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那帶著童稚驚慌的呼喊,如同冰錐刺破了醫所內劫后余生的暖意。老教習猛地抬頭,目光穿透偏殿破損的窗欞,死死鎖定明倫堂上空那盞琉璃心燈。
燈焰依舊在燃燒,溫潤的光芒如同往常般灑落,籠罩著肅穆的靈堂與忙碌的書院。然而,在老教習這樣心神與之緊密相連的修行者眼中,那光芒確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它不再如之前那般飽滿、凝實,仿佛支撐其燃燒的無形燈油被悄然抽走了一絲,燈焰的輪廓邊緣,隱隱透出幾分虛浮與搖曳的跡象。雖然衰減極其輕微,卻如同在晴空萬里的天際投下的一縷陰霾,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心燈…燈焰衰減了?”余四海也察覺到了異樣,他雖非修士,但常年與草木生機打交道,對氣息變化極為敏感。他只覺得籠罩周身的、那股令人心安神寧的溫潤力量,似乎稀薄了一點點,心頭沒來由地升起一絲不安。
醫所內,剛剛因藥石神效而升騰起的喜悅氣氛瞬間凝固。那些捧著藥碗的重傷員,臉上重燃的生機之光也蒙上了一層陰影。慧覺和尚澄澈的佛目中閃過一絲凝重,他強撐著坐起些許,雙手合十,低聲誦念佛號,目光穿透虛空,投向魔窟深處。
“長老!是魔源反撲嗎?”一名弟子聲音發顫,握緊了手中的藥杵,指節泛白。
老教習臉色鐵青,眼中風暴翻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琉璃心燈意味著什么!它是管懷瑾意志與新生文脈種子溝通的橋梁,是眾生愿力匯聚的燈塔!它的穩定,直接關系著魔窟深處那顆正在凈化魔土、重塑秩序的文明之心的存續!一絲衰減,便可能意味著文脈種子遭遇了難以想象的兇險,或是支撐其存在的力量…開始不足了!
“明心!守好燈!有任何異動,立刻鳴鐘示警!”老教習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對奔來的明心下令。他猛地轉身,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醫所內眾人,“慧覺大師,勞煩您坐鎮此處!余掌柜,藥材調配不能停!其他人,各司其職,不得慌亂!書院重建,刻不容緩!”
他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力量:“我去萬卷樓!那里是文脈智慧之源,或許能找到答案!”
話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沖出醫所,身影在斷壁殘垣間幾個起落,便朝著萬卷樓方向疾奔而去。每一步踏在碎石瓦礫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他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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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卷樓禁地,此刻已不復之前的死寂。大門洞開,流淌而出的不再是塵封的腐朽氣息,而是浩瀚磅礴、如同星河般璀璨流轉的青色文氣。無數細小的文氣光點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在空氣中飛舞、盤旋,發出“嗡嗡”的低語,充滿了復蘇的喜悅。
幾位老教習早已沉浸在書山的海洋之中。他們小心翼翼地穿行于高聳至穹頂的巨大書架之間,腳步輕得如同怕驚擾沉睡的英靈。散落滿地的古籍書冊,在琉璃心燈波動掃過后,如同被無形的清風整理,大多已回歸原位,蒙塵的書頁重新煥發出溫潤的靈光。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墨香與新生文氣的奇異芬芳。
皓首老者(孫教習)捧著一卷以不知名銀線裝訂、非金非玉的厚重書冊,手指顫抖地撫摸著上面流淌著淡淡星輝的古老文字,口中念念有詞:“…文脈如龍,潛淵則隱,遇風則騰…其根深植于斯文,其力勃發于眾志…妙!妙啊!此乃《地絡本源注》殘篇!竟記載了文脈地絡與人心愿力的關聯!”
