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在夜色中疾馳，車窗外的霓虹燈光在雨水中暈染成模糊的色塊。阮知微緊握著那枚沾血的芯片，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秦風坐在副駕駛，不時通過后視鏡警惕地觀察后方。
“我們被跟蹤了。“司機突然低聲道，猛打方向盤拐入一條狹窄的小巷。
阮知微的身體因慣性撞向車門，還未穩住身形，一聲悶響傳來，后窗玻璃上出現一個蛛網狀的裂紋。
“趴下！“秦風厲聲喝道，同時掏出手槍。
子彈擊穿玻璃的聲音在耳邊炸開，阮知微蜷縮在后座，心跳如擂鼓。車子在曲折的巷弄間穿梭，幾次急轉彎讓她幾乎嘔吐。不知過了多久，車速終于減緩，駛入一處隱蔽的地下停車場。
“到了。“秦風解開安全帶，肩膀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阮小姐，請跟我來。“
電梯直達頂層，門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的復式公寓。與沈家別墅的奢華不同，這里裝修簡約現代，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燈火。
“他在書房等你。“秦風指向走廊盡頭的一扇門，“醫生馬上到，我需要處理傷口，就不陪您進去了。“
阮知微深吸一口氣，走向那扇半掩的門。推門而入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著雪茄氣息撲面而來。沈宴背對著她站在窗前，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長投射在地板上。
“你來了。“他沒有轉身，聲音低沉而疲憊。
阮知微的指甲陷入掌心：“沈宴，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沈宴緩緩轉身，阮知微這才發現他左臂纏著繃帶，臉色蒼白得嚇人。三年來，她第一次看到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不是把戲，是贖罪。“他走向書桌，打開一個古舊的檀木盒，“先看看這個。“
盒子里是一沓泛黃的照片和剪報。最上面一張照片上，年輕的沈峻和一個與阮知微有七分相似的女人站在一起，背景是正在建設中的明珠灣工地。女人懷里抱著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小女孩——那是年幼的阮知微。
“這是...“
“你母親和我父親。“沈宴的聲音帶著阮知微從未聽過的沉重，“他們不僅是商業伙伴，還是...“
“情人？“阮知微冷笑，“你想告訴我，我們的父母有染，所以你現在良心發現了？“
沈宴搖頭，從盒子底層取出一封信：“我母親發現了他們的關系，在你三歲那年...她吞藥自殺了。“
阮知微如遭雷擊。信紙上的字跡已經褪色，但依然能辨認出那是一個女人絕望的遺言：“沈峻，你和阮明珠的事我都知道...我無法忍受這樣的背叛...“
“所以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阮知微的聲音顫抖，“因為我母親...害死了你母親？“
沈宴的眼神復雜難辨：“一開始是。我娶你，確實是為了報復。“
“那現在呢？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
“因為我發現真相并非如此。“沈宴按下書桌上的一個按鈕，投影儀在墻上投出一段視頻，“這是我三年前找到的監控錄像。“
畫面中，年輕的蘇明遠正將一包藥片偷偷放入沈宴母親的茶杯。日期顯示是在遺書被發現的前一天。
“蘇明遠...“阮知微捂住嘴。
“他利用我父親的婚外情做文章，毒殺我母親嫁禍給你母親，目的是離間沈阮兩家，獨占明珠灣項目的利潤。“沈宴關閉投影，“而你母親...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背負了這樣的罪名。“
阮知微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椅背才能站穩。二十年的仇恨，原來都建立在謊言之上。
“我父親知道真相嗎？“
沈宴搖頭：“他至死都以為是你母親間接害死了我母親。直到三年前我偶然發現這段錄像...“
“所以你娶我，一開始是為了報復，后來...“
“后來我發現蘇明遠還在追殺你們父女。“沈宴走近一步，“你父親死前給我打過電話，說他找到了證明蘇明遠罪行的證據，要我保護你。“
阮知微的眼淚終于落下：“為什么不早告訴我？為什么要那樣對我？“
“如果我表現得在乎你，蘇明遠會立刻殺了你。“沈宴抬手想擦去她的淚水，卻在半空停住，“我必須讓你恨我，這樣才能確保你不會信任我，不會向我透露任何可能危及你安全的信息。“
這個解釋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阮知微的心臟。三年來的冷落、羞辱，那些她獨自咽下的淚水，原來都是他精心設計的保護。
“那蘇婉呢？“她抬起淚眼，“她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沈宴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她是蘇明遠的女兒，也是我獲取情報的渠道。但最近我發現...她可能已經察覺了我的意圖。“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秦風推門而入：“沈總，不好了！蘇家的人闖進了大廈！“
沈宴臉色驟變，迅速從抽屜里取出一把手槍塞給阮知微：“會用嗎？“
