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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雙面沉淪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襲擊了帝都。

午后原本明媚的陽光不知何時悄然隱退,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翻滾的烏云,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圖書館里靜謐的氛圍被打破,空調送出的冷氣似乎也帶上了窗外山雨欲來的潮意。

第一聲沉悶的雷鳴滾過天際時,凌熹兒正對著面前攤開的經濟學原理發呆。那些供給與需求的曲線在她眼里扭曲、變形,最后糊成一團,怎么也看不進去。她煩躁地用筆尖戳著草稿紙,心緒不寧。

終于,豆大的雨點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圖書館二樓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瞬間勾勒出無數道扭曲蜿蜒的水痕。窗外的世界迅速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灰蒙蒙的天和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影。

凌熹兒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徹底放棄了與經濟學搏斗的念頭。她有些機械地合上課本,目光落在桌角的兩樣東西上,呼吸微微一滯。

左邊是張草稿紙。那是上次在這里,厲錦珩幫她解那道她還未開始的高數題時留下的。后來他還嫌自己的草稿太亂,特意找了張干凈的紙,將整個解題過程重新謄抄了一遍。

此刻,那張紙就平整地躺在那里,上面的字跡清晰鋒銳,每一個數字和符號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精確感,邏輯嚴謹,力透紙背。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拂過紙面,仿佛能感受到他書寫時那股專注而又漫不經心的勁兒。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具體的畫面:他微微蹙眉思索的樣子,筆尖在紙上飛速移動的沙沙聲,解出答案后嘴角那抹懶洋洋又帶著點得意的笑。

所有的一切,都帶著盛夏校園里獨有的、混雜著青草與陽光的氣息,真實而溫熱,讓她的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視線緩緩右移,落在另一件東西上。那是時珩的簽名明信片。硬質卡片的正面是他在演唱會上的抓拍,背景是璀璨的星海,他站在光束中央,手握麥克風,下頜線凌厲,眼神鋒利而魅惑。

卡片背面,那個華麗的“Shawn”簽名占據了大半空間,筆畫飄逸流暢,尾端一個瀟灑的上挑,帶著舞臺王者特有的張揚與魅力。

這個簽名仿佛帶著魔力,能瞬間將人拉回那個光影交錯、聲浪震天的夜晚。

舞臺燈光的灼熱感似乎又一次炙烤著她的皮膚,耳邊是《Galaxy》那段能讓心臟隨之共振的、震耳欲聾的前奏,是他極具穿透力的歌聲劃破夜空。

視線里,是他站在萬人中央睥睨眾生的身影,是演唱會結束后在后臺,他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和那雙近在咫尺的、慵懶又帶著點邪氣的眼睛。

那種被瞬間擊中心臟、仿佛靈魂都在隨之震顫的強烈感覺,同樣真實得無法否認。

兩種截然不同的字跡,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就這么在她眼前激烈地沖撞、撕扯。

一個是身邊的、觸手可及的校園日常,帶著解題后的豁然開朗和草莓牛奶的微甜。

一個是遠方的、光芒萬丈的舞臺夢想,帶著演唱會的狂熱和腎上腺素飆升的眩暈。

胸口一陣煩悶,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讓她喘不過氣。一種陌生的、羞恥的認知在她心底破土而出,瘋狂生長。

怎么會這樣?

她怎么可以……同時對兩個人,都產生這樣強烈的感覺?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發燙,臉上血色上涌。一種深刻的自我厭惡和道德上的罪惡感瞬間將她淹沒。這讓她覺得自己貪心又糟糕,像個腳踏兩條船的壞女人,廉價又可恥。

“轟隆——”

又一道驚雷炸響,比剛才那聲更加沉悶駭人,仿佛要將天空劈開一道口子。

圖書館里的光線驟然暗淡下去,頭頂的照明燈管似乎也閃爍了一下。

窗外的雨勢更大了,雨水匯成水幕,從玻璃上傾瀉而下,天色陰沉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她煩躁地抓起那張畫滿涂鴉和厲錦珩筆跡的草稿紙,一股破壞的沖動涌了上來。她想把它撕掉,撕得粉碎,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混亂的心緒一并撕碎,讓一切回歸原點。

她的指尖已經開始用力,紙張的邊緣在她的壓力下微微卷曲,發出細微的、瀕臨破碎的聲響。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點懶洋洋笑意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雨聲和她內心的嘈雜,在頭頂響起。

“這么大雨,沒帶傘?”

