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杖”方舟要塞投下的陰影,如同神祇宣判的死刑印章,牢牢蓋在燃燒的梵蒂城內城城市聯盟賽比賽場地的廢墟之上。
那恢弘的圣詠不再是信仰的頌歌,而是追魂索命的喪鐘。天空被鋼鐵與圣焰的森林覆蓋,大地被銀白色的死亡洪流淹沒。在這股足以碾碎大陸的絕對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顯得如此渺小可笑。
然而,在廢墟邊緣,一條被爆炸和坍塌半掩的廢棄排污管道深處,三個渺小的身影,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著那微不可見的生路掙扎前行。
李玄風感覺自己像一具被掏空的行尸。肩上扛著的云姝身體滾燙如火炭,每一次顛簸都讓昏迷中的她發出痛苦的呢喃。右手拖拽著的影寒,那條完好的左臂軟綿綿地搭在他肩上,身體的大部分重量如同沉重的沙袋壓在他幾乎斷裂的脊椎上。
影寒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絲,右肩殘端的傷口在粗暴移動下不斷滲出混合著金屬碎屑的暗紅液體,滴落在布滿污泥和冰晶的地面。他自己的情況更糟,內腑如同被絞肉機攪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金丹黯淡無光,經脈如同干涸的河床,強行催動最后兩張神行符帶來的透支感,讓他的視野陣陣發黑,腳步虛浮踉蹌。
身后,那場由蘇幼熙用命換來的、游衣制造的冰封煉獄,暫時阻擋了追兵。但那令人窒息的圣光威壓和天空中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如同懸頂的利劍,催促著他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
“咳…咳咳…”影寒在顛簸中嗆咳起來,嘔出一小口帶著內臟碎片的黑血,完好的左眼艱難地睜開一條縫,渙散的目光掃過李玄風慘白的側臉和肩上云姝痛苦的表情。“放…下我…吧”嘶啞的氣音如同砂紙摩擦。
“閉嘴!”李玄風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邁動如同灌鉛的雙腿。符咒帶來的微弱加速早已消失,現在支撐他前進的,是純粹的意志力和對身后那片冰封地獄隨時可能被教廷更恐怖力量踏平的恐懼。
管道似乎永無盡頭。黑暗在前方蔓延,只有應急燈昏黃的光暈在身后拖曳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空氣污濁粘稠,彌漫著鐵銹、化學污泥、血腥和一種更深沉的、來自教廷凈化場的死亡氣息。
不知掙扎前行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光——管道的盡頭!一個被厚重鐵柵欄封死的出口!柵欄外,是傾盆的暴雨和更加混亂的城市廢墟景象!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間點燃了李玄風瀕臨崩潰的意志!他加快腳步,踉蹌著沖到柵欄前。鐵柵欄銹跡斑斑,但異常堅固。他放下影寒和云姝,用顫抖的手摸索著柵欄的鎖扣。沒有鑰匙,只有一把巨大的、銹死的掛鎖。
“讓…開…”一個微弱卻冰冷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李玄風猛地回頭。只見被放在地上的影寒,用那條還能動的左臂,極其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她完好的左眼死死盯著那把銹鎖,瞳孔深處,一絲微弱卻極其凝聚的冰藍光芒一閃而逝!那是古劍殘存的最后一絲力量,與她體內那顆瀕臨破碎的金丹雛形強行共鳴!
“呃啊——!”影寒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左手食指中指并攏如劍,對著那把銹鎖隔空猛地一刺!
一道細若發絲、卻凝聚著極致穿透意念的冰藍劍氣,如同離弦之箭,從她指尖激射而出!
“嗤!”
一聲輕響。劍氣精準無比地命中了銹鎖最脆弱的鎖芯部位!極致的冰寒瞬間凍結了內部的金屬結構,隨即劍氣爆發,將凍結的金屬化為齏粉!
“咔噠!”銹鎖應聲而斷!
李玄風來不及震驚,猛地拉開沉重的鐵柵欄!冰冷的雨水混合著狂風瞬間倒灌而入!他扛起云姝,拖起影寒,一頭扎進了外面瓢潑的雨幕和燃燒的廢墟之中!
然而,希望的火苗瞬間被冰冷的雨水澆滅!
“發現目標!坐標鎖定!凈罪者編隊,俯沖攻擊!”天空中,尖銳的電子合成音穿透雨幕!數架翼展燃燒著蒼白圣焰的“凈罪者”無人機如同發現了獵物的禿鷲,從低空云層中尖嘯著俯沖而下!機腹的圣光炮口亮起刺目的光芒!
“該死!”李玄風瞳孔驟縮!他拖著兩個重傷員,根本不可能躲過無人機的精準打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轟!轟!”