另一位陣法教習(陳教習)則蹲在一處書架角落,面前攤開數張巨大的、由某種堅韌獸皮繪制的輿圖,上面以金銀雙色線條勾勒出山川河流、城池地穴,無數細密的符文點綴其間,構成一幅極其玄奧的陣圖。“找到了!《九江鎖龍輿圖》!這才是真正的文脈地絡總樞!鎖江樓、石鐘山、東林寺、鄱陽湖…所有節點皆在其中!魔君被鎮壓的星壑位置…就在這里!”他指著輿圖上一處被猩紅朱砂標記、形如豎瞳的猙獰地穴,聲音激動。
而那位精通符文的老教習(周教習),則站在禁地最深處一面光滑如鏡、非金非石的玉璧前,玉璧上天然生成著無數繁復玄奧、明滅不定的光紋。他雙目緊閉,指尖縈繞著微弱的青色文氣,小心翼翼地探向玉璧,試圖解讀那蘊含了書院千年積累的智慧烙印。“守護…疏導…歸流…文心為引…眾生為薪…這…這是文脈守護大陣的終極奧義‘薪火相傳’?似乎…殘缺不全…”
就在三人各自沉浸在驚世發現之中時,老教習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帶起的氣流引得周圍飛舞的文氣光點一陣紊亂。
“諸位!心燈有異!”老教習聲音急促,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燈焰衰減!雖微,但確鑿無疑!恐魔窟有變,或文脈種子力量不濟!禁地之中,可有記載應對之策?可有穩固文心、增補燈焰之法?”
“燈焰衰減?!”孫、陳、周三位教習同時色變,手中的典籍輿圖險些脫手。他們瞬間從發現瑰寶的狂喜中驚醒,意識到這微弱的衰減背后,可能意味著何等可怕的危機!
“快!快找!”孫教習立刻放下手中的《地絡本源注》,撲向旁邊另一個書架,“所有關于文心、心燈、愿力消耗的記載!特別是關于‘文心受創’、‘愿力枯竭’的應對!”
陳教習的目光也迅速從《鎖龍輿圖》上移開,焦灼地在周圍書架上掃視:“文脈地絡!節點共鳴!或許可以調動其他尚存節點的力量,遠程支援魔窟核心!”
周教習則死死盯著玉璧上流轉的光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薪火相傳’…這玉璧上記載的殘缺秘法,核心似乎是‘以眾生心念為薪,燃文心不滅之火’…但如何引動?如何匯聚?如何跨越空間傳遞?關鍵缺失了!”
萬卷樓內,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急迫。書頁被快速翻動的“嘩啦”聲取代了之前的智慧低語。四位代表著書院最高學識的老者,如同救火隊員,在浩瀚的書海中瘋狂搜尋著那一線生機。時間,在指尖的墨香與額頭的冷汗中,無聲而沉重地流逝。
就在這焦灼得令人窒息的時刻!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波動,毫無征兆地穿透了空間的阻隔,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在萬卷樓內激蕩開來!
這波動并非源自外界,而是…來自禁地深處,某個被文氣光點環繞的書架之上!
波動掃過的瞬間,周教習面前的玉璧,其上流轉的光紋驟然亮起!那殘缺的、關于“薪火相傳”秘法的部分符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補全,瞬間連成一片玄奧完整的軌跡!一個核心的、形似心燈、又似無數微小星辰匯聚的符文,在玉璧中央熠熠生輝!
與此同時,孫教習手邊書架上,一本用淡青色絲絳系著的、毫不起眼的薄冊子,突然無風自動,書頁“嘩啦啦”自行翻開!停留在其中一頁。那一頁上,沒有文字,只有一幅極其簡潔卻意境深遠的圖畫:一盞孤燈懸浮于黑暗虛空,燈焰微弱,其下卻有無數微小的、如同塵埃般的光點,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融入燈焰之中!
陳教習面前的《鎖龍輿圖》上,那代表魔窟星壑的猩紅豎瞳標記旁,一個極其微小的、形似白鹿頭角的金色符文,驟然亮起,散發出溫潤而堅韌的光芒!
“是…是守護之靈!”周教習失聲驚呼,指著玉璧上那個心燈星辰符文,“這波動…是顧硯之!是他最后殘存的守護意志!他感應到了心燈衰減,他在呼應玉璧的秘法!他在為我們指引方向!”
“眾生心念!是眾生心念!”孫教習激動地指著那自行翻開的無字圖冊,“圖意為引!心燈微弱時,需引眾生心念為薪,方可重燃!顧先生的意志,在為我們補全這‘薪火相傳’秘法的核心奧義!”
“白鹿!是書院文脈象征!”陳教習也反應過來,指著輿圖上亮起的白鹿金符,“顧先生的守護之靈在告訴我們,要引動這白鹿之力!它象征著書院千年文華凝聚的守護意志!以白鹿為引,方能跨越空間,溝通眾生,匯聚心念薪火!”
