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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天下眉目自文章

“南無——阿彌陀佛——!!!”

恢弘莊嚴的佛號如同九天驚雷,裹挾著焚盡世間一切邪祟的煌煌光明,自那枚裂痕佛珠中轟然爆發!剎那間,小小的藥圃仿佛升起了一輪微縮的金色驕陽!純粹、熾烈、蘊含著慧覺大師畢生禪定修為與無上降魔偉力的佛光,如同決堤的熔金洪流,狠狠撞向那撲向乳白靈體的陰影邪祟!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入污雪!那陰影凝聚的“人形”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嚎,便在接觸到佛光的瞬間,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發出刺耳的消融之聲!構成它軀體的粘稠魔影瘋狂扭曲、蒸騰,兩點貪婪的幽綠鬼火瞬間被佛光吞沒、凈化!一股極其濃烈、令人作嘔的焦糊與腐朽氣息彌漫開來,隨即被浩瀚的佛力徹底滌蕩干凈!

佛光余威未歇,如同金色的潮汐掃過藥圃的每一寸角落,籬笆上新凝結的夜露瞬間蒸發,籬笆外幾株在魔氣侵蝕下本就萎靡的雜草徹底化為飛灰。然而,這至剛至陽、焚滅邪魔的力量,在觸及到靈茶幼苗、暗金靈壤、以及那被明心光柱護持的乳白靈體時,卻奇異地化為最輕柔、最溫暖的撫慰金光,如同慈母的手,輕輕拂過,不僅沒有造成絲毫傷害,反而如同注入了新的活力,讓那光芒搖曳的靈體瞬間穩定下來,散發的光暈更加純凈安寧。

明心被這突如其來的佛光偉力震得心神搖曳,手中維持的光柱都波動了一下。他呆呆地看著地上那枚裂痕佛珠——此刻佛光已然收斂,珠子表面似乎又多了一道細微的裂痕,光澤也黯淡了幾分,靜靜地躺在暗金靈壤上,仿佛耗盡了最后的神異,回歸平凡。但它方才那一瞬間爆發的、守護一切的決絕,已深深烙印在明心的靈魂深處。

藥圃外的陰影里,負責警戒的張駿也被這驟然爆發的佛光驚得汗毛倒豎,緊握武器的手心滿是冷汗。他看著那瞬間被凈化得無影無蹤的邪祟陰影,再看向藥圃中心安然無恙的靈光,眼中充滿了敬畏與后怕。他更加沉默地向陰影深處退了一步,將自己徹底融入守護者的角色。

林修文緊繃的心弦終于因這佛珠顯圣而稍松。他維持著對青蕪靈體的禁錮與對文樞護靈陣的主持,目光掃過恢復安寧的藥圃中心,再投向魔淵方向。腳下傳來的震動與能量沖擊,在文樞護靈陣的強力鎮壓與明心《靈犀引》傳遞的守護意念雙重作用下,已從狂暴的海嘯逐漸平息為持續卻可控的驚濤。危機,暫時被遏制在爆發的邊緣。

“守陣!不可松懈!直至地脈徹底平復!”林修文宏大的聲音再次響徹明倫堂廣場。所有教習弟子精神一振,更加奮力地催動力量,青金色的陣圖光芒流轉不息,如同無形的巨網,牢牢鎖住躁動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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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無聲的角力與守護中悄然流逝。東方天際,終于撕開了濃墨般的夜幕,透出第一抹魚肚白。熹微的晨光如同羞澀的畫筆,小心翼翼地勾勒著廬山群峰的輪廓,也溫柔地灑向劫后余生的白鹿洞書院。

持續了近半夜的劇烈震動與能量波動,如同退潮般緩緩平息。明倫堂廣場上,巨大的文樞護靈陣圖光芒漸斂,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終于散去。維持陣法的教習弟子們,無論是白發蒼蒼的長老,還是年輕的精英,此刻都已是汗透重衣,臉色蒼白,不少人直接脫力跌坐在地,大口喘息著,臉上卻洋溢著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完成使命的滿足。

林修文緩緩收回按在陣符上的僅存左手,指尖微微顫抖,過度透支的浩然氣讓他挺拔的身形也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佝僂。他深邃的目光掃過疲憊卻堅毅的同袍們,沉聲道:“魔淵反噬已平,地脈重歸穩固。諸位…辛苦了!”

廣場上響起一片如釋重負的、帶著劫后虛脫感的嘆息。孫長老拄著玉如意,臉色灰敗卻眼神明亮:“文心種子…如何?”

