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果斷？

剛才不還是在各種說紀松瀾罪臣罪臣罪臣的，還說污她清白，毀皇室名聲，怎么轉變的這么快。

薛祝寧別扭之余，還是很疑惑。

小皇帝像是看懂了薛祝寧臉上的疑惑，他解釋道：“皇姐站在雪山之巔，高貴圣潔，朕與皇姐相伴多年也未曾聽皇姐說心悅誰，皇姐既然有了心儀的男子，朕自是要全力促成皇姐的婚事，這也是皇祖母的意思。”

薛祝寧：？

“只是皇姐可愿意為紀公子代為受過？”

薛祝寧眉間一動，不知道小皇帝在想什么主意，她疑惑道：“代為受過？”

“皇姐貴為長公主，代表皇室的臉面，自然是不能用尋常的法子懲罰的。”

“你要如何？”

小皇帝繞到桌子前，把站起來的薛祝寧又按了下去，他指著書案上摞起的書籍，涼涼道：“抄書。”

薛祝寧眉毛一挑：“抄書？”

小皇帝說的坦然：“皇姐多年疏于學習，現在既有了心悅之人，這些都該學起來了，限皇姐七日抄書《女規》《女則》《女誡》千遍，交給朕。”

薛祝寧大為震驚，但現在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她勉為其難道：“行吧。”

薛祝寧翻著下一本折子，隨即看向小皇帝。

她疑惑：“這是什么？”

小皇帝湊近看了眼上面的內容，有些尷尬的笑了，耳根子都跟著紅了起來：“這是今年的選秀名單。”

“哦。”上面寫著各家大臣家女兒的名字，薛祝寧隨意的瀏覽著這些名字，在看到某個名字，她的手指頓住了。

顧青云。

小皇帝的官配皇后。

只可惜姻緣淺薄，此生無緣。

小皇帝見她愣愣的看著某一頁：“這上面是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薛祝寧輕飄飄的翻過下一頁。

小皇帝留薛祝寧在宮里用了午膳，姐弟倆獨處，只有兩個奴才在旁伺候夾菜。

小皇帝一臉傻笑的看著她：“好久沒和姐姐一起用膳了。”

四下無人，小皇帝像是卸下偽裝，長長的舒了口氣。

薛祝寧見他恢復成她認知中的小皇帝，也跟著松了口氣。

瞧著小皇帝的一臉傻樣，心想他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只是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皇室，才不得不偽裝自己。

薛祝寧用姐姐的口吻笑道：“你啊，真該著急著急了，父皇有你這么大，你都會跑了。”

小皇帝憨憨的笑著，他撓了撓頭：“我急什么，皇姐還沒成親，說來皇姐已到適婚年紀，也該婚配了。”

她的婚事？

薛祝寧微微凝神，是了，長公主被皇帝賜婚嫁給朝中重臣，可惜沒多久朝中就發生動蕩，紀松瀾登上帝位，殺了她。

嘖嘖。

薛祝寧再次感慨自己命運悲慘。

聽罷，薛祝寧微微努嘴：“皇上還沒開枝散葉，我急什么。”

小皇帝夾起一道肉吃著，邊吃邊笑：“皇姐比我大兩歲。”

薛祝寧瞧他這沒吃相的樣子，腳下踢了小皇帝的小腿：“你看你還有個皇帝的樣子嗎？”

小皇帝笑了，笑得無比燦爛：“和皇姐吃飯，我高興。”

薛祝寧的目光觸及到他臉上的笑，便什么也沒再說了。

小皇帝忽然地想起了什么：“皇姐，你想皇祖母嗎？”

聽罷，薛祝寧吃飯的動作微微停頓，她看著小皇帝臉上浮現出的一絲憂愁，緩緩道：“我當然是想皇祖母的。”

“下個月就是皇祖母的生辰了，往年我們都是陪著皇祖母一起過的，可皇祖母自從去年去了金城后，就再也沒見到皇祖母了，也不知道皇祖母在金城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我們……”

小皇帝自言自語著。

他們姐弟是皇祖母帶大的，先皇與皇后崩逝后，他們姐弟倆更是和皇祖母相依為命。

小皇帝接著低低道：“皇姐下個月給皇祖母賀壽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她我想念她。”

薛祝寧條件反射問他：“你呢。”

小皇帝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大臣們不讓我去。”

薛祝寧心下嘆息做個皇帝真是件苦差事，想去哪里都去不了。

莞爾，她出聲道：“我去的時候，會告訴皇祖母的。”

小皇帝叫太監拿過一個竹雕的小蛐蛐兒放在桌上，又害怕薛祝寧說他不務正業，他解釋道：“皇姐不要責怪，我這是空余時間做的送給皇祖母的生辰禮物。”

聽著小皇帝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薛祝寧目光漸漸愛憐，小孩這是想祖母了。

薛祝寧淺聲道：“皇祖母一定會喜歡的。”

“會嗎？”

“會的。”

“那我也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吧。”

小皇帝眼睛亮晶晶的，忽然問。

薛祝寧被他一問問得措手不及，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畢竟她知道所有人的結局：“皇上，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就不要說話了。”

“哦。”小皇帝沉默了。

一頓飯后來吃的靜悄悄的，剛吃過，小皇帝又被叫去看書，薛祝寧就帶著秋霜在宮里四處轉悠著，最后繞到小皇帝的福泉宮，與他告別。

薛祝寧朝著他微微行禮，行禮的弧度小到可忽略不計：“沒什么事，本宮先走了。”

小皇帝被奏折壓得抬不起眼，他揚聲道：“皇姐別忘記抄書！”

薛祝寧走到殿門口，背對著他朝他揮了揮手。

【惟愿山河無恙，百姓安康。】

薛祝寧走在白玉石階上，想起在殿中看到小皇帝這幾個字，感觸萬千，有些莫名心疼這個小孩兒。

沒有坐宮里的轎子，薛祝寧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天上飄起毛毛雨，秋霜從后面給她撐起一把傘：“公主，下雨了。”

薛祝寧看著地上的圓圓圈圈的雨點，喃喃的重復著秋霜的話：“是啊，下雨了。”

明年，明年冬天，當紀松瀾的鐵騎踏破宮門，小皇帝就要死在宮亂之中。

那時，他不過就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天命不可轉，命運既是如此，人就應該順應天命。

想來，還是不要與書中人物太共情。

薛祝寧似有似無的嘆息隱藏在雨幕中，上了馬車，迎著風雨，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