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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虛偽的家

電梯門在身后無聲地滑攏,將那條鋪著冰冷大理石、如同審判長廊般的走廊徹底隔絕。電梯廂體平穩下墜帶來的輕微失重感,卻讓夏沫顏胃里翻江倒海。

她死死靠著冰涼的金屬廂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刀割般的疼痛,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卻絲毫無法平息血液里沸騰的驚悸和灼燒的屈辱。

身上那件寬大的、帶著冷冽雪松氣息的男士西裝外套,像一張滾燙的、無形的網,嚴嚴實實地將她包裹。

那上面殘留的、屬于裴徹的體溫和侵略性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霸道地鉆進她的每一個毛孔,提醒著她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逃離和……那個男人絕對掌控的姿態。

他放她走,卻用這種方式給她打上了標記。一個無聲的、冰冷的警告。

夏沫顏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幾乎嵌進肉里,試圖用尖銳的痛楚來驅散那如影隨形的窒息感。她猛地抬手,想要將這件如同枷鎖般的外套狠狠扯下、丟棄!

指尖觸碰到那昂貴細膩的羊毛面料,卻像被燙到一般,猛地縮了回來。

不行。

她低頭,目光落在自己裸露的手臂和肩頸上。深色的吻痕如同烙印,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無聲地昭示著昨夜那場孤注一擲的瘋狂和失控。

這副樣子,絕不能暴露在酒店大堂那些衣冠楚楚、目光如炬的賓客面前。這件帶著屈辱的外套,此刻竟成了她唯一的遮羞布。

恥辱感如同毒藤,瞬間纏繞勒緊她的心臟,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冰冷刺骨,直灌肺腑,強行壓下喉嚨口翻涌的酸澀和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東西。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抵達一樓。

金屬門緩緩滑開。

門外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光線,混合著酒店大堂特有的、帶著金錢和浮華氣息的空氣,瞬間涌了進來。

夏沫顏的心猛地一縮,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將身上那件寬大的西裝外套裹得更緊,幾乎把臉都埋進了那帶著他氣息的衣領里,只露出一雙布滿紅血絲、卻強撐著冰冷外殼的眼睛。

她挺直了背脊,盡管雙腿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腳底踩在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走在針尖上。她目不斜視,以一種近乎僵硬的姿態,快步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堂。

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帶著一絲了然和曖昧的。那些目光如同細密的芒刺,扎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前臺那位妝容精致的接待小姐,似乎認出了她,或者認出了她身上這件屬于頂級貴賓的、價值不菲的外套,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迅速垂下眼簾,掩飾住里面的復雜情緒。

夏沫顏視若無睹,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在意。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離開這件讓她屈辱卻又不得不依賴的外套所散發的、無處不在的氣息。

沖出酒店旋轉門,盛夏清晨帶著熱浪和汽車尾氣的風撲面而來,卷走了大堂里冰冷的空調氣息,卻驅不散她心頭那沉甸甸的陰霾和寒意。

門口停著一輛剛下客的出租車。

她幾乎是撲了過去,一把拉開后座車門,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般跌坐進去。冰冷的皮革座椅讓她微微一顫。

“去哪?”司機透過后視鏡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他見過太多這種從高級酒店出來、神情狼狽的年輕女人,早已司空見慣。

“……云錦苑?!毕哪伒穆曇羲粏〉脜柡Γ瑤缀跏菑凝X縫里擠出來的。那是夏家的地址。

一個她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回去的地方。她需要衣服,需要……一個暫時的避風港,盡管那港灣里布滿荊棘和毒蛇。

司機沒再多問,發動了車子。

車子匯入清晨的車流,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夏沫顏蜷縮在后座角落,緊緊抱著自己。

身上那件屬于裴徹的西裝外套,像一個巨大的諷刺,將她緊緊包裹。她將臉深深埋進那帶著他冷冽氣息的衣料里,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后怕、屈辱、昨夜瘋狂的余韻、被絕對力量碾壓的恐懼……所有積壓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宣泄的縫隙。

沒有哭聲。只有壓抑到極致的、細微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在狹窄的車廂里彌漫開來。

肩膀無聲地聳動著,滾燙的液體終于沖破強裝的冰冷防線,洶涌而出,迅速浸濕了昂貴的西裝面料。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座那個蜷縮成一團、裹著男人西裝、無聲顫抖的身影,無聲地嘆了口氣,默默升起了前后座之間的隔音擋板。

車子最終停在云錦苑那氣派卻冰冷得毫無溫度的雕花鐵門外。

夏沫顏胡亂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用力吸了吸鼻子。臉上的脆弱和狼狽被迅速收斂,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她付了車錢,推開車門。

雙腳再次踩在地面上時,清晨的陽光已經變得有些灼熱。她裹緊了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寬大西裝,像披著一件戰損的鎧甲,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象征著十年屈辱和冰冷的家門。

傭人張媽正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看到夏沫顏這副樣子走進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神里迅速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幸災樂禍。她放下剪刀,故意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種刻意的驚訝和尖酸:

“喲,大小姐?您這是……打哪兒回來???怎么這副模樣?”