數道熾熱的能量光束從側后方廢墟的陰影中射出,精準地凌空打爆了俯沖在最前面的兩架無人機!
李玄風愕然望去。只見一輛涂裝著城市治安署標志、但布滿彈痕和凹坑、引擎蓋還在冒煙的重型裝甲運輸車,如同受傷的鋼鐵巨獸,從燃燒的建筑殘骸后咆哮著沖了出來!駕駛室里,一個滿臉油污、眼神卻異常兇狠的中年男人探出頭,對著他們嘶吼:“快上車!不想變烤肉的快他媽上來!”
是老雷,自己那一通電話還是沒白打,他還活著!
李玄風來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他用盡最后力氣,連拖帶拽地將影寒和云姝塞進了裝甲車敞開的、布滿彈孔的后車廂!
“坐穩了!”中年司機猛踩油門,裝甲車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入雨幕和廢墟!
身后,剩余的無人機緊追不舍,密集的圣光彈如同雨點般砸在車體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砰砰”聲!厚重的裝甲被灼燒出一個個凹痕,冒出青煙!車內的李玄風死死護住昏迷的云姝和氣息奄奄的影寒,感受著車身劇烈的顛簸和沖擊。
逃亡,才剛剛開始。梵蒂城,只是這場血色征途的第一個煉獄。
裝甲車在燃燒的廢墟中瘋狂穿梭,如同暴風雨中掙扎的孤舟。司機老雷,作為華夏國軍方參加此次城市聯盟賽里的隊長,在圣裁者降臨的第一波攻擊中僥幸存活。他的小隊全軍覆沒,只剩下這輛傷痕累累的“鐵騾子”,這還是李玄風的那一通電話讓自己這個小隊的人提前有了準備,但還是沒擋住,光明教廷太狠了,他們現在連平民的命都不在乎,更何況是自己這個華夏的普通異能者。
“媽的!甩不掉!那些鐵鳥跟得太緊了!”老雷死死握著方向盤,手臂青筋暴起,不斷做出各種極限的規避動作。車身在瓦礫和廢墟間劇烈跳躍、甩尾,每一次都讓車廂內的人如同被扔進滾筒洗衣機。
李玄風艱難地爬到車廂后部的射擊孔,透過布滿裂痕的防彈玻璃,他看到天空中至少還有五架“凈罪者”如同跗骨之蛆般緊追不舍。
圣光彈如同雨點,不斷轟擊在車尾裝甲上。更遠處,低空云層中,幾架體型更大、裝備著多管光束炮的“告死鳥”懸浮炮臺也加入了追擊,封鎖著他們的逃竄路線。
“不能讓他們再跟下去了!前面就是開闊地,我們會被打成篩子!”老雷怒吼道。
李玄風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強忍著透支的痛苦,盤膝坐下,從懷中摸出那支古樸的符筆。符囊已空,他毫不猶豫地再次咬破舌尖,一大口本命精血噴在筆尖!精血中蘊含的微弱丹元混合著殘存的靈力,讓筆尖亮起一絲黯淡的紅芒。
他閉目凝神,無視車廂的劇烈顛簸和耳邊的爆炸聲,以指為引,以血為媒,在虛空中急速勾勒!一個極其復雜、散發著不穩定能量波動的赤紅色符文在空氣中艱難成型——“離火焚空符”!這是他目前能強行施展的、但最不穩定的攻擊符箓!
而不穩定,就意味著威力更大!
“給我…爆!”李玄風猛地睜眼,眼中血絲密布,對著車尾追擊的無人機群,凌空一指!
“嗡——!”
赤紅色的符文瞬間燃燒殆盡,化作一道凝練的火線,如同毒蛇般射向天空!
然而,符箓的威力因李玄風的嚴重透支而大打折扣。火線在接近無人機群時驟然擴散,化作一片范圍不小但威力分散的火焰沖擊波!
“轟轟轟!”
沖擊波席卷了無人機群,打亂了它們的隊形,兩架靠得最近的“凈罪者”被火焰卷入,凌空爆炸!但剩下的三架和“告死鳥”炮臺只是被震得搖晃了一下,迅速穩定下來,炮口重新鎖定裝甲車!
“操!火力不夠!”老雷絕望地罵道。
就在這時,一直蜷縮在車廂角落、被李玄風用衣物勉強固定住的影寒,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在感受到周圍的危機以后,她完好的左眼猛地睜開,瞳孔深處,那絲冰藍的光芒再次閃現,但這一次,充滿了狂暴與混亂!她體內的齊思瞞意志在劇痛和死亡的刺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被強行喚醒!一股混亂、暴戾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呃啊啊——!”影寒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那條完好的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張開,對著車頂猛地一抓!