“根基未損,封印重固。”林修文言簡意賅,目光卻投向了萬卷樓旁的藥圃方向,“然內部淤積未清,尚需漫長疏導溫養。此劫…亦為新生之始。”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藥圃在晨光中靜謐安然。籬笆內,那株靈茶幼苗舒展著三片嫩葉,沐浴著金色的晨曦,生機盎然。中間那片心形葉上,溫潤的白芒靜靜流淌,仿佛昨夜那驚心動魄的守護與掙扎只是一場幻夢。無人知曉,那光芒深處,一個拇指大小的靈光胚胎,正經歷著怎樣深刻的蛻變。

林修文遣散眾人休整,只留下孫長老、陳教習等幾位核心,簡短交代了加固外圍警戒、安撫弟子等事宜后,便獨自一人,拖著疲憊卻堅定的步伐,走向藥圃。

藥圃內,晨露在草葉上晶瑩閃爍。明心小小的身影蜷縮在靈茶幼苗旁的蒲團上,懷中緊緊抱著那柄青金色斷尺,已經沉沉睡去。小臉上還殘留著驚悸后的蒼白與透支的疲憊,但嘴角卻掛著一絲安心的弧度。他維持著守護的姿勢,仿佛那斷尺和靈茶便是他全部的世界。

林修文放輕腳步,走到明心身邊,緩緩蹲下。他伸出僅存的左手,極其輕柔地拂開明心額前被汗水粘住的碎發。目光落在明心懷中那柄斷尺上——斷裂處那片青金色的葉印,在晨光下流轉著溫潤而內斂的光澤,仿佛經歷了一場洗禮,變得更加清晰、深邃,與靈茶幼苗心形葉的氣息連接也愈發渾然一體。

他的目光又轉向地上的裂痕佛珠。佛珠靜靜躺在暗金靈壤上,表面的裂痕似乎又深了一絲,光澤更加黯淡,仿佛耗盡了最后的神性。林修文伸出指尖,極其鄭重地、帶著無上敬意,輕輕拂過那冰涼的珠身。指尖傳來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悲憫與寂滅禪意,如同慧覺大師最后的低語。

最后,他的視線定格在那株靈茶幼苗上。三片嫩葉在晨風中輕輕搖曳。中間的心形葉,白芒溫潤。左側一片,形狀狹長,邊緣帶著細微的鋸齒,如同半截斷裂的戒尺,隱隱散發著顧硯之那端方持重的浩然之氣。右側一片,形態舒展,葉脈紋理卻如同展開的書卷,蘊含著一種包容萬象、承載古今的沉靜智慧,那是管懷瑾文心意志的顯化!

三片葉,三種形態,三種氣息,卻在這株小小的靈茶幼苗上完美共生,彼此交融,共同指向那心形葉上懸浮的、孕育著奇跡的乳白靈光!

林修文靜靜地凝視著,疲憊的眼眸深處,翻涌著難以言喻的復雜光芒。有對逝去者的無盡追思,有對堅守者的深深敬意,有對犧牲換來新生的無限感慨,更有對這脆弱卻堅韌的奇跡未來的沉甸甸期許。

他緩緩伸出手指,并非觸碰,而是隔空,極其輕柔地拂過那三片形態各異的嫩葉。指尖流淌出一縷精純溫和、飽含祝福的浩然之氣,無聲無息地融入幼苗之中,也融入這片承載了太多犧牲與希望的土地。

“顧兄…青蕪道友…懷瑾…慧覺大師…”林修文無聲地默念著,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跨越時空的祭奠與對話,“此間事了,山河無恙。你們以命守護的…火種未熄,新芽已萌。”

“前路或許仍有風雨,但…文脈不絕,此心不孤。”

他緩緩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陽下拉得很長。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沉睡的明心抱起。小家伙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無意識地往林修文懷里縮了縮,小手里依舊緊緊攥著那柄溫潤的斷尺。

林修文抱著明心,最后看了一眼藥圃中那沐浴在晨光里、生機勃勃的靈茶幼苗,以及幼苗上方那看不見卻真實存在的希望之光,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萬卷樓旁的靜室。背影如山,承載著過往的沉重,也托舉著未來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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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流轉,倏忽五載。

又是一年深秋。廬山層林盡染,楓紅似火,松青如墨,云海在山腰翻涌舒卷,陽光穿透薄霧,灑下萬道金輝。白鹿洞書院早已不見當年魔劫留下的焦痕,重建的屋舍黛瓦粉墻,飛檐斗拱與山勢完美相融,古意盎然中透著勃勃生機。藤蔓爬滿了石階與廊柱,金菊在庭院中怒放,丹桂的甜香彌漫在清冽的空氣里。瑯瑯書聲、清越琴音、學子辯論的清談之聲,交織成最動人的樂章,在廬山幽谷間回蕩不息。

