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人，今日怎有雅致光臨小鋪？”見來者身著綠袍，打眼瞧上一眼，店主眼中一亮，連忙迎出來。

在座的客人，也都起身向來者見禮：

“余大人好！”

“余大人吃了么？”

旁的一布衣漢子，瞧了江實初一眼，忙用手肘懟了懟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子，還坐著作甚？不知道這位是州府主簿，余嚴(yán)余大人？”

州府主簿？

正九品。

芝麻大的官，犯得著激動？

江實初淡然自若，夾了枚餛飩?cè)肟谥小?

鋪子里的眾人紛紛看過來，恨鐵不成鋼。

這么大人了，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給官老爺留個好印象，日后有求的時候，也算半個熟人，能省下不少力氣。

下一刻。

在幾人驚惶的目光中，州府主簿微弓腰，快步走入鋪子里，朝青年行了一禮。

“江大人，好巧，竟在此處碰見您了?！?

江大人？

眾人微愣，在附近掃視，空無一人，才將驚異的目光投向那青年。

在見到青年泰然自若地“嗯”了一聲后，眾人眼中的震驚瞬間攀升到了極致。

小小年紀(jì)，便當(dāng)上了大官？

尤其是，方才肘擊江實初那個漢子，頓時悔不該當(dāng)初，苦著臉向江實初求饒：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人饒恕！”

“無妨，你也是好心?！苯瓕嵆醯坏?。

“謝大人，謝大人！”

布衣漢子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離開。

見眾人好奇地盯著江實初，州府主簿沒好氣道：“都回去吃飯，瞎看什么看？”

話音才落，眾人忙不迭回到座位坐下，只敢偶爾偷偷用余光瞥來。

“小人州府主簿，余嚴(yán)，見過江大人。”

主簿不敢坐，侍立在江實初的身旁，壓低了聲音，說道：“昨日在鼎香樓見過。”

“嗯?！?

江實初應(yīng)了一聲，心說是通判宋青城的人，“宋大人何時散值？”

“快了?！?

余嚴(yán)道，“江大人若有急事，先告訴小人，若在小人職權(quán)內(nèi)，愿為大人分憂?！?

江實初正色道：“京城大疫蓄勢已久，一旦爆發(fā)，定全城淪陷。

本官需州府配合，一人一人查過去，得疫的治，未受疫的，提前施以痘衣法，可保證未來不再受疫?！?

“一人一人查過去……”

主簿面露為難道，“此事過于勞師動眾，沒有知府大人親口批準(zhǔn)，辦不下來?！?

知府？

正四品大員，妥妥的廳級。

放在地方，幾乎是封疆大吏

以他的品級，怕是還接觸不到這等大人物。

江實初若有所思，早猜到?jīng)]這么容易，他雖身居六品，但在這大楚都城內(nèi)，仍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更不要說，他要干的事是何等駭人聽聞。

在科學(xué)觀念不發(fā)達的古代普及疫苗，可想而知要遭遇多大的阻力。

不過。

功在當(dāng)代，利在千秋。

不干一番大事業(yè)，豈不是白穿越了？

“無妨，一步一步來，先請胡大人過來。”

“江大人說的是。”

不多時。

胡青山匆匆趕來。

才一露面，還沒什么反應(yīng)。

不知誰怔怔道：“此人長得好像通判大人?！?

“嘶！什么長得像，就是！”

“大人們講話，不小心露出半點機密，咱們聽了，多半要殺頭！”

“有人被殺頭？”

“都這么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多時，鋪子里的人散了。

老板撈了個小凳，也不知跑哪去了。

胡青山見江實初面露古怪，趕忙解釋道：“也不知道這些人從哪道聽途說，殺頭，那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差事，怎么也輪不到我直隸州府。”

“原來如此?！?

江實初頷首，心說原來還有這么個程序，直隸州府，說白了，為朝廷打雜的。

不過，地方州府連給朝廷打雜都沒機會。

胡青山不禁松了口氣。

幾個百姓瞎說，差點給江大人留下個草菅人命的印象，他雖平日里揮霍了些，但殺人，是從未有過的。

官兒么，都愛惜羽毛。

連治下的名聲都搞不好，誰敢與你往來？

“江大人的來意，鄙人已經(jīng)知曉了。”

胡青山面露難色，“只可惜，事關(guān)全城百姓，即便陛下授意，也不可能辦成?！?

“為何？”

胡青山沉吟片刻后，忽而壓低聲音，湊近他耳邊說道：“陛下的授意么，也分三六九等，若陛下讓江大人放開手干，起碼也得賜個欽差，抑或是御使。

再不濟，封個院判，好歹能調(diào)全城醫(yī)士?！?

江實初眉頭微微一蹙，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他嶄露頭角，陛下并沒有完全信任，只稍微放權(quán)，讓他試煉一番。

可問題是。

事關(guān)全城安危，呂院判又在拖后腿，一旦玩脫了，可就不是一兩個人的安危了。

江實初哪還不知道，這是一場陽謀。

他雖料到，皇后恨不得除他而后快，但沒想到，殺招來得這么快。

他手指輕叩桌面，“胡大人，將義安坊，安良二坊封起來，州府可有這權(quán)利？”

“封起來？”

胡青山一愣，“怎么封？”

江實初若有所思，回想前世抗疫的經(jīng)歷，“凡進出之人，皆需手持出入文牒，且限制次數(shù)，請胡大人嚴(yán)格管理，直接影響此次治疫成效。

至于百姓的食糧，州府每日定量供給。”

“這……”

胡青山深吸一口氣，“若是這么封，只怕要消耗不少人力物力。”

“胡大人?！?

江實初淡淡一笑道，“您是父母官，我是醫(yī)士，想向上走，無非一條路。

為百姓謀福，不是么？”

見江大人一臉淡定，說出如此簡單，卻又有哲理的話，胡青山瞬間意識到，對方的才能，遠比他看起來的高得多。

大道至簡。

當(dāng)官么，把事干好，只能原地踏步。

想往上走，便要干大事，而干大事，要冒大風(fēng)險。

敢干旁的官兒不敢干的臟活、累活，才能到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他在通判這個位置上，待的太久了，也想往上擠擠，看看更高處是什么風(fēng)景。

“江大人一心為民，實為我輩楷模?！?

胡青山思慮片刻，很快便下定決心。

“鄙人，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