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為何與善凈寺的僧人起沖突？”

“不該問的別問……那可是善凈寺的高僧，你深究干什么……”

“前幾日州學那個姓賈的殺人你就不讓我管，現在善凈寺的僧人當街殺人你也不讓我管…那還要咱們差役干什么！”

“你要想死，那就去查吧……”

身后，年輕和年長差役的對話稀稀落落的傳入耳中。

陸巢在馬車內攥著扶手，心不在焉的搖搖晃晃。

他突然開口，“恭叔，州學真有那么好嗎？”

恭叔一攤手，自嘲似的笑道，“我小時候連私塾的墻都沒爬過，哪知道這些。”

“不過好處還真有。”

恭叔收起嬉笑，正色道，“就拿侯爺現在管的這座青山軍府來說吧。”

“武館、私塾出身的，不是名門之后一律從兵卒做起。”

“但州學出來的，都不用上戰場驗貨。只要你愿意來先給個九品的隊主。”

“用侯爺的話說，這叫給足尊重。”

恭叔臉上浮現出一抹酸溜溜的神色，“半大的孩子啊，入伍就管五六十人……想當年我背著三處要命的刀傷才爬到這個位置。”

“就這還是運氣好。”

“當然，那些人確實和我們這種糙漢子不一樣，見識廣實力高。同境難逢敵手。”

“剛剛那武稻的法術您也看到了，就是和其他煉氣修士的法術不一樣！”

“各方面都不一樣。”

“州學出來的，也差不多是這么回事。”

“傻子都能看出來的差距，如何不高看他們一眼呢。”

恭叔又看向陸巢，“當然，公子您肯定不用操心這芝麻大的小官。”

“就算您想去青州哪個縣當縣令，也就是侯爺一句話的事。”

“可侯爺雖然勇猛，終究是布衣侯……四大門閥的那些老爺們不認，在朝中沒關系。”

“而四大門閥之所以能在大梁飛揚跋扈，無外乎他們世代修仙，與仙門大宗綁定深厚。”

“他們不認，那些仙門大宗也很難認。”

“咱侯爺…說到底也就是習武的嘛。”

“雖然侯爺年少時進了菩薩屬，而后還在京城當過武帝近衛，近些年禮佛也是傾盡心力，但我總覺得…總覺得……”

恭叔有點顧忌。

“您說就是，這兒沒外人啊。”陸巢寬慰。

“也就跟您說了。”恭叔語氣堅定了許多，“我總覺得善凈寺的高僧對侯爺也沒那么照顧。”

“那話說回來，這些數得上的人物都不認公子的家世，公子又沒法修仙，出了侯爺的地盤那就寸步難行。”

“可若是有州學出身這幾個字做背書，情況就不一樣了。”

“而且到時候你和那些高門大閥、修仙者變成了同學，自然少了隔閡，多了層關系，到時候再疊著侯爺的名頭就又是一番說法……”

“哎，您要是有佛根，就不用想這么多了。”

恭叔長篇大論。

陸巢聽明白了。

州學教的好、資源多是其一。

其二是在州學里方便結交人。

有人，

很多事就方便了。

就像自己收這么便宜的參，靠的就是侯府的‘關系’。

自己先前想借著包少華和賈智，想要打通州學的市場，也是為了這層關系。

當然，

目前來看這個計劃要因為人造靈晶一事要稍打折扣。

而歸根到底，無論是四大門閥的囂張還是父親的困境，都是因‘修仙’二字。

“恭叔倒也未必憂慮。”

陸巢寬慰道，“您也瞧見了，時代是在變化嘛。”

“是這么個道理。”恭叔苦笑，他也親自感受過那出自公子之手，全新武道的神奇。

也瞧見猛牛拳館這幫混混，乘風而起勢。

只是……

修仙根深蒂固不知幾凡歲月，就算武道興起…他們能不能看到那一天還是兩說呢。

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句。

“希望新的變化能把公子的病治好吧。”

“希望吧。”

陸巢也感慨一聲，整日背著這個病，怎么都不方便。

治好龍脊毒確實是他現在最大的心愿……

而眼下州學里的丹藥丹方似乎就是短期內最大的希望。

……

“你要去州學？”

包府。

包少華略帶詫異的看著陸巢，“你的身體，恐怕扛不住吧。”

“州學是很好，可那里面真的很卷的……武夫什么情況我不大清楚，可我們修仙者那可是真修仙，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全靠醒神丹吊命。”

“武夫雖然有修養體魄的說法，可也差不到哪去。”

“你…真不行。”

包少華難得的直言否定陸巢。

這并非譏諷，而是從心底透出的關心。

“你去州學做什么？”

“侯爺應該能給你請來不錯的武學先生吧。”

陸巢也沒有隱瞞，“包兄知不知道，州學里有能夠治療龍脊毒的丹藥？”

包少華稍作思量。

“治療的我不知道，但緩解癥狀的肯定有…而且效果都挺好的，還不止一種。”

“這方面州學很有經驗的。”

“只是…只是……”

“換丹藥需要學錢來換。”

“你拿真金白銀，很難買到學錢。”

“就算是陸兄找我…我也……囊中羞澀。”

包少華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拒絕，但言語中的意思還是很明確的。

“明白。”

陸巢連忙笑道，“包仙人，別多想。”

“我怎么會讓兄弟為難呢。”

包少華的臉色明顯像是松了口氣，“這樣吧，我去幫你問問袁先生，看看她有沒有什么門路。或者去州學的資格。”

“說實話，州學招新已經結束了。”

“剩下的幾個待考察的武夫，都掛在那幾位教授武道的先生的冊子里。”

“沒余額了。”

“你但凡早說…隨隨便便都能解決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陸巢無奈，他原本也沒打算去州學的。

兩人吃過一頓飯，飯間包少華向他透露了一個消息。

“我也是從先生那得到的消息，那幾位登記在冊的待定學生，最后的考核就放在十二亂坊。”

“過幾日的‘大事’，會牽扯到方方面面的人物。”

包少華的聲音很低，臉都快貼到陸巢耳朵上了。

小心翼翼的說道。

“實在沒辦法，陸兄可以去那附近逛逛，碰碰運氣。”

臨了。

包少華還給了陸巢幾個名字。

虞銘、于秀杰、于語蘭、孔惜靈、紀天翊。

儼然是武道招生中剩下的幾個待定名單。

出了包府。

陸巢便再度找到高家兄弟和恭叔，讓其幫忙找這幾個人的資料。

除此之外，

陸巢也不忘給父親去一封信，看看其有沒有州學的人脈。幫自己走走后門。

吊死在一棵樹上，自然是不明智的。

實在不行，

自己就用那袁采白給‘表哥’的名額，頂替上學也不是問題。

再不濟，就再等一年……

……

五天后。

銀霜酒樓。

陸巢坐在花費重金的四樓包房窗邊，手里捧著一份厚厚的資料低聲背誦著。

上面記載著從善凈寺古泉侯子武稻、州學賈智的成長經歷到十二亂坊大巷幫前頭目痞六、虎蠻幫四大高手之一田七的成名絕技。

其中信息詳略不同，零零總總足有三百多人在列。

都是大概率會加入這場亂戰的武夫和修仙者們。

陸巢不打沒準備的仗。

窗外，

娟娟的暗流、逼仄的小巷、越違越建的臃腫房屋和商鋪共同堆積成一個密集燥熱的巨大混亂地……

而陸巢稍稍低頭就能將整個十二亂坊盡收眼底。

砰!

巨大的塵煙轟然響起，某座搖搖欲墜的土房被人轟塌。

在獵仙之前。

屬于修仙者們的獵武似乎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