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室的熒光燈管在凌晨三點發出瀕死般的嗡鳴,沈星遙的瞳孔倒映著鉑金底座扭曲的螺旋紋路。本該光潔如鏡的金屬表面此刻卻呈現出詭異的褶皺,像被無形的火焰灼燒過的蠟油,在冷白的燈光下泛著病態的冷光。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道月牙形疤痕,觸感與十年前孤兒院鍋爐房的燙傷如出一轍。
“哐當——”設計室的門被踹開,陸川靛藍色的絲巾獵獵揚起,皮靴精準碾過滿地散落的圖紙。他脖頸間的威士忌氣息混著雪松古龍水撲面而來,鎖骨處的玫瑰刺青隨著冷笑微微起伏:“就這種融化的廢鐵,也配叫‘破曉’?沈設計師連初中物理都沒學過?鉑金熔點1772℃,你當是巧克力?”
沈星遙攥著游標卡尺的指節發白,金屬棱角在虎口勒出深紅血痕:“后勤部送來的材料標注999‰純度,但實際……”
“借口倒是比設計稿精彩。”陸川突然欺身上前,修長的手指精準扣住她的手腕按在桌沿,“新人甩鍋都這么理直氣壯?需不需要我教教你——”
“陸川!”
冷冽的聲線劃破凝滯的空氣。顧硯舟歪斜的銀灰領帶垂在敞開的襯衫領口,鏡片后的目光掃過糾纏的兩人,最終定格在變形的鉑金底座上。他彎腰撿起圖紙時,無名指內側的疤痕與沈星遙右手的燙傷在光影中短暫重疊,如同命運刻意留下的印記。
“參數是對的。”顧硯舟突然開口,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設計圖上的公式,“今早送來的鉑金混了銅鋅雜質,熔點自然會降低。”他后退半步,西裝下擺掃過散落的草稿紙,“明早十點,帶著修正方案來會議室。”轉身時,鏡片的反光徹底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檔案室的檀木柜在月光下滲出陳年霉味,沈星遙的微型手電筒光束突然劇烈顫抖。泛黃文件上“1998年瑞士珠寶展合作協議”的燙金字樣刺痛視網膜,周正明遒勁的簽名旁,娟秀的字跡赫然寫著“顧淑云”——顧硯舟母親的名字。
“沈設計師對十年前的文件很感興趣?”
冰涼的女聲擦著耳畔響起,蘇晚晴晃動的門禁卡折射出冷光。她墨色睡裙上的珍珠項鏈隨著逼近的動作輕顫,玫瑰香水裹挾著威脅的氣息撲面而來:“聽說你和顧總有很多‘共同話題’?”猩紅指甲幾乎戳破文件,“有些秘密,知道太多會——”
電梯提示音突兀響起的瞬間,蘇晚晴優雅地后退半步撫平裙擺,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樓道里格外刺耳。沈星遙盯著空蕩蕩的檔案架,后頸突然泛起細密的冷汗——她方才瞥見,被抽走的文件邊緣,露出半枚荊棘玫瑰的燙金圖案。
凌晨兩點的公寓樓道,感應燈明滅不定。沈星遙踢到牛皮紙袋的瞬間,某種金屬碰撞的脆響讓她渾身血液凝固。殘缺的荊棘玫瑰胸針躺在掌心,斷裂處的刻痕與記憶里母親臨終前攥著的碎片嚴絲合縫。泛黃紙條上歪斜的字跡在夜風里簌簌作響:小心身邊人。
她下意識攥緊胸針,尖銳的荊棘刺破指尖。腦海里閃過顧硯舟無名指的疤痕、蘇晚晴警告的眼神,卻獨獨遺漏了那個總在家族聚會時摸著她頭說“遙遙真像你媽媽”的叔父——此刻,周正明正對著書房保險柜里的泛黃照片輕笑,照片上年輕的沈氏夫婦懷里,抱著襁褓中的女嬰。而相框背面,用紅筆重重寫著:私生女,必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