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的石面還在震顫，我撐著地面的手掌感受到一股粘稠的靈力波動，像是從地底深處滲出的血漿在緩慢蠕動。蘇婉清的手仍被我攥著，她的指尖微涼，脈搏卻跳得極快。玉佩貼在腰間發燙，幻夢空間正自主震蕩，仿佛感應到了什么。

我松開她，抬手將《大夢錄》按在祭壇中央。書頁未動，但一股黑霧已從裂縫中翻涌而出，帶著腐朽與焦灼的氣息。三重封印的符文開始自燃，黑焰順著石紋蔓延，直撲我的手腕。

左眉骨的疤痕驟然灼痛。

我旋身催動《冰魄玄光訣》，寒氣自丹田涌出，在掌心凝成一道霜刃。刀鋒劃過符文，黑焰瞬間凍結，化作脆裂的冰屑。黑蝶自袖中飛出，撲向那些冰封的符文，口器咬住能量節點，開始吞噬。

翅脈泛起幽藍，那是《大夢錄》的回應。

可就在第三道封印崩解的剎那，黑霧猛地收束，凝成一尊殘破的軀體。它盤踞在祭壇高處，形如人形，卻無五官，只在額心浮著一枚血晶。當它緩緩抬頭，左眼的位置，竟裂開一道閃電狀的傷痕——與我眉骨的疤痕，分毫不差。

“三百年前你就該死了。”

聲音不是從空中傳來，而是直接在我識海炸開，像程序崩潰時的警報。

《大夢錄》突然震動，一頁虛影浮現，血色警告在眼前滾動：“檢測到同源魂印共鳴，推演路徑重構中……”

推演界面扭曲成漩渦，無數路徑被強行抹除，只剩一條通向血晶的線。

我咬牙，將神識沉入幻夢空間。時間流速差開啟，外界一秒，內里已過十息。在這片靜止的間隙里，我重新鎖定血晶結構。它的表面，竟浮現出細密的二進制編碼，與蘇婉清耳墜上的推演陣盤波動完全一致。

記憶閃回——她掌心朝上，等我以血為筆，勾勒陣紋。

那不是巧合。那是同步。

我抽出腰間短劍，劍尖凝聚《兩儀靈液》，寒熱交替的氣流在刃上盤旋。一步踏出，劍鋒直指血晶。

殘魂動了。

黑霧翻騰，身形驟變。

它不再是無面之體，而是披著黑袍，手持半本古書的男子。面容清晰，眼神癲狂。

“你以為刪除記憶就能重寫結局？”夜無殤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與我在服務器前聽到的指令完全重合——

“啟動天道補丁·代號Chaos，核心邏輯：當檢測到天道分裂至72%時，執行自我銷毀協議。”

劍尖在半寸外凝滯。

太陽穴突突跳動，前世的畫面撕裂神識：我跪在數據洪流中，腦接口閃爍血光，身后是無數程序員在尖叫中崩潰。而他，站在代碼盡頭，將《幽冥錄》打入我的意識核心。

“別聽他的。”

一個聲音從耳中傳來，極輕，卻穿透了所有幻象。

噬靈蠱不知何時已變回本體，鉆入我耳道，口器貼著神識脈絡釋放波動。

“那是陷阱。三百年前就設好的，等你認出他，魂印就會激活。”

我閉眼，強行壓下記憶洪流。

劍勢不變，繼續前送。

血晶碎裂的瞬間，一股狂暴的吸力從殘魂體內爆發。

黑霧如潮水般涌入我的口鼻，經脈像被鐵線貫穿，寸寸撕裂。右臂皮膚迅速灰化，魔紋如藤蔓般向上爬升，直逼心臟。

《大夢錄》在懷中劇烈震顫，書頁自動翻動，吞噬特性被強行觸發。可它吞噬的不是黑霧，而是我自身的靈力——仿佛在饑渴地平衡某種失衡。

“雙生魂印已激活。”

