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清脆悅耳的銅鈴聲,一頂由上好素紗圍就的平頂小轎穿過人群,穩穩落在觀音寺山門前的臺階下。
抬轎的四個壯漢肩頭肌肉虬結,汗水浸濕了短褂,可落腳時竟如貍貓般輕巧,未驚起半點塵埃。
轎簾被一只纖纖如玉、指甲染著淡淡蔻丹的手掀起,戴著輕紗幕籬的女子緩步而出。
陽光穿透幕籬的薄如蟬翼的鮫綃紗,隱約可見其下挺翹的瓊鼻和不點而朱的櫻唇輪廓。
她懷中抱著一只精神抖擻、皮毛在陽光下泛著銀光的純白貓,那貓愜意地瞇著眼,伸出帶著粉嫩肉墊的爪子,很人性化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琉璃般的藍眼睛在陽光下像兩泓映著天空的清泉。
這對氣質卓然的吸睛組合一下子在人群中引起不小的關注。
男子們目光灼灼,更多是在贊嘆女子幕籬下若隱若現的好樣貌;而女子們則交頭接耳、目露艷羨,大多對那神態高傲又可愛的貓更感興趣些。看著那只純白小貓在主人懷里小小地伸了個懶腰,慵懶又嬌憨,可愛得讓人恨不得立刻將那貓揉入懷中。
“小白,”青冥感受到周圍炙熱的眼神,用幕籬遮擋著,嘴唇微動,聲音細若蚊蚋,“你說,我把你賣了,然后你再悄悄跑回來,這樣我們是不是又能多筆銀子!看那些小姐們的眼神,你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白貓尖尖的耳朵動了動,斜睨了她一眼,甩給她一個極其人性化的、充滿鄙夷的白眼。
這神態配上它微微抖動的胡須,引得旁邊幾位戴帷帽的小姐掩嘴輕笑,驚呼出聲:“呀!好靈性的貓兒!”而貓“主子”高傲地別過頭,沒有理踩旁邊炙熱的眼神,用爪子輕輕拍了拍青冥的手臂,示意抱它的人趕快走。
一人一貓登上青石鋪就的臺階,來到朱漆大門敞開、香煙繚繞的寺廟門前,只見寺廟里面香火旺盛,已有不少善男信女手持香燭前來。
青冥姿態端莊地抱著手中的貓來到寺廟高大的門前,腰間一枚綴著流蘇、繡著金線的香囊隨著她蓮步輕移左右擺動時隱時現。
她駐足,左右環顧,在別人看來好像在猶豫不決,不知要往哪個方向去。
青冥沒站多久,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眉清目秀的小沙彌便小跑著迎了上來,雙手合十,聲音清脆:“阿彌陀佛,施主見著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小寺。需要我為施主引路嗎?”小沙彌看著只有十一二歲,臉龐圓潤,顯得稚嫩。
此時青冥正好缺一個帶路的人,這小沙彌來得正是時候。
于是青冥微微頷首,將貓小心地放在地上,雙手合十還禮道:“有勞小師傅了。正不知該往何處去呢。”
青冥步履從容地跟在小沙彌的身后,步行在幽靜的寺中小徑上。
這寺廟確實不錯,雖然不大,但庭院深深,草木蔥蘢,清新雅致。此時正值暮春時節,觀音寺前的山路上,一樹樹櫻花正開得如火如荼、爛漫。
粉白的花云幾乎遮蔽了天空。微風拂過,粉白的花瓣便紛紛揚揚地飄落,如同下了一場溫柔而寂靜的雪。
幾片花瓣乘著風打著旋兒落在青冥的幕籬上,透過朦朧的輕紗看去,像是繡上了一層會呼吸、會飄動的紋樣。
白貓好奇地伸出爪子,精準地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粉嫩的肉墊與淡粉的花瓣相映成趣,它低頭嗅了嗅,隨即又抖落。
青冥好似被風景迷住,一邊慢悠悠地欣賞著兩旁如畫的風景,一邊跟小沙彌搭話,聲音透過幕籬,帶著笑意:“小師傅,聽說我們這里求姻緣很靈!我在山門那邊看到好多成雙成對的男女,都是慕名而來吧?”
“是啊施主,”小沙彌轉過身,臉上帶著與有榮焉的笑容,熱情介紹,“我們這里十之八九的人都是來求姻緣的。”他指了指前方隱約可見的殿宇輪廓,“等會到了大殿,您可以進去求個簽,然后旁邊有解簽的地方。今天正巧是我師叔祖在那里當值,他解簽很靈的,許多人都說準呢!”
“那我一定要去試試!”青冥語氣帶著一絲雀躍,隨即又化作苦惱,“最近正好遇到一位心儀的公子,芳心暗許,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追求方式有問題,居然被他連續拒絕了我三次,真是愁煞人也。這次來就是希望我的第四次能夠成功。”
她蹙著秀眉,好似一個飽受情傷、為情所困的女子,讓窩在她懷里裝乖的白貓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妥妥的戲精。
“不過小師傅!”青冥突然停下腳步,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我怎么隱隱約約聽說這寺廟最近出了不少事呢?而且出事的大部分都是來這里求姻緣的女子?可有此事?”
“怎么可能!”小沙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猛地拔高,意識到自己失態,左右緊張地看了看,見近旁無人注意,急忙又把聲音壓得極低,強作鎮定卻掩飾不住一絲慌亂地說道:“施主,切莫聽信謠言,沒有這回事。”
“哦……”青冥拖長了調子,幕籬下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著小沙彌。
“施主,前面就是正殿了,我們……我們趕快過去吧!”
小沙彌明顯有些慌亂,不敢再看青冥,為了轉移話題,他帶著青冥幾乎是小跑著加快了腳步往前方巍峨莊嚴的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