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避無可避
路虎卷起的落葉塵埃早已落定，白羽卻像一尊石像，在宿舍窗前站到了暮色四合。窗外華燈初上，校園里的喧囂隔著玻璃傳來，卻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林毅眉角那道赤紅如刀的“兇紋”，連同腦海中冰冷的“金鐵之厄，傷在肩頸”的預言，如同淬毒的冰錐，反復刺穿著他的神經。
階級的鴻溝冰冷如鐵，他無力跨越。但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尤其是一個剛剛對他流露出些許認可、帶著惋惜說出“可惜了”的人，可能即將隕落在南方未知的兇險之中，這種無能為力的煎熬，比失戀的鈍痛更甚，幾乎要將他吞噬。
理智告訴他，沉默是唯一的選擇。任何警告，在“尖刀”特戰隊副隊長林毅面前，都顯得荒誕可笑，只會招致懷疑甚至麻煩?？蓚鞒袔淼摹惰b人錄》能力，那份在芙蓉街救下陳伯后沉淀的責任感，以及內心深處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都在瘋狂地撕扯著他的沉默。
一夜無眠。
《陽宅風水精要》攤在桌上，那些玄奧的符文和山川圖紋，此刻也無法吸引他的心神。窗外天光微熹時，白羽布滿血絲的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決絕。他拿起手機，指尖懸停在那個早已刻入心底、卻許久未曾撥通的號碼上——林斐兒。
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他按下了撥號鍵。聽筒里傳來的等待音，每一聲都敲打在他緊繃的心弦上。
“喂？”電話接通了，傳來林斐兒熟悉卻又帶著一絲距離感的聲音，背景音是機場特有的廣播聲，遙遠而模糊。
“斐兒…是我，白羽。”白羽的聲音有些干澀，努力維持著平靜。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呼吸聲似乎變得清晰了些?！啊子?？你…有事嗎？”她的聲音里帶著意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聽說…你要去歐洲了。英國理工…很好?！卑子鸨M量讓語氣聽起來輕松自然，卻掩蓋不住那份遲來的確認所帶來的細微顫抖，“恭喜你。”
“…嗯。謝謝。”林斐兒的回應很簡短，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但白羽能“聽”到她聲音底下那絲壓抑的波瀾。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此刻微微咬唇的樣子。
“英國…挺好的。學術氛圍濃，機會也多。”白羽搜腸刮肚地找著祝福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好好照顧自己，注意安全。那邊天氣…變化快?！?
“我知道?！绷朱硟旱穆曇舻土讼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白羽這通電話，沒有指責，沒有糾纏，只有平靜的祝福和瑣碎的叮囑，像一根羽毛，不經意間就撩動了她強行筑起的心防。那些刻意壓抑的不舍和委屈，瞬間翻涌上來?！澳恪阋埠煤玫?。”她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嗯，我會的?！卑子饝?，沉默在電話線兩端蔓延，只有彼此細微的呼吸聲交織。他能感覺到林斐兒情緒的低落，那份壓抑著的、未曾真正消散的情愫，像無形的絲線纏繞著他們。
“斐兒，”白羽的聲音放得更輕，也更鄭重，“到了那邊，專注學業，別…別想太多。你的路很寬，很亮。別讓…別讓一些事絆住了腳?！彼D了頓，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們都好好的，向前看。”
這番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斐兒強撐的閘門。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捂住嘴，壓抑著哽咽?！鞍子稹彼穆曇魩е鴿庵氐目耷?，“我…我其實…”她想說“不想走”，想說“舍不得”，想說很多很多。但家庭的壓力、鋪就的道路、那份被反復灌輸的“為你好”，像沉重的枷鎖，讓她無法說出口。
“我知道。”白羽仿佛能穿透電波，感受到她的掙扎和痛苦，心也跟著揪緊，聲音卻異常溫柔，“斐兒，別哭。這選擇對你最好，我明白。真的。別有負擔，也別回頭。好好飛?！彼駛€兄長，又像個最懂她的朋友，笨拙卻真誠地安撫著。
他的理解，他的放手，他的祝福，非但沒有讓林斐兒釋然，反而讓她心中那份不舍和依戀如野草般瘋長！她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最放不下的，或許從來不是倫敦的陌生，而是眼前這個電話那端、平靜地讓她“好好飛”的人！
“白羽…”她泣不成聲，千言萬語堵在喉嚨。
白羽聽著她的哭聲，心如刀絞，卻知道此刻必須快刀斬亂麻。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強行切入最關鍵的話題：“斐兒，別哭了。聽我說，有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馬上告訴你哥林毅！”
林斐兒被這突然轉變的語氣驚得止住了哭泣，帶著濃重的鼻音問：“…什么事？”
“是關于林毅哥的安危！”白羽語速加快，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你告訴他，近期，絕對不能去南方！尤其是丙午離火方位所指的南方！去了必有血光之災！是金鐵之厄，很可能傷在肩頸位置！非常危險！讓他無論如何要避開！你告訴他，是我…是我看出來的！讓他一定重視！一定要避開！”白羽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懇求，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平靜。