一股無形的、混亂的引力場瞬間籠罩了車頂上方一小片區域!
追擊中的一架“告死鳥”懸浮炮臺,猝不及防之下,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混亂引力猛地拉扯,瞬間失去了平衡!它如同喝醉酒的巨鳥,旋轉著、翻滾著,一頭撞向了旁邊的一架“凈罪者”無人機!
“轟隆——!!!”
劇烈的爆炸在空中綻放!兩架飛行器化作燃燒的火球墜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剩下的無人機和炮臺出現了短暫的混亂和遲疑!
“好機會!”老雷抓住這千鈞一發的空隙,猛地一打方向盤,裝甲車咆哮著沖進一條狹窄的、被倒塌高樓半掩的隧道!暫時脫離了無人機的直接視線!
“呼…呼…”李玄風癱倒在車廂里,大口喘著粗氣,剛才強行催動符箓幾乎耗盡了他最后一絲力氣。影寒在發出那一下后,幾乎再次陷入昏迷,而身體正在無意識地微微抽搐著,口中溢出帶著血塊的血沫。借助齊思瞞的力量強行蘇醒給她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帶來了更重的負擔。
隧道內漆黑一片,只有車燈在布滿裂縫的墻壁上投下晃動的光柱。車輪碾壓著碎石和不知名的障礙物,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廂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味和機油燃燒的焦糊味。云姝在高燒中發出痛苦的囈語,體溫高得嚇人。
“我們…要去哪?”李玄風虛弱地問。
“往東!穿過‘銹帶’工業區,進入‘遺忘沼澤’!教廷的鋼鐵洪流在沼澤里施展不開!”老雷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決絕。“坐穩了,后面的路更他媽難走!”
話音剛落!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隧道前方傳來!整個隧道劇烈搖晃,大塊大塊的混凝土和鋼筋如同暴雨般砸落下來!
“操!塌方!”老雷猛踩剎車,但已經來不及了!
裝甲車在巨大的慣性下,狠狠撞上了前方坍塌下來的、如同小山般的混凝土碎塊!車頭瞬間變形,引擎蓋被掀飛,濃煙滾滾!巨大的沖擊力讓車廂內的李玄風如同被巨錘砸中,狠狠撞在車廂壁上,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影寒和云姝也被甩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媽的…”老雷滿臉是血地從變形的駕駛室里爬出來,一條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
隧道,被徹底堵死了。唯一的生路,斷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前路被堵,后路有追兵,他們被困死在這條黑暗的隧道里了!
隧道內煙塵彌漫,嗆得人無法呼吸。僅有變形的車燈還在頑強地亮著,投射出搖曳不定的光柱,照亮了如同災難現場般的景象。
“咳咳…李玄風…還…活著嗎?”老雷拖著斷臂,艱難地爬到車廂邊。
李玄風掙扎著從一堆雜物中爬起來,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胸口劇痛,又咳出一口血。“死…不了…”他踉蹌著撲向摔在角落的影寒和云姝。影寒的額頭被磕破,鮮血直流,但呼吸尚存。云姝的情況更糟,高燒加上劇烈的撞擊,讓她氣息更加微弱。
“后…后面…”影寒突然掙扎著抬起頭,完好的左眼死死盯著隧道入口的方向,瞳孔因極度的危險預感而收縮。
李玄風和老雷同時心頭一凜!他們聽到了!沉重、整齊、帶著金屬靴踏地鏗鏘聲的腳步聲,正從隧道入口處迅速逼近!伴隨著冷酷的電子音指令:
“目標信號丟失…確認隧道坍塌…執行區域肅清協議…不留活口…”
是凈化者軍團!他們追上來了!而且聽聲音,人數不少!
“媽的!跟他們拼了!”老雷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用還能動的手從駕駛室廢墟里扒拉出一把大口徑的霰彈槍,檢查了一下彈藥,還有三發:“李玄風!你帶那兩個丫頭躲到車后面去!看機會跑!老子給你們斷后!”
“你…”李玄風看著老雷扭曲的手臂和決絕的眼神,知道勸阻無用。他咬咬牙,扛起云姝,拖著影寒,艱難地挪到被撞得嚴重變形的車頭后面,利用扭曲的金屬作為掩體。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動力甲運轉的低沉嗡鳴和圣光武器充能的微弱光芒。數道戰術手電的光柱刺破煙塵,掃射著隧道。
“發現載具殘骸!生命信號檢測中…發現三個微弱信號!執行凈化!”
冷酷的指令下達。數名穿著“虔誠”型動力甲的凈化者士兵出現在光柱中,手中的“凈化者”光束步槍抬起,鎖定了裝甲車殘骸的方向!