三位教習的發現瞬間貫通!老教習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薪火相傳!以書院白鹿文華為引,溝通九江眾生心念,匯聚為‘心念薪火’,跨越空間,注入心燈,穩固文脈種子!”他一字一頓,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這就是顧硯之用最后殘魂為我們指引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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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就在萬卷樓內眾人明悟“薪火相傳”秘法的同一時刻!
星壑魔窟深處,那一片被琉璃色“凈土”光芒籠罩的區域,異變陡生!
那顆懸浮于凈土核心、脈動著的琉璃色文脈種子,其表面流轉的符文光芒猛地一滯!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源于本能的強烈“饑渴”感,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了種子內部沉眠的管懷瑾意志!
這“饑渴”并非針對物質,而是針對支撐它存在、凈化、成長的——純粹的能量!是眾生愿力轉化的琉璃心光!是文脈地絡輸送的靈機文華!
如同幼苗在破土而出的關鍵期遭遇了養分斷流!種子擴張“凈土”的速度驟然放緩,那琉璃色的凈化光芒如同電力不足的燈盞,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一分!原本被穩穩壓制在凈土邊緣的污穢魔質,仿佛嗅到了虛弱的氣息,立刻變得躁動不安,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開始更加瘋狂地沖擊、腐蝕著琉璃光芒的邊界!
嗤嗤嗤——!
凈化之聲變得尖銳而吃力!琉璃光芒在魔質的反撲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蕩漾起來,范圍甚至被壓縮回退了一絲!下方新生的玉質巖層上,那些剛剛探頭的翠綠苔蘚嫩芽,仿佛受到了驚嚇,瞬間蜷縮起來,生機黯淡!
“呃…”沉眠于種子核心的管懷瑾意志,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烈“饑渴”與外界兇險的反撲所驚醒。一種如同置身于即將干涸河床、承受著烈日曝曬與風沙侵蝕的極度虛弱感與危機感,瞬間淹沒了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支撐種子存在的根基,正在動搖!琉璃心燈傳遞來的眾生愿力,如同涓涓細流,根本無法滿足種子在凈化魔源核心、重塑秩序過程中那如同黑洞般的恐怖消耗!
更可怕的是,隨著種子的“虛弱”,那被三色真言烙印釘死在核心、被持續凈化消融的“惡之核”殘余本源,竟也開始了垂死的、更加瘋狂的反撲!一點極其微小、卻凝聚了萬載惡念最后精華的幽暗原點,在種子光芒黯淡的瞬間,如同回光返照的毒蛇,猛地從塌縮的污穢中掙脫出來!
這一點幽暗,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冰冷,散發著純粹到極致的吞噬與毀滅意志!它無視了周圍凈化的光芒,如同鎖定獵物的毒刺,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朝著文脈種子——朝著管懷瑾意志的核心——悍然激射而來!
目標明確:污染種子本源!中斷凈化進程!與這新生的文明之心同歸于盡!
致命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管懷瑾那虛弱的意志徹底清醒!他本能地調動全部殘存的力量,催動種子表面的三色真言烙印!
土黃色的疏導之光試圖扭曲那幽暗原點的軌跡!
金色的凈化之光試圖消融其恐怖的惡念!
純白的守護之光試圖在種子核心布下最后的屏障!
然而,種子的虛弱導致真言之力也大打折扣!土黃與金色的光芒如同薄紙般被那凝聚了萬載惡念最后精華的幽暗原點輕易撕裂!唯有純白的守護之光勉強在種子核心前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劇烈顫抖的光膜!
轟——!!!
幽暗原點狠狠撞在純白光膜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寒刺骨的侵蝕與吞噬!純白光膜如同被投入濃酸的薄冰,發出“滋滋”的哀鳴,瞬間變得千瘡百孔,光芒急劇黯淡!恐怖的惡念如同億萬根冰冷的毒針,順著光膜的裂隙,瘋狂地涌向種子核心那溫潤的白綠光芒!管懷瑾的意志首當其沖,如同被億萬冰錐貫穿,撕裂靈魂的劇痛與無邊無際的冰冷絕望瞬間將他吞沒!