阮知微點頭，父親生前教過她射擊。
“聽著，“沈宴緊握她的肩膀，“蘇明遠的靠山是周市長，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秦風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我留下來拖住他們。“
“不！“阮知微抓住他的手腕，“你受傷了，會死的！“
沈宴苦笑一聲，突然將她拉入懷中。這個擁抱短暫而用力，阮知微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熟悉的古龍水氣息。
“如果我死了，“他在她耳邊低語，“書柜后面有個保險箱，密碼是你生日。里面有足夠摧毀蘇家的證據。“
“沈宴...“
“走吧！“他推開她，轉向秦風，“從緊急通道走，直接去碼頭。林敘在那里等你們。“
秦風拉住阮知微的手腕：“阮小姐，沒時間了！“
阮知微被強行帶離書房，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沈宴站在窗前孤絕的背影。電梯門關上的瞬間，遠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和男人的怒吼。
地下停車場里，秦風帶著她快速穿行在車輛之間。突然，幾個黑影從柱子后閃出，槍口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阮小姐，小心！“秦風將她推向一輛車后，自己卻被子彈擊中腹部，跪倒在地。
阮知微舉槍還擊，出乎意料地擊中了一名襲擊者的肩膀。趁著對方混亂之際，她拖起秦風沖向最近的出口。
“別管我...“秦風嘴角溢出鮮血，“碼頭...林敘...“
“閉嘴！“阮知微咬牙支撐著他沉重的身體，“我們一起去！“
他們跌跌撞撞地沖進一條小巷，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絕望之際，一輛黑色轎車急剎在他們面前，車門猛地打開。
“上車！“駕駛座上的林敘大喊。
阮知微用盡全力將秦風推入后座，自己剛跳上車，子彈就擊碎了后窗玻璃。林敘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沈宴呢？“林敘從后視鏡里看向滿身是血的阮知微。
“他...他留下了。“阮知微的聲音哽咽，“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
林敘的臉色變得鐵青，猛打方向盤拐上高速：“該死！蘇明遠一定是帶周市長的人去了！“
“周市長？“阮知微突然想起什么，“明珠灣項目的投資方名單上...有個叫周政的！“
“就是他。“秦風虛弱地說，“當年他只是個小官員，現在...已經是市長了。“
車子駛入碼頭區，停在一艘私人游艇旁。幾個醫護人員早已等在那里，迅速將秦風抬上擔架。
林敘拉著阮知微登上游艇：“我們會暫時出海避避風頭。沈宴...他應該有備用計劃。“
游艇駛離碼頭時，阮知微站在甲板上，望著漸行漸遠的城市燈火。手中芯片的邊緣深深陷入掌心，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會死嗎？“她輕聲問。
林敘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遞給她一個平板電腦：“看看這個。“
屏幕上顯示的是沈宴書房的實時監控。畫面中，沈宴被四五個黑衣人按跪在地上，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蘇明遠——正用槍抵著他的太陽穴。
“說！芯片在哪里？“蘇明遠怒吼。
沈宴抬起頭，嘴角帶血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永遠也找不到。“
蘇明遠扣動扳機的瞬間，阮知微尖叫出聲。然而預料中的槍聲沒有響起——子彈卡殼了。趁亂之際，沈宴猛地撞向蘇明遠，同時按下手表上的某個按鈕。整個房間突然被煙霧籠罩，監控畫面變成一片雪花。
“他早有準備。“林敘松了口氣，“沈宴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阮知微雙腿一軟，跪倒在甲板上。所有的恨意、疑惑和剛剛萌芽的復雜情感在胸中翻涌，最終化為無聲的淚水。
“為什么...“她抬頭看向林敘，“為什么他寧愿讓我恨他，也不解釋？“
林敘在她身邊蹲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因為他知道，如果你相信他、依賴他，一旦他失敗，你會崩潰。而現在...即使他死了，你也會為了復仇堅強地活下去。“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阮知微心中某個上鎖的抽屜。三年來沈宴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刻意為之的傷害，都有了全新的解讀。
“掉頭。“她突然站起身，聲音堅定，“我們回去。“
“什么？你瘋了？“
“蘇明遠和周市長必須為一切付出代價。“阮知微的眼神如寒冰，“而我知道怎么找到證據。“
她攤開手掌，那枚染血的芯片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沈宴說過，書柜后有個保險箱。“她看向林敘，“幫我回去，我要拿到里面的東西。“
林敘與她對視良久，終于點頭：“但有個條件——你必須告訴我保險箱密碼。“
“920723。“阮知微望向遠處海面上初升的晨光，“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