“狗雜種!去死吧!”老雷怒吼著從掩體后閃身而出,霰彈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再加上老雷的異能加持,密集的鋼珠瞬間將最前面兩名凈化者打得倒飛出去,動力甲上布滿凹痕!
“開火!”凈化者小隊立刻還擊!密集的熾白光束如同雨點般射來!
老雷一個翻滾躲回掩體,掩體上瞬間被灼燒出無數坑洞,火星四濺!他利用裝甲車殘骸的復雜結構,如同靈活的耗子,不斷變換位置,用精準的點射和霰彈槍的壓制火力,暫時阻擋著凈化者的推進。但對方人數占優,火力兇猛,老雷很快就被壓制在掩體后抬不起頭,斷臂的傷口在劇烈動作下不斷涌出鮮血。
李玄風躲在車頭后,心急如焚。老雷撐不了多久!他再次嘗試調動體內殘存的力量,但丹田如同頑石,經脈刺痛難忍,連最低級的符箓都畫不出來了!他看向懷里的云姝和身邊的影寒,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幾乎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云姝,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她猛地睜開眼!那雙原本空洞渙散的眸子,此刻卻爆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非人的銳利光芒!那不是清醒,更像是精神在瀕死邊緣被極度危險刺激后產生的預知本能!
“左…左三…右五…上…跳!”云姝的聲音嘶啞尖銳,如同夢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精準!
李玄風一愣,但出于對云姝精神力的絕對信任,他幾乎是本能地遵循了那夢囈般的指令!他猛地拖著影寒向左翻滾三米,同時抬頭看向上方!
“嗤嗤嗤——!”
數道熾白光束瞬間撕裂了他們剛才藏身的位置!而幾乎就在光束射穿空氣的同時,一塊巨大的、搖搖欲墜的混凝土塊從隧道頂部被震落,轟然砸在了他們原本位置的右側五米處!如果他們還在原地,或者只向左躲閃,都難逃被砸成肉泥或被光束洞穿的命運!
是云姝!她殘存的精神本能,在生死關頭,如同雷達般捕捉到了那瞬間的死亡軌跡!
“她…她能看到?!”李玄風心中狂震!
“下面!穿甲彈!”云姝的夢囈再次響起,聲音急促而尖銳!
李玄風毫不猶豫,抱著云姝和影寒猛地向后翻滾!
“轟!”
一枚拖著尾焰的圣光穿甲彈狠狠鉆入他們剛才趴伏的地面,猛烈爆炸!灼熱的金屬射流和沖擊波將周圍的碎石和金屬殘骸撕得粉碎!
靠著云姝這如同鬼魅般的死亡預警,李玄風帶著兩人在密集的火力網和不斷坍塌的建筑隧道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次次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的攻擊!但老雷那邊的情況越來越糟。他的霰彈槍啞火了,子彈耗盡!只能用撿來的合金碎片和對方周旋,身上又添了幾道被光束灼傷的焦痕。
“老雷!回來!”李玄風嘶吼。
“走…你們走!別管我!”老雷背靠著燃燒的引擎,看著李玄風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手里緊緊攥著一枚從凈化者尸體上摸來的圣光手雷,拇指扣住了保險栓!他要拉幾個墊背的!
就在這絕望之際,異變再生!
隧道入口處,那沉重的腳步聲和冷酷的指令聲,突然…消失了!
緊接著,是幾聲極其短促、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呃…嗬…”聲,以及重物倒地的悶響。
發生了什么?
李玄風和老雷都愣住了。凈化者的火力也驟然停止。整個隧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碎石掉落的聲音。
然后,一個輕盈的、如同貓科動物般無聲的腳步,踏著隧道地面的碎石和血污,緩緩從入口的煙塵中走了進來。
是蘇幼熙!
但她的狀態極其詭異!她身上依舊穿著那身破爛的鎧甲,肋下和背后那致命的傷口上,覆蓋著一層薄如蟬翼、卻散發著幽幽藍光的純凈冰膜。這冰膜不僅止住了血,似乎還在緩慢地修復著創傷。她的臉色蒼白得如同新雪,嘴唇毫無血色,眼神卻冰冷銳利得如同萬載寒冰,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她的動作有些僵硬,失去了往日的流暢,但每一步踏出,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寂與殺意。兩把淬毒的戰刀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她手中,刀身幽藍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毒蛇的眼眸。
她無視了李玄風和老雷震驚的目光,徑直走向那些被驚呆的凈化者士兵。
“異端!開…”一名凈化者反應過來,剛抬起槍口。
蘇幼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下一瞬已經出現在他身側!毒刃無聲無息地劃過一道幽藍的弧線,精準地刺入動力甲頭盔與頸甲的縫隙!劇毒注入!那名凈化者瞬間僵直,倒下。
她的動作并不快,甚至有些遲滯,但每一次移動都如同經過最精密的計算,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可能的攻擊路線。每一次出手都精準、致命,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毒刃如同死神的請柬,每一次閃現都帶走一條生命。凈化者的光束射在她身上,竟被那層看似脆弱的冰膜折射、偏開,只留下淡淡的灼痕!圣光能量似乎對那冰膜的效果大打折扣!