凌熹兒渾身一僵,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手一抖,那張即將被撕碎的草稿紙便輕飄飄地脫手,落在了地上。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只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已經伸了過來,輕松地將那張紙撿了起來。

是厲錦珩。

他不知什么時候又站到了她的桌旁,身上還帶著室外的一絲涼氣。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身形挺拔,姿態隨意地站著,目光落在那張被他撿起的草稿紙上。

凌熹兒的心跳瞬間沖到了嗓子眼。

那張紙上,除了厲錦珩謄抄的解題步驟,還有她自己胡亂的涂鴉,以及……在角落里,她練習了無數遍的,時珩那個華麗的簽名“Shawn”。

她的臉“刷”地一下全白了。

厲錦珩的目光在那張紙上掃過,當他看到那個顯眼的“Shawn”簽名時,眼神似乎極快地停頓了一下,那停頓短得幾乎只是一個錯覺,隨即又恢復了如常,仿佛什么都沒看見,也仿佛對這種小女生的追星涂鴉習以為常。

他面不改色地將那張草稿紙對折,再對折,動作從容不迫。

然后,他隨手拉開凌熹兒對面那把一直空著的椅子,將折好的紙片夾進了自己臂彎里夾著的一本厚得驚人的《物理世界》里,整個過程自然得像是把一張書簽夾進書里。

“我……”凌熹兒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臉上,燙得嚇人。

“忘了看天氣預報?”他又問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絲了然的調侃。

“嗯……忘了。”凌熹兒慌亂地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緒。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冒失鬼。”厲錦珩輕笑一聲,給出了一個精準的評價。

他沒再追問關于那張紙的任何事,只是把自己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把純黑色的長柄傘,不輕不重地放在了凌熹兒面前的桌上,發出“叩”的一聲輕響。

傘柄入手,帶著一絲金屬的微涼,卻又仿佛殘留著他掌心的干燥溫度。

“拿著。”他的語氣依舊隨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凌熹兒下意識地握緊了傘柄,抬頭看他:“那你怎么辦?”

“我?”厲錦珩已經站起身,走向了圖書館大門。他回頭,沖她揚了揚眉,嘴角勾起一個燦爛又帶著點頑劣的弧度,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跑得快。”

下一秒,在凌熹兒錯愕的注視下,他抓起那本厚得能當板磚用的《物理世界》頂在頭上,沒有絲毫猶豫,一步邁出,毫不畏懼地沖進了外面瓢潑般的大雨之中。

“哎!厲錦珩!”

凌熹兒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抓著傘追到門口,卻被迎面撲來的、裹挾著巨大雨點的狂風擋了回來,冰冷的雨絲瞬間打濕了她的臉頰。

她只能站在屋檐下,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在灰白色的雨幕中迅速拉遠。他白色的T恤很快就被雨水完全浸透,緊緊地貼在背上,勾勒出少年人流暢而充滿力量的寬闊肩背線條。他跑得飛快,步履穩健,姿態矯健,轉眼就越過花壇,拐過彎,徹底消失在濃重的雨霧深處。

周圍是震耳欲聾的雨聲,世界仿佛只剩下這一種聲音。

雨水帶來的涼意順著傘柄一點點蔓延上來,但她掌心被他握過的那個地方,卻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異常滾燙。

凌熹兒怔怔地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低下頭,看向手中的黑傘。

純黑的傘面,純黑的傘骨,純黑的傘柄,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設計簡潔到了極點,透著一種低調的質感。她的指腹無意識地在冰涼的傘柄上摩挲著,忽然,觸碰到了一點凹凸不平的痕跡。

她湊近了些,仔細看去。

只見在靠近傘骨連接處的位置,用極簡的工藝,深刻著兩個英文字母:

LJH。

厲錦珩。

心跳,仿佛被這兩個冰冷堅硬的字母輪廓絆了一下,猛地失序、收緊。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更加洶涌的混亂,鋪天蓋地地再次席卷了她。

她緩緩地撐開這把刻著他名字縮寫的傘,傘面“嘭”地一聲打開,為她隔絕出一片小小的、安寧的天地。她握著傘柄,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進了雨中。

冰涼的雨水瘋狂地砸在黑色的傘面上,發出沉悶而密集的聲響,像是擂鼓,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她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反復地、輕輕地摩挲著傘柄上那兩個冰冷的字母,仿佛想從那冰冷的觸感中,汲取一點點冷靜。

然而并沒有用。

一個在舞臺上為萬人閃耀,簽下華麗名字,存在于海報與屏幕中的時珩。

一個在身邊為她解題,遞上牛奶,此刻更是將唯一的傘留給她,自己頂著書奔跑在瓢潑大雨中的厲錦珩。

一個遙遠如星辰,一個真實如呼吸。

兩個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腦海中瘋狂地交替、重疊、撕扯,讓她頭痛欲裂。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她前方的視線,也澆透了她這顆陷入雙重漩渦的、無處安放的心。她握緊了手中的傘柄,那堅實的觸感仿佛是此刻唯一的浮木。然而,腳下的路,卻前所未有地迷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不知何時才會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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