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昏沉下來，查楠已經趕不及回歸據點，伴隨著最后一絲天光散盡，整片天地都像是被一塊巨大無比的冰塊給冰凍起來，深入靈魂的寒冷，正在侵襲著查楠的身心，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而心跳卻似乎越來越緩慢。

在這種情況下，他連動一下，都仿佛覺得關節在咯吱作響。

艱難的扭頭看向身側的方東白，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絲絲微弱的熱意，但極其有限，并無法對抗天地間涌動的寒冷潮汐。

寒冷夜幕下的山林里，白天怎么都找不到的一些冰系、暗系幻獸，卻已經開始出沒活躍，它們似月下的精靈，寒冷和黑夜的寵兒，在神秘且幽靜的山林里，歡快的躍動它們靈活的身體。

查楠很想去抓它們，但暫時真的是無能為力。

看了看背包里還放著的六塊帕魯礦碎塊，查楠只能選擇先穿越回武俠世界，然后等第二天天亮了再過來。

回到武俠世界，天空卻是明亮的，哪怕寒冷的北風依舊無情的鞭撻著腳下的城市，但那種人類可以憑借衣物和意志對抗的寒冷，放在此刻查楠的眼中，已經算不得什么。

棉悠悠的茸茸護盾，在幻獸世界里的夜晚顯得單薄且無能為力，但到了武俠世界，它真的是一件很保暖的羊絨大襖子。

從隊伍里把郭芙召喚出來，二人一并出了劉府，沿著街道繼續轉悠。

漸漸地，襄陽城終于有了一些鮮活氣息，一股奇特的飯菜香味，開始在城中彌漫，人們也都有序的放下手中的活，開始向著固定的地點匯集。

襄陽如今整個城池設立了一共十七個開伙點，全城的百姓、江湖人士以及士兵，都會依照之前規范好的秩序，排隊領取食物。

簡單的說，就是全城人都在吃大鍋飯，這樣可以有效的節省食物、水還有珍貴的柴火。

現在襄陽城外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早就已經不安全了，很少有樵夫能出城砍柴，而近在襄陽城周圍的山上，早就已經沒有可以砍伐的樹木。

大一些的樹木都被做成了滾木，將來協助防御城墻，小一些的也都早早收集起來，用途極多，只有最不成型，最細碎的木屑、木疙瘩、木根，會用作燃料。

查楠跟著郭芙往人們打食的大鐵鍋里瞧了瞧，鐵鍋中間擺著一塊肥豬肉，看那發白的顏色，顯然是老演員了，而周圍則是由各種谷物混合野菜熬成的米湯，不算稀，卻也遠遠談不上稠，也就只能保證肚子不餓狠罷了。

“這伙食···算好，還是不好？”查楠沒有僅憑眼見，就下判斷，更沒有因為自身的見識，便認定某些結論，他畢竟并非是這個時代的原住民，對于這個世界的物資條件，沒有一個很明確的認知。

至于之前在安渡老店死來死去的那段時間···他根本就沒有太在意在店內都吃了些什么，反正只要死回幻獸世界，他就能想點辦法加餐。

有時候是撿到皮皮雞的雞蛋，有時候是惹得皮皮雞或者棉悠悠自爆之后，殘留一點點碎肉在原地，他可以拿回去烤了吃，滋味也都很不錯。

因為背靠著幻獸世界，他雖然經常死，卻沒有餓過肚子。

郭芙出神的看著鍋里的雜糧粥道：“以前也吃的是這個，不過爹爹說最少也能立的起筷子，而且鍋里的肥肉會煮透了之后搗碎，散在鍋里。”

“爹爹也會經常過來檢查，防止有人不遵守他的規定，但是兩個月前···他不來了！”

查楠想了想，又問道：“朝廷···沒有糧草支援嗎？”

亡國滅種之戰在即，查楠覺得那些宋國的官僚、皇帝們再愚蠢，也應該不會毫無動靜才對，哪怕自己不敢上戰場···支援一點糧倉、軍械，總是應當的吧！

換個角度來說，漢人們知道宋國會被蒙古所滅，蒙古又何嘗不知，將來會被漢人起義推翻統治？

這種前提下，換了任何一個蒙古大汗，哪怕是那位被戲稱‘蒙奸’的忽必烈，也會高舉屠刀，對漢人進行近乎滅種的殺戮，哪怕不會屠盡，也肯定會控制漢人口的數量。

這與他們是否仁慈無關，而是由屁股決定的。

變數從十年前就種下了。

事實上，郭靖能夠在變數出現之后，還帶領著武林中人和守國義士，抵擋住蒙古的入侵，將局勢拖延到現在，早已經是出人意料。

“聽爹爹說，總是有一些的，只是運到咱們這來的時候，剩下的就不多了！”郭芙回答道。

查楠無言。

宋國就像一艘快要沉沒的破船，所有人都清楚，應該修補它，或者至少堵住那些大量進水的漏洞，哪怕是拆東墻、補西墻。

但過手的每一個勢力，每一個官員，又都會本能的忽視掉這些，拿走他們‘應得的’部分。

這個國家已經爛透了，毫無拯救的必要。

只是外敵入侵，百姓無辜。

郭芙這個時候毫無大小姐的脾氣，跟著一道排隊，領取了碗筷，給查楠也打來了一碗粥。

查楠嗅了嗅碗里的粥，總的來說，野菜的清苦味道，壓過了谷物的香味。

現代社會里的城里人都說野菜好吃，那是在重油、重鹽還有各種調味品加工的前提下，單純熬粥的野菜，它們的滋味真談不上好。

查楠呡了一口，眉頭緊鎖，他吃不慣···也不勉強自己，沒苦硬吃。

周圍的人們卻都吃的很香，即便是郭芙，也是小口小口的吞咽著，讓查楠愈發刮目相看。

“野菜哪里來的？”查楠也是有點常識的，如果野菜都能大規模的常常食用，那它們也就不叫野菜了。

郭芙說道：“是娘帶著一些婦人們，深夜走密道出城，在周圍的山坡上悄悄種的。”

“蒙古人認識咱們常吃的糧食，但是對一些他們沒有見過的野菜不熟悉，會當做雜草放過，多種一些的話，過段時間總能收獲上一茬?！?

“娘再讓人把這些野菜收集起來曬干，做成菜餅子，煮粥的時候就放進去一起煮，至少能保證不餓肚子?！?

“類似的法子還有很多，每年娘都會帶人大量的種植蓮藕、慈姑、芡實，這些水生的食物，那些在城外掃蕩的蒙古士兵如果沒有認出來，就會放過它們?！?

查楠不得不感慨，郭靖真的是有一個賢內助。

想象中的襄陽守城，排兵布陣，沙場決殺。

現實中的襄陽守城，吃喝拉撒，屯兵屯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