當年的“文樞護靈陣”早已與書院地脈、琉璃心燈光輝徹底融為一體,化作無形的守護力場,滋養萬物,滌蕩邪氛。九江文脈地絡,如同被疏通的江河,重新煥發出澎湃的活力。靈氣雖未復上古之盛,卻已不再枯竭,變得清靈而充盈,潤物無聲。

萬卷樓旁,當年的小小藥圃,如今已成為書院一處特殊的“圣地”。圃中那株靈茶,已長至半人高,枝干遒勁,葉片青翠欲滴,靈韻盎然。三片形態奇特的葉子依舊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心形葉白芒流轉,尺形葉青金內蘊,書卷葉沉靜深邃。它們共同拱衛著枝頭——那里,一枚鴿卵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柔和乳白光暈的果實,正靜靜懸掛在晨露之中!果實表面,天然生成三道玄奧的紋路,隱約對應著三片葉的氣息,更有一圈極其細微的金色光輪時隱時現,散發著神圣的佛性。這便是青蕪靈魄本源,在文心種子造化、書院文華滋養、眾生愿力澆灌、佛珠法力護持下,孕育了整整五載的“真靈道果”!

藥圃周圍,已被布下層層疊疊、肉眼難辨的玄奧禁制,尋常弟子根本無法靠近,只能遠遠感受到那沁人心脾、令人靈臺清明的純凈靈韻。此地,唯有林修文與其親傳弟子明心可自由出入。

晨光熹微,藥圃內。一個身著月白儒衫的少年正盤膝坐于靈茶樹下。他身姿挺拔如新竹,面容褪去了孩童的稚嫩,顯露出清俊的輪廓,尤其一雙眸子,澄澈依舊,卻沉淀了遠超年齡的沉穩與智慧之光,正是年已十四的明心。

他膝上,橫放著那柄陪伴他成長的青金色斷尺。尺身溫潤如玉,斷裂處那片青金葉印已不再僅僅是烙印,仿佛與尺身徹底融為一體,如同天然生成的葉脈紋理,散發著生生不息的氣息。此刻,明心雙手輕按尺身,雙目微闔,氣息悠長。他的意念,并非在感應文脈地絡,也非在溝通魔淵深處那顆已徹底穩固、成為文脈核心源泉的種子,而是如同最輕柔的漣漪,無聲地“探”向枝頭那枚乳白色的真靈道果。

《靈犀引》的心法在他體內自然流轉。五年苦修,這門錘煉心神、溝通靈性的上古法訣,已被他修至心意相通的精深境界。他的意念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如同溫潤的月光,悄然融入那道果散發的乳白光暈之中。

沒有破碎的記憶沖擊,沒有強烈的情感反哺。只有一種…無比清晰的、如同初生朝陽般溫暖而純凈的“存在感”。那道果內部,不再是混亂的光塵,而是一個完整、凝聚、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生命波動的靈性核心!它如同一個沉睡在溫暖母體中的嬰孩,意識朦朧,卻已具備了最本源的“自我”感知。明心能“感覺”到它對陽光的喜愛,對清風的雀躍,對下方靈茶根系汲取大地養分的滿足,以及…對他意念靠近時,那種自然而然的、毫無保留的依賴與親近!

“快了…”明心嘴角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在心中無聲低語,“陽光很好…再睡一會兒…等你醒來…”

他的意念如同最輕柔的羽毛,在那朦朧的靈性核心周圍溫柔地拂過,傳遞著安寧與守護。枝頭的真靈道果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散發的乳白光暈更加柔和寧靜。

“明心師兄!明心師兄!”一個清脆如黃鶯的女聲帶著歡快的語調由遠及近。只見一個約莫十二三歲、梳著雙丫髻、穿著鵝黃襦裙的小姑娘,像只靈巧的小鹿般蹦跳著穿過禁制光幕(顯然已得許可),跑進了藥圃。她臉蛋紅撲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正是當年那個在膳堂給明心塞過饅頭的云墨。五年過去,她出落得更加靈秀,已是書院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噓——”明心睜開眼,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指了指枝頭的道果。

云墨立刻捂住小嘴,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那枚乳白色的果實,充滿了敬畏與好奇,用氣聲道:“它…它今天感覺怎么樣?”

“很好,很安靜。”明心微笑著起身,動作輕緩,“云墨,找我有事?”

