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您來。”

胡青山見江實初前來，連忙讓出了位置。

“胡老先生安坐。”

江實初讓人置辦了一套桌椅、脈枕、梅花針等，與胡青山并排擺。

“諸位，亦可來本官這里。”

于是，鋪位排成的長龍裂成了兩條。

江實初桌前的，甚至是胡青山面前兩倍。

“江大人妙手回春，昨日給小孩治病，旁的醫館半年都治不好，您猜怎么著？”

“江大人摸了摸手，肺病當場便好了，不扎針，不吃藥，神了！”

見此，胡青山不僅不惱，反而心生欽佩。

江大人身為六品官，必定公務繁忙，換了其他人，早安坐官位上，頤指氣使，不事原業，而江大人卓爾不群。

他放下當官的威儀，清早來為百姓坐診。

我輩楷模。

“胡老先生，昨日辛苦了。”

江實初一邊把脈，一邊說道：

“齊民藥鋪正缺醫士，胡老先生身為名醫，想必認識不少醫術過人的醫士，不妨薦入藥鋪，與我等一同共謀壯大。”

“這……”

胡青山略顯遲疑，他確實認識不少，遠的，在千里外的江州，至于近的，則大多在京中其余藥鋪坐診。

雖說，醫士在醫館間跳槽司空見慣。

然而，齊民藥鋪遭到全京醫館抵制，誰敢來？

說實話，若不是他簽了契子逃不脫，誰愿待在這與整個行業為敵？

正暗嘆氣，卻聽江實初開口。

“經本官慎重考慮。

為招攬有志之士，醫士診費的三成，歸醫士所有，多勞者多得。”

胡青山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說三成，怎的不五成？

細一想來，老眼瞪得如死魚一般圓。

昨日掙了一百兩，算下來是三十兩，一戶農戶一年的收入，也才十五兩！

該不是，釣魚的魚餌罷？

經商者奸，把人騙進來狠宰的例子，屢見不鮮。

“篤”

忽而，江實初一掌輕拍在桌。

他手掌挪開后，是一枚閃亮的新銀。

“一日一結，童叟不欺。”

胡青山拿過銀子，老眼驀然間放光，“若是如此，起碼有七成把握招來醫士。”

“只有七成？”

江實初皺了皺眉，又開出新的條件，“介紹醫士入館，介紹人額外分得被介紹人頭月一成診費獎勵。”

說罷，他看向胡青山，眉頭一挑道：

“現在有幾成把握？”

胡青山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激動。

“十成，不！十二成！”

只要勤懇行醫，可掙得千百兩銀子。

想到能為孫兒置辦田宅，胡青山一掃頹勢，正襟危坐，繼續診病。

“區區三十兩銀子，裝什么大尾巴狼？”鵝蛋兒臉嗤之以鼻，道：

“用錢收買人心，遲早也因為錢被出賣！”

江實初瞥她一眼，淡然自若。

“你的意思是，只要本官出的價最高，天下人便會為錢倒向本官，對么？”

鵝蛋兒臉一愣，乍一想又頗有道理，繼而眉頭緊蹙，輕啟朱唇，低聲叱道：

“歪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誰不想多掙點，讓家人好活點？”江實初淡然說道。

鵝蛋兒臉本想反駁，紅唇微微一張，卻又陷入了沉默，心下憋著一股火氣，明知他說的都是歪理，卻又無從反駁。

為防被帶偏，鵝蛋兒臉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忘記狗官說的歪理。

“江大人，小女子去田里后，渾身發癢，都說是毒蟲咬的，敷草藥也沒用。”

一嬌滴滴的女子，坐到江實初對面，抓耳撓腮，有氣無力地說道。

一邊說著，還悄悄余光瞧著江實初。

這么年輕的大夫，當真能藥到病除？

“姑娘莫慌，本官為你切脈。”

江實初露出和煦的笑意，為她把脈，行醫么，首要便是安撫好病人的情緒，不然心緒起伏，脈象紊亂。

姑娘瞧了他一眼，面色微紅，乖乖伸手。

江大人，倒不似傳聞中的浪蕩不堪，反而溫文爾雅，十分親人咧！

江實初為她把脈。

心、肝、肺、腎四灶，并無任何異樣。

若是毒蟲咬的，應該五灶同時虛弱才是，再者說來，什么毒蟲毒性這么弱，中了毒還能這么活蹦亂跳？

反觀脾灶，火勢虛旺，卻有盛極而衰勢。

切術之后，再行望術。

此女口、臉、頸部皆有明顯紅腫斑塊，腫處瘙癢難耐，撓得通紅。

至此，江實初嘴角微翹，心中了然。

“這幾日，可是吃了什么平日吃不到的？”

“這……”姑娘目光躲閃。

江實初輕笑道：“若是不便讓旁人聽見，你偷偷說給本官便是。”

姑娘扭扭捏捏一番，湊上前來低聲耳語。

“鄰居的柿子熟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于是，每日偷摘一顆吃。”

聞言，江實初噗嗤一聲，見對方俏臉紅透，忿忿不平盯著他，這才正色道：

“姑娘與此物相沖，日后避免再吃，否則，每天腫的似個豬頭。”

姑娘羞愧低頭，小聲道：“知道了。”

“本官給你開一劑藥，服下一個時辰，紅腫便會消退，莫要抓撓，不然，漂亮的臉蛋兒便要撓花了。”

江實初大筆一揮，在藥方上鬼畫符。

防風、銀柴胡、烏梅、五味子、甘草，各半厘為一副，十副藥即可痊愈。

雖不知，此地與前世華夏有何聯系，不過，有一件事卻驚人相似。

遭遇過敏，便當作水土不服。

硬扛。

從未想過，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吃，直吃到，身體被迫適應為止。

什么叫一生要強？

“多……多謝江大人。”

姑娘接過藥方，臉早紅的似晚霞般，方才江大人夸我，臉蛋漂亮？

“江大人……下次來，還可以找你么？”姑娘小聲問道。

“咳。”

江實初無奈一笑，“希望姑娘身子康健，再也不在醫館相見，才是好事。”

不在醫館。

意思是，在別處？

姑娘紅透了臉，挪著小步出了藥鋪。

江實初一邊收拾桌面，一邊向青囊書看去。

青囊書嘩啦啦翻動，又翻開嶄新的一頁。

【風熱相搏】

【醫術：人字中上】

【批注：風熱相搏脾受損，防風茶飲可緩解，避之可永不再患。】

見此，江實初若有所思。

所謂風熱相搏，從廣義來講，就是過敏。

不過，前者包含后者，除卻過敏外，還有蕁麻疹、水腫等諸病癥。

【賞：下品·益脾丸】

見此，江實初眼中微微一亮。

益脾丸？

看這名字，與肺藏丸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