“嗬…”意識在劇痛與冰冷中發出無聲的哀鳴。種子劇烈地顫抖著,琉璃色的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凈土邊界在魔質的反撲下節節敗退!新生的玉質巖層再次被污穢覆蓋!翠綠的嫩芽瞬間枯萎焦黑!
千鈞一發!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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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洞書院,萬卷樓禁地。
“不好!魔源反撲!種子危殆!”幾乎在幽暗原點撞擊純白守護光膜的瞬間,一直全神貫注感應著輿圖變化的陳教習失聲驚叫!他面前的《鎖龍輿圖》上,那代表魔窟星壑的猩紅豎瞳標記,驟然變得如同滴血般刺目!一股極度兇戾、絕望的氣息透過輿圖隱隱傳來!
與此同時,周教習面前的玉璧上,那代表“薪火相傳”秘法的完整符文光網,核心的心燈星辰符文光芒急劇閃爍,變得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
“來不及了!秘法需要時間引動!種子撐不住了!”孫教習臉色煞白,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老教習目眥欲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透過文脈地絡隱隱傳來的、屬于管懷瑾意志的劇烈痛苦與瀕臨崩潰的虛弱!顧硯之殘魂指引的生路就在眼前,卻遠水解不了近渴!難道…難道終究功虧一簣?!
就在這絕望如同深淵般吞噬人心的剎那!
“嗚——呦——!!!”
一聲清越、悠長、穿透萬古時空般的呦鳴,毫無征兆地響徹在整個白鹿洞書院上空!不,是響徹在每一個與文脈相連的生靈靈魂深處!
這聲音,非鹿非馬,非金非石,如同匯聚了天地間最純凈的靈機,最清越的鐘磬,最古老的書聲!它帶著一種撫平一切躁動的寧靜,一種滌蕩一切污穢的純凈,一種守護文明源流的無上威嚴!
呦鳴響起的瞬間!
整個白鹿洞書院,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忙碌的身影,無論清墟、熬藥、誦經還是救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動作停滯!
所有飛舞的文氣光點,如同受到敕令,瞬間懸停于空!
連那在藏書閣廢墟外徘徊忌憚的蝕骨魔將,龐大的骨軀猛地一僵,眼窩中燃燒的魔焰如同被狂風吹拂,劇烈搖曳,幾乎熄滅!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無法抗拒的恐懼與臣服感,讓它龐大的骨軀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向下伏低!
而萬卷樓禁地內,那面記載著“薪火相傳”秘法的玉璧,在呦鳴響徹的瞬間,核心的心燈星辰符文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玉璧之上,那完整流轉的符文光網,如同被注入了無上偉力,瞬間脫離了玉璧的束縛,化作一道凝練無比的青色光流,沖天而起,穿透了萬卷樓的穹頂!
青色光流并非射向魔窟,而是直沖書院上空!
緊接著,讓所有人永生難忘的一幕出現了!
藏書閣廢墟上空,那盞原本因文脈種子受創而光芒衰減、燈焰搖曳的琉璃心燈,在呦鳴響起的瞬間,仿佛受到了無上敕令與加持,燈焰猛地一凝!所有的搖曳虛浮瞬間消失!
而那道從萬卷樓玉璧射出的、蘊含了“薪火相傳”完整秘法的青色光流,精準無比地注入了琉璃心燈的燈盞之中!
嗡——!!!
琉璃心燈,如同被點燃了第二顆太陽!
燈焰不再是溫潤的琉璃色,而是瞬間化作了純粹到極致、仿佛由無數古老圣賢文字和書聲凝聚而成的——乳白色!光芒之盛,瞬間將整個白鹿洞書院,連同周圍的廬山群峰,照得亮如白晝!一股浩瀚、古老、純粹、代表著文明源流守護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蘇醒的巨龍,以心燈為中心,轟然爆發!
在這璀璨的乳白色心燈光芒之中,一頭巨大無比、完全由純粹文華與圣賢意志凝聚而成的白鹿虛影,昂然顯現在書院上空!
它體型優雅而龐大,鹿角如同參天古木的枝椏,分叉出無數玄奧的智慧符文,流淌著青金色的光芒!通體潔白無瑕,散發著溫潤如玉的光澤,卻又蘊含著堅不可摧的質感!它的四蹄踏著乳白色的光暈,如同踩在流淌的文脈長河之上!那雙巨大的鹿眸,清澈如同最純凈的泉水,卻又深邃如同蘊含了萬古星空,充滿了悲憫、智慧與無上的守護意志!