“嗯嗯!”云墨用力點頭,小臉興奮得發紅,“山下潯陽城派了舞獅隊和龍燈隊,還有江州官學的學子們,說是要共慶‘文脈復蘇節’!已經到書院門口了!山長(林修文)讓我來叫你,一起去山門迎接呢!”

“文脈復蘇節…”明心輕聲重復著這個由九江百姓自發興起的節日名稱,眼中閃過感慨。五年時光,魔劫的陰影在文脈滋養下漸漸淡去。九江之地,文風更盛。白鹿洞書院成為天下士子心中圣地,石鐘山常有文人雅集聚而論道,鄱陽湖上漁歌唱晚亦多新詞,東林寺香火鼎盛,梵音中多了幾分濟世之韻。潯陽樓頭,鎖江亭畔,處處可見吟詠新篇的學子,販夫走卒亦能言幾句圣賢之道。文脈復蘇,已從書院蔓延至整個九江,浸潤到市井生活的點滴之中。

“好,我們這就去。”明心將斷尺小心地收入特制的布囊,背在身后。尺在囊中,溫潤的氣息依舊與他心意相連。

兩人走出藥圃禁制,沿著青石板路向山門行去。沿途,新移栽的楓樹如火如荼,金菊燦爛。年輕的書院弟子們穿著整潔的儒衫,或三兩成群興奮議論,或步履匆匆趕向山門,臉上洋溢著節日的喜氣與身為書院一員的自豪。看到明心走來,無論年齡大小,皆恭敬地停下腳步,抱拳行禮,口稱“明心師兄”,目光中充滿了由衷的敬意。五年間,明心以林修文親傳弟子身份,持斷尺感應文脈,多次協助師長疏導地絡,化解小范圍靈滯,更以其沉穩謙和、淵博的學識(尤其是對《靈犀引》及文脈守護的理解),贏得了書院上下的一致認可。他雖年少,卻已是弟子們心中當之無愧的領袖。

“明心師兄早!”

“云墨師姐早!”

問候聲此起彼伏。明心一一頷首回禮,態度平和,毫無驕矜之氣。云墨跟在他身側,小臉上滿是與有榮焉的笑意。

行至山門牌坊處,場面已頗為壯觀。書院山長林修文立于最前方,一身素色儒衫,身姿依舊挺拔,僅存的左手負于身后,氣度沉凝如山。五年時光在他臉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鬢角已見霜白,但那雙眸子卻更加深邃睿智,仿佛蘊藏著浩渺星河。他身旁站著孫長老、陳教習等書院耆宿,以及幾位氣度不凡的官員和江州官學山長。

山門之外,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只見:

*一對金紅相間的威武雄獅,在舞獅人精湛的操控下,正隨著激昂的鼓點騰挪跳躍,時而憨態可掬,時而威風凜凜,引得圍觀人群陣陣喝彩。

*一條十數丈長的錦繡金龍,由數十名精壯漢子合力舞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時而“金龍盤柱”,時而“龍游四海”,氣勢磅礴。

*江州官學的學子們身著統一的天青色儒衫,列隊整齊,齊聲朗誦著新編的《九江文脈賦》,聲音清朗,意氣風發,字字句句贊頌著這片土地的人文薈萃與劫后新生。

*更遠處,還有許多聞訊趕來的潯陽城百姓,扶老攜幼,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挎著籃子,里面裝著新蒸的米糕、剛摘的瓜果,顯然是要與書院師生共享節日之樂。

“好!好一派盛世文華景象!”一位身著緋袍的江州官員撫掌贊嘆,滿面紅光。

“全賴林山長與書院諸位先生力挽狂瀾,守護文脈,方有今日九江之盛!”江州官學山長由衷感慨。

林修文微微頷首,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意,目光卻越過了喧鬧的人群,投向更廣闊的天地。他看到了石鐘山下,新立的詩碑旁,有學子臨江揮毫;看到了鄱陽湖上,點點白帆間,隱約傳來新譜的漁歌調;看到了東林寺的飛檐在陽光下閃耀,裊裊香煙升騰;看到了潯陽城頭,游人如織,指點江山…這便是文脈滋養下的人間煙火,這便是犧牲者用生命守護的“天下眉目”!