她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掃過夏沫顏身上那件明顯屬于男人的昂貴西裝外套,掃過她凌亂的頭發和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最后落在她赤著的、沾了些灰塵的腳上,嘴角撇了撇,

“嘖嘖,這……這穿的是哪位先生的衣服啊?昨晚沒回家,先生和太太可擔心壞了,安安小姐更是急得不行呢!”

那“擔心壞了”和“急得不行”,被她刻意咬得很重,充滿了濃濃的諷刺意味。

夏沫顏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徑直從張媽身邊走過,仿佛她只是一團礙眼的空氣。十年的冷眼和苛待,早已讓她對這些依附于沈清白母女、狗眼看人低的傭人麻木。

“哎!大小姐!”張媽被她這無視的態度激怒,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聲音更加尖利刻薄起來,甚至帶著點教訓的口吻,“您這穿得不成體統的回來,總得跟太太說一聲吧?太太說了,讓您回來就去書房見她!您……”

夏沫顏猛地停下腳步。

她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過臉,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精準地釘在張媽那張寫滿刻薄和優越感的臉上。

那眼神太過冰冷,太過銳利,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玉石俱焚的兇戾,竟讓張媽后面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里,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心底莫名地竄起一股寒意。

夏沫顏什么也沒說,只是用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看了張媽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繼續邁步,走向通往二樓的主樓梯。

每一步都踩得很穩,盡管腳底冰涼,身上還裹著那件屈辱的外套,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

張媽被那一眼看得心頭發毛,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對著夏沫顏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啐了一口,低聲咒罵:“呸!什么玩意兒!被人玩爛了還擺什么大小姐架子!等著太太收拾你吧!”

夏沫顏沒有直接去書房。

她需要先回到自己的房間,那個位于二樓走廊最盡頭、常年帶著陰冷氣息的角落房間。換下這身恥辱的印記,哪怕只是暫時的喘息。

推開那扇熟悉的、帶著陳舊氣息的房門,一股久未通風的、混合著淡淡灰塵和樟腦丸的味道撲面而來。房間不大,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與這棟別墅其他地方的奢華格格不入。

一張單人床,一個舊衣柜,一張掉漆的書桌。這就是她在這個“家”里所有的空間。

她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身體不受控制地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毯上。

身上那件寬大的西裝外套,終于被她帶著一種近乎憎惡的力氣,狠狠扯了下來,像丟棄什么骯臟的垃圾一樣,用力甩到房間的角落!

黑色的外套蜷縮在陰影里,如同一個不祥的符號。

夏沫顏看著它,胸口劇烈起伏,胃里一陣翻攪,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她捂住嘴,強忍著嘔吐的欲望。

昨夜混亂的碎片、清晨那場驚心動魄的對峙、裴徹滾燙的手掌、冰冷的眼神、危險的氣息……所有的一切,再次不受控制地洶涌回腦海,沖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她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

身體深處,那被裴徹絕對力量碾壓帶來的隱秘戰栗,混合著昨夜殘留的、難以啟齒的酸軟和空虛感,如同潮水般再次襲來,讓她渾身發冷,又泛起一陣陣難堪的熱意。

就在她試圖將自己縮進更小的角落,隔絕這紛亂的一切時——

“篤、篤、篤?!?

三聲不輕不重、帶著一種刻意優雅節奏的敲門聲,清晰地響起在門外。

如同毒蛇吐信。

夏沫顏的身體瞬間繃緊。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沈清白。

那個永遠用冰冷和優雅包裝著刻骨惡毒的女人。

夏沫顏猛地抬起頭,臉上所有的脆弱和混亂被迅速抹去,只剩下一種深潭般的冰冷和戒備。她扶著門板,緩緩站起身,盡管雙腿還有些虛軟,但腰背挺得筆直。

她沒有立刻開門。

門外的人顯然也極有耐心。

幾秒鐘的沉默對峙后,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咔噠。”

門鎖被從外面打開了。

一身米白色絲質家居服的沈清白,姿態優雅地站在門口。

保養得宜的臉上畫著精致的淡妝,看不出絲毫昨夜在酒店時的驚駭和怨毒,只有一種慣常的、帶著疏離和審視的冰冷。

她的目光像精準的探照燈,第一時間掃過夏沫顏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的、洗得發白的舊T恤和運動褲(顯然是匆忙換上的),然后,如同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落在了房間角落里那件被丟棄的、價值不菲的男士西裝外套上。

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冰冷而充滿惡意的弧度。

“顏顏,”沈清白的聲音溫和依舊,卻像裹著蜜糖的冰錐,每一個字都淬著毒,

“昨晚……玩得還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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