電話那頭的林斐兒徹底愣住了。血光之災？南方？金鐵之厄？白羽看出來的？這聽起來簡直像天方夜譚！可白羽語氣里的那份焦急、那份恐懼、那份不容置疑的篤定，又完全不似作偽！她了解白羽，他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更不會在這種時候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白羽…你…你說真的？”林斐兒的聲音帶著顫抖和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斐兒！你信我這一次！立刻！馬上！告訴你哥！讓他別去南方！”白羽幾乎是低吼出來，額角都滲出了冷汗。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好！”林斐兒被白羽語氣中的決絕徹底鎮住，心頭涌起巨大的不安。她抹掉眼淚，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信你！我這就給他打電話！馬上！”
“謝謝你，斐兒！保重！”白羽說完，不等回應，幾乎是立刻掛斷了電話。他怕再多說一秒，自己會崩潰。身體脫力般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著氣，握著手機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種子已經播下，能否發芽，只能看天意了。
與此同時，魯南戰區，某保密會議室。
林毅剛結束一場關于境外安保形勢分析的簡報會，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他正準備收拾資料離開，口袋里的加密衛星電話震動起來?？吹絹黼婏@示是“斐兒”，他眉頭微松，按下了接聽鍵。
“哥！”電話一接通，林斐兒帶著哭腔、焦急萬分的聲音就沖了出來，“你在哪兒？你沒事吧？”
林毅心頭一緊：“我沒事，在單位呢。怎么了斐兒？哭什么？要登機了緊張？”
“不是！哥！你聽我說！”林斐兒的聲音又快又急，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白羽！白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讓我立刻告訴你！他說…他說他看出來，你近期絕對不能去南方！尤其是他說的什么丙午離火方位的南方！去了會有血光之災！是…是金鐵之厄，會傷在肩頸！哥！他說得非?？隙?！非常害怕！他讓我一定要告訴你，讓你無論如何也要避開！哥！你聽到了嗎？別去南方！求你了！白羽他不會亂說的！他一定是…一定是知道到了什么！”林斐兒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強烈的懇求。
林毅拿著電話，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古怪。血光之災？南方？金鐵之厄？白羽看出來的？荒謬！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腦海中瞬間閃過昨天白羽在路虎旁那瞬間的蒼白臉色和驚悸眼神……原來是為了這個？因為失戀受了刺激，開始搞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甚至還蠱惑了斐兒？
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涌上心頭，隨之而來的是一絲被冒犯的慍怒。他林毅，槍林彈雨里闖出來的特戰精英，生死都握在自己和戰友手中，什么時候需要靠一個大學生看相算命來避禍了？
“斐兒，”林毅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兄長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冷靜點。白羽他…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想多了。這種無稽之談，不要信，更不要到處說。安心去倫敦，哥這邊的事，不用你操心?！?
“哥！不是的！白羽他不是那種人！他…”林斐兒急得又要哭出來。
“好了！”林毅打斷她，語氣不容反駁，“登機時間快到了吧？別誤了航班。哥這邊有任務要處理，掛了。到了報平安?！闭f完，不等林斐兒再爭辯，直接切斷了通話。
他握著電話，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闹?！可笑！白羽那小子…看來昨天那番“可惜了”的話，對他的刺激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竟然搞出這種把戲！還讓斐兒如此失態！林毅心中對白羽那點剛剛升起的好感和欣賞，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悅甚至一絲鄙夷。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名神情肅穆的參謀快步走到林毅面前，立正敬禮：“林副隊！緊急命令！”
參謀遞上一份蓋著絕密印章的文件袋。
林毅收斂心神，迅速拆封。目光掃過文件內容，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神情瞬間變得無比嚴峻！文件抬頭幾個大字赫然在目：
“南亞‘雨林之眼’緊急滲透與營救行動預案”。
行動目標區域：位于南方某國，熱帶雨林深處。
行動代號：離火。
行動性質：最高機密，極度危險。
行動要求：尖刀特戰隊副隊長林毅，作為第一突擊組指揮官，立即前往南方指定前沿基地集結待命！
南方！
丙午離火？！
金鐵之厄？！
林毅拿著文件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白羽那荒謬絕倫的“預言”，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纏繞上他的心頭！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起！但，作為華夏特戰人員，他能避開嗎？不能，因為他是華夏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