白鹿虛影昂首向天,再次發出一聲震動寰宇的清越呦鳴!
“嗚——呦——!!!”
呦鳴聲中,它那巨大的、流淌著青金色符文的鹿角,朝著星壑魔窟的方向,輕輕一點!
一道凝練到無法形容、由最純粹文脈本源之力構成的乳白色光柱,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瞬間貫穿了虛空,悍然射入魔窟深處,精準無比地降臨在那片搖搖欲墜的琉璃“凈土”之上,降臨在那顆正被幽暗原點瘋狂侵蝕、光芒黯淡的文脈種子之上!
光柱降臨的剎那!
時間,在魔窟深處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一點凝聚了萬載惡念最后精華、瘋狂侵蝕種子核心的幽暗原點,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獄,瞬間凝固!它那恐怖的侵蝕與吞噬之力,在浩瀚無邊的文脈本源之力面前,如同蚍蜉撼樹,被徹底凍結、壓制!
瀕臨崩潰的純白守護光膜,在乳白色光柱的注入下,瞬間被修復、加固、膨脹!化作一道堅不可摧、流淌著古老智慧符文的屏障,將幽暗原點死死地隔絕在外!
原本因“饑渴”而黯淡、因反撲而顫抖的文脈種子,如同久旱的禾苗迎來了天降甘霖!乳白色的文脈本源之力洶涌澎湃地注入種子核心!那溫潤的白綠光芒瞬間暴漲!種子表面的三色真言烙印如同被重新淬煉,光芒大盛,流轉不息!土黃、金、白三色光華交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威能!
嗤嗤嗤——!!!
凈化之聲再次變得高亢而有力!琉璃色的光芒如同被注入了無窮動力,瞬間反撲!原本被壓縮的“凈土”邊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迅猛擴張!污穢的魔質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凄厲的哀嚎,大片大片地被凈化、消融!下方被重新覆蓋的玉質巖層再次顯露,甚至更加溫潤通透!枯萎的苔蘚嫩芽重新舒展,翠綠之色更加盎然!
那顆被凍結壓制的幽暗原點,在琉璃光芒的猛烈沖刷和三色真言烙印的全力凈化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晶,發出“滋滋”的哀鳴,形體迅速縮小、變淡,其內蘊含的最后一點惡念精華被強行剝離、轉化!
管懷瑾那被劇痛與冰冷淹沒的意志,在乳白色本源之力的滋養與守護下,如同從溺斃的深淵被拉回溫暖的母體。撕裂靈魂的痛楚迅速消退,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充盈與浩瀚的守護意志所取代。他感覺自己虛弱的存在被瞬間穩固,甚至…變得更加強大!他“看”著那顆在乳白光柱中煥發新生、光芒萬丈的文脈種子,一種前所未有的、與整個文脈本源水乳交融的明悟涌上心頭。
白鹿呦鳴,破曉定淵!
書院上空,那巨大的白鹿虛影在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后,身形似乎變得略微虛幻了一些,但那雙清澈而威嚴的鹿眸,依舊靜靜地凝視著魔窟的方向。它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最忠誠的守護者,靜靜地懸浮在琉璃心燈(此刻已恢復溫潤琉璃色,但燈焰核心卻多了一點永不磨滅的乳白光斑)的上方,鹿角上青金色的智慧符文緩緩流轉,散發著定鼎乾坤的無上威嚴。
明倫堂前,一直守護心燈的小弟子明心,仰著小臉,癡癡地望著天空中那頭圣潔而威嚴的白鹿虛影。他小小的身體沐浴在乳白色的余暉中,不由自主地伸出小手,似乎想去觸碰那流淌而下的、溫暖的光塵。一滴晶瑩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從他清澈的眼中滑落,劃過沾著灰塵的臉頰。
“顧先生…”他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如同夢囈,“是您嗎…您回來了…”
琉璃心燈的光芒,在乳白光斑的加持下,溫潤而穩定地燃燒著,燈輝灑落,將白鹿的虛影、劫后的書院、以及每一個仰望它的生靈,都籠罩在一片神圣而安寧的光明之中。魔窟深處的危機暫解,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顆種子需要的“薪火”,才剛剛開始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