夜無殤的幻影在殘魂背后浮現，聲音帶著勝利的笑意，“《大夢錄》與《幽冥錄》本為一體，你吞噬它，就是在吞噬自己。”

我跪倒在地，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

體內兩股力量開始對沖：幽藍紋路自《大夢錄》蔓延，與魔紋在胸口交鋒，皮膚下裂開細密的血痕，像是經脈正在被撕裂重組。

蘇婉清沖到我身邊，聽雪劍出鞘，劍尖點地。她沒有說話，只是將掌心貼上我的后背。混沌靈體的氣息涌入，暫時穩住靈力暴走。

我咬破舌尖，強行清醒。

運轉《兩儀靈液》，寒熱二氣在經脈中游走，試圖彌合裂痕。可每修復一處，魔紋便從另一處再生。

“它在利用魂印同頻侵蝕。”我低聲道，“必須切斷連接。”

她忽然抬手，聽雪劍劃過掌心，血珠滴落，正好落在我的眉心——那里，殘魂留下的血晶碎片尚未消散。

血珠與碎片接觸的剎那，轟然炸開。

一股冰藍色絲線自傷口涌出，與噬靈蠱釋放的黑焰在空中交織，瞬間形成陰陽魚圖案。幻夢空間在玉佩中劇烈震顫，一頁殘卷浮現，畫面是十萬年前的戰場：兩個我，面對面跪在廢墟中，一人手持《大夢錄》，一人手持《幽冥錄》，正將天書打入彼此體內。

“原來……”我喉嚨發緊，“我們不是宿主。我們是容器。”

夜無殤的幻影在識海中分裂，化作無數個我，每個都捧著半本天書，圍成一圈，低語不斷：

“完美世界只需要一個主宰。”

“毀滅才是創造的終點。”

“你本該是清道夫，卻想成為神。”

幻境層層疊疊，每一個都展示不同的結局：我登臨天道，萬界臣服；我與蘇婉清歸隱山林，靈力枯竭而亡；我自毀天書，世界重歸混沌。

噬靈蠱突然膨脹，化作光繭，將我與蘇婉清包裹其中。

繭內，所有幻境被強行剝離，像數據流被清除冗余代碼。

在識海最深處，一段隱藏指令浮現：

“if（雙生魂印==true）{system.reboot();}”

那是三百年前，我為自己留下的保險程序。

蘇婉清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

“它在過濾記憶毒素。”她喃喃道，“殘魂的記憶……被加密了。”

我點頭，讓噬靈蠱的光繭展開二重解析。

畫面浮現：星圖投影中，兩顆星辰碰撞，一顆幽藍，一顆黑焰。它們的軌跡，正是雙生魂印的運行規律。

“看北斗第七星。”她突然輕聲說。

我轉頭。

那顆星的位置，與我左眉骨的疤痕完全重合。

殘魂的最后記憶在光繭中回蕩：

初代天道分裂時，自我修復機制啟動，將自身一分為二，分別封入兩具容器。

《大夢錄》與《幽冥錄》并非對立，而是同一系統的雙核。

而雙生魂印，是重啟天道的鑰匙。

“你們都是……補丁……”

殘魂的嘶吼在最后消散。

光繭外，地宮開始崩塌，石塊如雨墜落。

蘇婉清的手仍搭在我腕上，脈搏微弱卻穩定。

聽雪劍插入地面，形成一道微弱的防護陣。

《大夢錄》突然從懷中飛出，懸浮在我們之間。

書頁無風自動，最后一頁燃起篆文，字跡清晰——

“雙生既定，末法將至。”

我的右手開始石質化，魔紋已爬至肩胛。

蘇婉清抬手，指尖觸上我胸口的傷痕。

她的鎖骨下，那道暗紫印記正與我的心跳同步搏動。

劍柄上的血漬滑落，滴在玉佩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