他的目光最終落回身邊安靜侍立的明心身上。少年身姿如松,眼神清澈而堅定,背負著那柄意義非凡的斷尺。林修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與期許。

慶典持續了整整一日。舞獅游龍,詩賦唱和,百姓與師生同樂。夜幕降臨時,書院各處掛起了特制的文華燈,燈上繪著九江山水名勝,題著歷代圣賢名句。更有弟子以初步掌握的文氣,引動微光,在夜空中勾勒出詩詞幻象,引得眾人陣陣驚嘆。

喧囂漸歇,月華如水,灑滿重建的書院。

萬卷樓頂層的露臺之上,林修文憑欄而立,俯瞰著月光下靜謐而充滿生機的書院。黛瓦粉墻沐浴清輝,琉璃心燈的光芒如同溫柔的燈塔,與漫天星斗交相輝映。夜風中,隱約還能聽到遠處精舍中傳來的低語和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腳步聲自身后響起,沉穩而輕緩。明心走到林修文身側站定,與他一同望向這片承載了無數故事的天地。五年時光,少年已及林修文肩頭。

“都安置好了?”林修文沒有回頭,聲音平靜。

“是,先生。官學學子和鄉民們已由孫長老安排下山。云墨帶著幾個小師弟在收拾廣場。”明心答道,聲音清朗。

沉默片刻。夜風拂過,帶來廬山深處松濤的低語。

“明心,”林修文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深沉,“你可知,何為‘天下眉目’?”

明心思索片刻,目光掃過月光下的書院屋舍,望向遠方鄱陽湖隱約的波光,輕聲道:“《水經注》有云,廬山‘奇秀甲天下’。然弟子以為,‘眉目’非僅指山水形勝。石鐘聲里悟劍鳴,是音律文心;鄱湖漁鼓蕩魔氛,是生民智慧;東林梵音藏真如,是精神指引;白鹿洞中傳薪火,是斯文傳承。九江之地,山水為骨,文章為魂,百姓煙火為氣血。三者交融,生生不息,方是真正的‘天下眉目’。”

林修文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點頭,臉上露出了真正開懷的笑意:“善!山水形勝,乃天賜之基;文章典籍,乃圣賢之智;百姓煙火,乃文明之本。三者相濟,文脈乃昌。此‘眉目’之真意,亦是吾輩守護之根本。”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明心:“魔劫雖平,然文道長存,守護不息。淤塞可疏,然人心之惰、世風之浮、外道之侵,如同野草,伺機而生。文樞護靈陣可守一時之地,琉璃心燈可照一方之域,然欲使文脈浩蕩,澤被蒼生,非一人、一陣、一燈可成。”

林修文僅存的左手抬起,輕輕按在明心肩頭,力道沉緩而厚重:“持此尺,承此志。守書院文華,更要守這九江山水間,每一個用心讀書的學子,每一個傳唱古調的漁夫,每一個敬畏自然的樵夫,每一個堅守本心的匠人!守他們心中的那一點‘文’之靈光,守這人間煙火中的浩然之氣!此乃‘天下眉目’生生不息之根本!你…可明白?”

明心肩頭感受著那沉甸甸的份量,心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激蕩起洶涌的波瀾。他仿佛看到顧硯之先生端坐講堂的身影,看到青蕪姐姐在云霧中無憂的笑容,看到管懷瑾師兄在魔窟中挺直的脊梁,看到慧覺大師寂滅前的悲憫目光…這斷尺,承載的從來都不只是書院的力量,而是整個九江文脈、無數平凡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凝聚的浩然意志!

他深吸一口氣,清俊的臉上再無半分猶疑,只有磐石般的堅定。他后退一步,雙手抱拳,對著林修文,對著這片月光下的書院,對著遠處燈火點點的潯陽城,對著整個孕育了文脈的九江山水,深深一揖,聲音清晰而有力,如同金玉相擊,回蕩在寂靜的夜空:

“弟子明心,謹記師命!尺素在身,文心在懷。守此書院薪火,守此九江眉目,守此人間正道!此志,天地為鑒,文脈共證!”

誓言落下,萬籟俱寂。唯有天心明月,清輝遍灑。廬山巍巍,靜默無言。長江滾滾,奔流不息。

林修文仰首望月,剛毅的臉上,終是露出一抹釋然通達的、如同看透千古滄桑的笑意。他僅存的左手,輕輕拍了拍明心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月光下,少年挺直脊梁,背負斷尺,目光清澈而堅定,望向遠方那燈火人間。在他身后,萬卷樓沉默矗立,琉璃心燈溫潤長明。而在那靜謐的藥圃之中,靈茶枝頭,乳白色的真靈道果在月華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仿佛也在無聲地回應著這跨越了犧牲與新生的守護之誓。

天下眉目,自在文章。這文脈滋養的“詩酒年華”,在這劫后重生的潯陽城畔、廬山腳下,正由一代代守護者,以心為筆,以行作墨,書寫著新的、不朽的篇章。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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