」

我沒說話。

行，就讓大海見證你們的兄妹情深吧。

05

有鬧劇發生在先，這一路上我們都很沉默。

小姑子依舊很興奮，事無巨細地一路拍拍拍，連半個登機都錄了個幾十秒的視頻。

小姑子興奮地找好安檢口的角度，「快來快來哥哥，拍張照。」

老公在我腳邊丟下行李，快步走了上去。

我抬頭一看，小姑子還專門留了一角，露出我和滿地的行李，顯得我是他們的丫鬟一樣。

這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出去，小姑子總是費盡心思叫走老公。

他們兄妹倆和和美美地在前面欣賞美景享受旅游，我像頭驢一樣馱行李，馱得大汗淋漓。

小姑子還專門拍我丑照，分享到群里，【@所有人，出來看看怎么教嫂子伺候哥哥，伺候全家。】

再享受一群人對她的夸贊。

看著小姑子咧起了嘴準備按下快門，我翻了個白眼，拿著證件直接走進了安檢口。

小姑子尖叫，「哥，你看嫂子！她自己走了！這么多東西不要了？」

老公知道我是生氣了，連忙安撫她，「好了好了，妹妹啊，我拿就是了。」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老公環抱住我，「老婆，我錯了，明年我們一定二人世界。」

「你不是一直想要玫瑰花嗎？當當當！」

老公掏出一個紅玫瑰花環戴在了我頭上，劣質的香水味差點熏暈了我。

我忍著惡心偏頭，卻看見了小姑子手上新的梵家手鏈，一看價格就不便宜。

她也注意到我的目光，故意抬起來晃了晃。

老公買給小姑子的東西永遠更貴更好，她也不允許老公給我買好東西，一買就鬧著要同款。

在那之后，老公就不怎么給我買禮物了。

小姑子摸著手鐲子，笑道，「能收到我哥的禮物，你就偷著樂吧。」

真的是惡心的差別對待。

我沒有如小姑子的愿生氣，而是踮起腳尖在老公臉上映上一吻：

「謝謝老公，這個花環拍照一定特別好看。」

我說的話沒錯。

這個花環很劣質，四處都是膠水印子，但大紅色的很顯眼。

因此哪怕小姑子故意擠我到角落，我一出現在照片里，就是最抓人的那個。

幾天下來，小姑子差點氣暈過去，一直纏著老公問，「哥，你說，我是不是比嫂子漂亮？」

她又開始見縫插針的找我不痛快了。

但凡我打扮得漂亮的一點，或者買了些新衣服，她都要買同款，穿上到老公面前去爭寵。

講道理，就算我長得再丑，我也是她哥的老婆。

注定跟她在地位上是不一樣的。

06

這一天還是來了，小姑子到了心心念念的海邊景點。

今年的小城因為網絡上爆紅，海灣沙灘上盡是嬉戲的人群。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游客不聽話下海游泳，被海浪卷走的事情發生，小城專門安排了巡邏隊管理現場的秩序。

沙灘邊的廣播也一直在播放在往年遇難新聞和安全科普。

可惜小姑子依舊當作耳邊風。

甚至早早做好了「攻略」，知道巡邏隊換班的時間點，帶著我和老公鬼鬼祟祟地到了遠離人群的地點。

她嘴邊帶著不屑的笑，「海這么美，怎么會出事？」

我同樣眺望著。

海真的很漂亮，一望無際，風平浪靜。

但往往是最平靜的海，是最危險的。

海水灌進肺里的感覺尤在，我下意識地害怕發抖。

小姑子渾然不覺，開心地拍視頻，「姐妹快來看看，我哥又帶我到好地方玩了。」

上傳完，她開始翻出收藏的水上拍照視頻，興奮地練習著動作。

老公和上輩子一樣，準備了皮劃艇。

甚至為了掩人耳目，買的是深藍色的。

上輩子就因為這個顏色，大大耽誤了救援的進度。

此時的他就站在「禁止下水」的紅字告示牌旁費力充氣，額頭沁出了密密細汗。

我的心沒來由一顫，想起了肚子里沒出世的孩子。

于是上前說道，「老公，你知道我在海邊長大的，這片海真的很危險……」

老公不耐煩地瞪我一眼，「行了，李嬌嬌，你別以為我沒看出來，這幾天你都在故意惹我妹妹生氣。」

「我妹從小就黏我，最怕的就是哥哥不要她了，至于么？她就想出個海。」

「你別在這里掃興了。」

數落一句接著一句，徹底撲滅了我心中殘留的一點心軟。

余光瞥到小姑子春光滿面地走來，我換上笑臉，脫下了身上的外套，露出了精心準備的比基尼。

老公的呼吸一滯，眼睛都看直了。

小姑子則是黑了臉。

我假裝看不見，柔若無骨地靠在老公身上，「那我們待會也在海上拍紀念照好不好？我們結婚五周年了誒。」

老公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地在我身上摸索，話都說不太清楚，「好，好，當然好。」

我挑釁地望向小姑子，她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嘴巴顫抖著。

仿佛下一秒，就要叉起腰，罵我不要臉。

果然，小姑子冷下聲音，「你下什么水，你這個月要生兒子的，現在下海會宮寒的知不知道？」

「結婚五年了，連個蛋都沒下。」

「滾滾滾，你留下看東西，哥，我們去。」

沒等老公反應過來，小姑子直接拉走了他。

老公扛著皮劃艇，幾步一回頭，都進海上了皮劃艇了，那眼光還像塊牛皮癬一樣粘在我身上。

氣的小姑子直接擰起了他的耳朵。

我故作委屈低頭，其實心里早就樂開花。

小姑子，現在你跟你哥一家人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07

他們下了海，老公剛開始還扒拉槳。

后來發現出海意外地順利，一撲拉，直接遠離了海灘。

小姑子欣喜大喊，「哥，你看大海在歡迎我們！」

傻子，這是離岸流，直接能把人帶出外海。

小姑子還覺察不到危險，不停在群里發消息，360度展示大海，連連夸贊，真美啊。

我放下手機，遙望著一艇兩人，越飄越遠。

直到他們化作廣闊海面上的小點時，我才故意抓亂了頭發，海邊嗷嗷叫：

「老公，小姑子，你們怎么到海里去了啊！」

我費盡力氣，又蹦又跳，終于吸引了沙灘不遠處的人。

他們驚訝地朝我喊的方向瞧去，看到那艘艇上，有人跳了下海，緊接著又有人跳了下去。

一個人驚呼，「瘋了嗎，不要命了嗎？」

越來越多人聚集在我這邊，我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哭得梨花帶雨：

「我家人非要下海拍照，怎么辦，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巡邏到這里的安全員急忙跑過來，拿起胸前掛著的望遠鏡一看，整張臉繃起來，「有沒有腦子啊。」

來不及跟我確定情況，就撒開腿沖向了另一邊的救生艇。

當救生艇下海時，無盡的海又恢復了平靜，只有波瀾陣陣。

什么東西都沒有了。

而我假裝哭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