短短數息,剩余的幾名凈化者先鋒如同被割倒的麥子,無聲無息地倒在了血泊中。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窒息,沒有激烈的搏殺,只有冰冷的死亡。
蘇幼熙停下腳步,站在尸體中間,緩緩轉過頭,那雙冰冷的眸子看向李玄風和老雷。
那眼神,讓李玄風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那不是他熟悉的蘇幼熙的眼神。那眼神里,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沒有同伴重逢的波動,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執行程序的機器般的漠然,以及…一絲被強行壓制、卻依舊存在的、如同深淵般的痛苦?
“幼熙…是你嗎?”李玄風聲音干澀地問。
蘇幼熙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掃過重傷的影寒和高燒昏迷的云姝,最后落在被堵死的隧道前方。她走到坍塌的混凝土堆前,伸出覆蓋著淡淡冰霜的手,輕輕按在冰冷的石塊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凍結聲響起!以她的手為中心,一層幽藍的堅冰迅速在混凝土塊上蔓延、凝結!堅硬的混凝土在極致的冰寒下變得如同脆弱的餅干!緊接著,蘇幼熙收回手,猛地一拳砸在被冰凍的混凝土上!
“轟!”
被冰凍脆化的巨大混凝土塊應聲碎裂,化作無數冰渣和碎石,露出了一個勉強可供人爬行的縫隙!刺骨的寒風和冰冷的雨水瞬間從縫隙中灌入!
她回頭,冰冷的眸子看向李玄風,仿佛在說:走。
李玄風壓下心中的震驚和疑慮,扛起云姝,拖著影寒。老雷也掙扎著爬起來,撿起一把凈化者的光束步槍。三人跟在如同冰雕般沉默的蘇幼熙身后,從那道用冰與力強行打開的縫隙中,爬出了這條差點成為他們墳墓的隧道,再次投入了外面冰冷狂暴的雨夜和未知的兇險之中。
蘇幼熙回來了,以這種冰冷、強大卻詭異的狀態。她是同伴?還是…游衣留下的某種冰冷的“工具”?或者是……他體內另外一個靈魂蘇醒了?李玄風不知道,影寒和云姝更不可能清楚。
但所有人都明白,前路依然被圣光的陰影籠罩,而他們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又多了一個強大卻充滿未知的變數。
隧道外,是梵蒂城東郊廣袤的“銹帶”工業區。這里曾是支撐城市的鋼鐵脊梁,如今只剩下連綿不絕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的廢棄工廠、高聳入云卻銹跡斑斑的冷卻塔、縱橫交錯的、早已停止運行的巨大管道網絡,以及堆積如山的工業廢料。傾盆的暴雨沖刷著鐵銹和油污,在地面匯聚成渾濁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溪流。天空依舊被教廷的艦隊陰影籠罩,圣詠和引擎的轟鳴如同背景噪音,無處不在。
“快!這邊!”老雷對這片區域似乎很熟悉,忍著斷臂的劇痛,指引著方向。他們必須利用這片復雜的地形擺脫天空的監視和追蹤。
蘇幼熙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如同一個冰冷的斥候。她的動作依舊有些僵硬,但每一步都踏在最穩固的位置,巧妙地利用著巨大的管道、廢棄的集裝箱和坍塌的廠房作為掩護。她似乎對危險的感知極其敏銳,總能在無人機掃描光束掃過前,帶領隊伍提前躲入陰影。偶爾有低空掠過的“凈罪者”無人機,她甚至能利用地形死角,用撿來的金屬碎片精準投擲,破壞其光學傳感器,使其短暫失明墜落。
李玄風背著云姝,拖著影寒,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影寒的狀態時好時壞,偶爾會因齊思瞞意志的沖擊而短暫蘇醒,發出痛苦的嘶吼,眼中冰藍光芒閃爍,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云姝則一直處于高燒昏迷和死亡預警的夢囈交替狀態,每一次預警都讓李玄風驚出一身冷汗,但也數次救了隊伍。
老雷負責殿后,警惕地注視著后方和天空,手中的光束步槍隨時準備開火。他身上的傷口在雨水浸泡下開始發炎,臉色越來越差,但眼神依舊兇狠。
他們在銹跡斑斑的鋼鐵迷宮中穿行,如同在巨獸的血管中逃亡。天空的無人機群如同盤旋的禿鷲,地面也并非安全之地。很快,他們就遭遇了教廷的地面獵殺部隊。
一支由三名凈化者士兵和一名裝備著重型圣光霰彈槍的戰斗修女組成的小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從一個巨大的廢棄反應爐后包抄了過來!
“發現目標!凈化!”戰斗修女冷酷的聲音響起,手中的霰彈槍率先噴吐出致命的圣光彈幕!
“躲開!”老雷怒吼著開火還擊,光束打在戰斗修女的重甲上濺起火星,但效果甚微。
李玄風拖著影寒和云姝,狼狽地撲向一堆生銹的金屬桶后。密集的彈丸轟擊在桶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灼熱的金屬碎片四處飛濺!
蘇幼熙沒有躲。她迎著彈幕沖了上去!動作依舊帶著一絲遲滯,但速度極快!圣光彈丸射在她身上,被那層幽藍冰膜折射、偏開,只留下淡淡的灼痕!她瞬間切入那名戰斗修女身前!戰斗修女顯然沒料到對方能硬抗霰彈槍,反應慢了半拍!蘇幼熙的戰刀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刺向對方頭盔面罩與胸甲的連接處!
“鐺!”一聲脆響!戰斗修女的重甲防御遠超普通凈化者,毒刃竟未能完全刺穿!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
戰斗修女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是暴怒!她丟開霰彈槍,抽出腰間的動力鏈鋸,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斬向蘇幼熙的腰腹!同時,另外三名凈化者的光束也鎖定了蘇幼熙!
蘇幼熙眼中寒光一閃,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后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鏈鋸的致命橫掃!同時,她左手戰刀格開一束射來的光束,右手戰刀則如同閃電般刺向一名靠近的凈化者的肘關節縫隙!
“嗤啦!”戰刀精準刺入!液壓油噴濺!那名凈化者手臂瞬間癱瘓!蘇幼熙借力旋身,一腳狠狠踹在另一名凈化者的膝蓋側后方!“咔嚓!”清晰的骨裂聲!那名凈化者慘嚎著倒地!
她的戰斗方式變了!不再追求極致的力量和肉身的碾壓,而是利用那層詭異冰膜帶來的強大防御力和自身精準到可怕的弱點打擊,進行著一種高效、冷酷、以傷換命的正面搏殺!每一次動作都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和不顧自身的慘烈!簡直是另外的一個蘇幼熙,想到這里,李玄風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那個游衣口中的一體雙魂,難道這是蘇幼熙體內的另一個靈魂?
戰斗修女被蘇幼熙的兇悍和詭異防御激怒了,動力鏈鋸揮舞得如同狂風暴雨!蘇幼熙身上很快增添了數道被鏈鋸擦過的傷口,雖然不深,但那層冰膜也被撕裂,露出下面蒼白的皮膚。但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中只有冰冷的殺意,戰刀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尋找著重甲的薄弱點。
李玄風躲在掩體后,心急如焚。他看出蘇幼熙的狀態不對勁,那層冰膜在持續消耗!他強提一口丹氣,不顧經脈劇痛,再次咬破指尖,用精血在掌心快速畫了一個極其簡陋的“驚神符”!短暫的恢復下,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勉強施展的輔助符箓了。
“敕!”李玄風對著那名瘋狂攻擊的戰斗修女,凌空一拍!
一股微弱卻尖銳的精神沖擊瞬間刺入戰斗修女的腦海!她狂暴的動作猛地一滯,鏈鋸的嗡鳴聲都停頓了半秒!
就是現在!
蘇幼熙眼中寒芒爆射!她不顧另一名凈化者射來的光束在肩頭灼燒出的焦痕,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前沖!戰刀放棄所有防御,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狠狠刺向戰斗修女因精神沖擊而暴露出的咽喉部位——那里是動力重甲頭盔與胸甲唯一的柔性連接處!
“噗嗤!”
幽藍的刃尖精準無比地刺穿了強化纖維內襯,深深沒入戰斗修女的咽喉!劇毒的神經毒素瞬間注入!
“呃…嗬…”戰斗修女高大的身軀猛地僵住!鏈鋸脫手掉落,砸在地上。她雙手徒勞地抓向自己的喉嚨,頭盔下的眼睛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凝固的瘋狂。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激起一片泥水。
蘇幼熙拔出毒刃,看都沒看倒地的敵人,冰冷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最后一名被嚇傻的凈化者。那名凈化者驚恐地后退,手中的光束步槍都忘了開火。
蘇幼熙身影一閃,戰刀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終結了他的恐懼。
戰斗結束。蘇幼熙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肋下那道被冰膜覆蓋的傷口,在剛才激烈的戰斗中似乎又裂開了一絲,冰膜下滲出淡淡的血絲。她身上的冰膜光芒明顯黯淡了許多,動作的僵硬感似乎也更重了。
李玄風從掩體后沖出來,看著滿地的尸體和站在尸骸中、如同染血冰雕般的蘇幼熙,心中五味雜陳。老雷也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看著蘇幼熙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蘇幼熙…你的傷…”李玄風想上前查看。
蘇幼熙卻猛地轉過頭,冰冷的眸子看向李玄風,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讓李玄風瞬間止步。她抬起手,指了指遠處一座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廢棄煉鋼廠,又指了指天空——幾架“告死鳥”炮臺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飛來!
沒有言語,但意思明確:追兵又至,快走!
一行人不敢停留,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再次沒入銹跡斑斑的鋼鐵叢林。蘇幼熙依舊走在最前,沉默地掃清障礙,規避危險。她的存在,如同一把冰冷而鋒利的雙刃劍,既是強大的守護者,又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李玄風心中那個疑問越來越重:她到底怎么了?這層冰膜和這冰冷的狀態,還能維持多久?而當冰膜消失,原本蘇幼熙的靈魂接管了蘇幼熙的身體,等待自己這一行人的,又將是怎樣的結局?
穿越危機四伏的“銹帶”工業區,耗費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間遭遇了數次小股凈化者部隊的攔截,甚至有一次差點被低空掠過的“熾天使”航母釋放的機群發現。靠著老雷對地形的熟悉、蘇幼熙冰冷高效的殺戮、云姝時靈時不靈的死亡預警,以及李玄風在關鍵時刻用精血強行催動的幾道符箓,他們一次次險死還生。
影寒的狀態稍微穩定了一些,雖然依舊虛弱,但偶爾能短暫清醒,嘗試著用左手握著古劍的劍柄,似乎在努力溝通那沉寂的劍靈陳有哀。云姝的高燒在暴雨的沖刷和李玄風用殘余靈力引導雨水降溫下,終于退去了一些,但精神依舊萎靡,死亡預警的頻率也降低了。
當眼前終于不再是無窮無盡的鋼鐵廢墟,而是一片彌漫著灰白色濃霧、泥濘不堪、生長著巨大畸形蕨類和腐爛樹木的濕地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遺忘沼澤…我們到了!”老雷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一絲希望。“教廷的重型裝備在這里寸步難行!天空的視野也被霧氣遮擋!這是我們的機會!”
沼澤的空氣潮濕、陰冷,彌漫著植物腐敗和沼氣混合的刺鼻氣味。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淤泥,每一步都可能陷入其中。濃霧極大地限制了視野,只能看到周圍十幾米的景象。天空教廷艦隊的轟鳴聲被厚重的霧氣阻隔,變得遙遠而模糊,這反而讓人更加不安,仿佛濃霧中隨時會鉆出致命的怪物。
蘇幼熙依舊走在最前。她的動作在濕滑的泥沼中更加艱難,那層覆蓋傷口的冰膜在潮濕環境下似乎消耗得更快,光芒愈發黯淡。她仿佛一臺燃料即將耗盡的機器,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滯澀感。但她依舊沉默地探路,用戰刀砍斷擋路的藤蔓和朽木,警惕地感知著霧氣中的危險。
“小心…水里有東西…”云姝虛弱的聲音響起,帶著預警的意味。
李玄風立刻警惕地看向旁邊渾濁的水洼。只見水面下,幾條潛伏的、長滿利齒和骨刺的變異沼澤鱷魚正悄無聲息地靠近!它們顯然是被血腥味吸引而來。
蘇幼熙反應極快,毒刃脫手飛出,如同閃電般刺入一條鱷魚的眼睛,直貫大腦!那條鱷魚劇烈翻滾幾下,沉入水底。另外幾條被驚動,嘶吼著撲出水面!
老雷和李玄風也立刻開火,一番短暫而激烈的搏斗,幾條鱷魚被擊殺或擊退。
這只是沼澤微不足道的開胃菜。更危險的是無處不在的毒蟲、隱藏在淤泥中的陷坑、以及能釋放麻痹毒霧的巨大孢子菌類。蘇幼熙的冰膜對物理和能量攻擊防御力驚人,但對這種生物毒素和惡劣環境似乎效果有限。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動作越來越慢,肋下和背部的冰膜下,滲出的不再是淡血絲,而是暗紅色的血液。
“蘇幼熙…停下休息吧…”李玄風看著蘇幼熙搖搖欲墜的背影,忍不住喊道。
蘇幼熙沒有回頭,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依舊倔強地向前探路。
突然,走在隊伍中間的老雷腳下一軟!“不好!流沙!”他驚呼一聲,半個身子瞬間陷入了深不見底的黑色泥潭!淤泥帶著強大的吸力,迅速吞噬著他的身體!
李玄風離得最近,立刻撲過去抓住老雷的手!但淤泥的吸力太強,他自己也被帶著往下陷!
“別管我!走!”老雷嘶吼著,想要掙脫李玄風的手。
就在這時,蘇幼熙猛地轉身沖了回來!她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旁邊一棵巨大的、根系裸露的腐木,右手則抓住李玄風的手臂!三人如同串在一起的螞蚱,在泥潭邊緣掙扎!
蘇幼熙肋下的冰膜在劇烈的發力下,發出細微的“咔嚓”聲!裂痕迅速擴大!暗紅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冰膜!劇痛讓她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抖,幾乎要脫力!
“呃啊——!”影寒不知何時掙扎著爬了過來,她用那條還能動的左臂,死死抱住了蘇幼熙的腰!用自己殘破的身體作為錨點!
四人如同在死亡邊緣拔河!淤泥的吸力、自身的重量、傷口的劇痛…每一秒都是煎熬!就在老雷的胸口即將被淹沒,李玄風也深陷至腰部,蘇幼熙肋下冰膜即將徹底崩碎之際——
“給我…起!”李玄風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體內那顆瀕臨破碎的丹田,在絕境的重壓下,竟然被他強行壓榨出一絲狂暴的丹元!混合著精血和意志的力量瞬間爆發!
“噗!”一大口鮮血噴出,李玄風感覺自己的丹田仿佛要炸開!但借著這股力量,他猛地一拽!
“嘩啦!”
老雷的身體被硬生生從淤泥中拔出了一大半!蘇幼熙和影寒也同時發力!三人合力,終于將老雷從死亡邊緣拖了回來!
四人癱倒在相對堅實的岸邊,劇烈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老雷下半身全是惡臭的淤泥,驚魂未定。李玄風面如金紙,氣息萎靡到了極點,剛才的爆發讓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影寒再次陷入昏迷。
蘇幼熙肋下的冰膜徹底碎裂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暴露出來,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身下的泥漿。她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痛哼出聲,但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眼神中的冰冷似乎也因劇痛而融化了一絲,露出了深藏的疲憊與痛苦。
冰膜…碎了。游衣留下的保護,消失了。蘇幼熙的傷勢和虛弱,再也無法掩蓋。
然而,危機并未結束。
沼澤的濃霧中,一種詭異的寂靜突然降臨。不是沒有聲音,而是所有的聲音——風聲、水聲、蟲鳴聲——都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隔膜吸收了,變得模糊而遙遠。一股沉重的、令人靈魂都感到壓抑的力場,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彌漫開來。
“小心…安靜…好重…”云姝蜷縮在李玄風懷里,發出微弱的、帶著恐懼的預警。
李玄風心頭猛地一沉!這種感覺…他聽說過!是教廷的沉默修女!
只見前方的濃霧如同被無形之手撥開,三個身穿特制啞光黑袍、佩戴著毫無五官、只露出眼部兩個漆黑孔洞的禁言面具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懸浮在離地一尺高的反重力平臺上,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們沒有任何武器,但周身散發著強大的、針對精神力和異能的壓制力場!在這力場范圍內,李玄風感覺自己殘存的靈力如同被凍結,連調動一絲都做不到!大腦如同灌滿了鉛,思考都變得極其困難!影寒體內那躁動的齊思瞞意志和微弱的劍靈氣息瞬間沉寂!云姝的死亡預警也徹底消失!蘇幼熙更是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晃,差點栽倒,她賴以戰斗的精準本能和毒刃上的神經毒素效果,似乎也被這力場嚴重削弱了!
“異端…異能…褻瀆…凈化…”為首的一名沉默修女發出一種非男非女、如同金屬摩擦般的、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她緩緩抬起一只覆蓋著黑色手套的手。
隨著她的手勢,周圍的霧氣中,緩緩走出了六名身著漆黑修女服、但外骨骼覆蓋全身、手持重型爆矢槍的戰斗修女!她們的槍口,在沉默力場的掩護下,早已無聲地鎖定了癱倒在地、失去所有反抗能力的四人!
絕對的壓制!絕對的死局!在這片被遺忘的沼澤,在沉默修女那令人絕望的力場籠罩下,他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玄風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看著身邊重傷垂死的同伴,看著蘇幼熙肋下那再次涌血的傷口,一股深沉的、冰冷的絕望感徹底將他淹沒。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