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最深沉的夜色,卯時的打更聲響過長街。
院子里只有黯淡橘黃色的燈火,石桌石凳的旁邊是周巖、玉陽子王處一。空氣中浮動有白色的氤氳,涼意如水的清晨,周巖卻是感到通體暖陽陽的舒坦。
他最大的驚喜就在于竟然可以利用全真內功心法,將玉觀音散發出來溫淳暖意融合到自身的內氣當中,將其變得純精純陽。
而這內氣對于十二正經、臟腑的滋養功效不遜色服用大寶蛇之后搬運氣血,激發出來的內力,
當然令人愉悅的還有,王處一還詳細講解了道門功法當中的生僻詞匯、術語。
比如一陽,修煉者經過一定的功夫,收心入靜,調節身心,使得身中生發出新的生炁,此生炁即為陽炁,稱為一陽,又稱一候。
還比如六時。道家修煉,將人身任督之周天分布為十二地支,后面督脈為子、丑、寅、卯、辰、巳,前面為午、末、申、酉、戊、亥。因其合于十二時辰,故此前后各稱為六時。
這些常識周巖如何懂,如今是在射雕的江湖,又不能去百度,原主只是識文斷字的鏢人,而非飽學之士,修行外家功夫易上手,但涉及十二正經、五臟六腑的內家修行,沒有名師指導,還真容易斷章取義,修煉時出了茬子。
有些事情說起來簡單,找個道門的人詢問不就解決了問題,真要如此容易,黑風雙煞也不至于練錯《九陰真經》。周巖記得梅超風雙腿癱瘓,還是郭靖說了全真教道門內功修行法門,這才讓明白什么叫“和合四象”、“五氣朝元”的梅超風依法修行,最終恢復了行走能力。
周巖都能想得出來自己即便真得到《九陰真經》、《九陽真經》,揣摩吃透其中意思,將會何等的艱難。
張無忌能在昆侖山的石洞中修行大成《九陽真經》,沒有張翠山夫婦、謝遜教導及其后來在武當山打下的底子,能理解透徹意思。
不過如今周巖修行高深功法可能遇到的障礙,都因王處一、洪七公、張望岳而得解。掌握內家修行之法,形神融合之道,經脈穴道詳解,往后武功之途未必一路坦蕩,但周巖自信可以做到“攀得半山休道遠,還需健履上高峰”。
王處一對周巖則是越來越欣賞,雖然對方說少問多,可溫良恭儉讓的作風確實令人自外到內的舒服。況且很多全真教天賦出眾,諸如尹志平、趙志敬等弟子需要數個時辰或者更久才能領悟的要旨,對方在極短暫的時間內便會理解通透,甚至還會舉一反三的發問,王處一也算明白為何洪七公會傳授“降龍十八掌”,遇到如此天賦之人,心真的會癢。
其實周巖能有如此出色的解析頓悟能力,自然得益于前世知識架構、思維模式,他記得一句話說“在落后的思維體系中,在先進的授學也不過是無意義的重復。”
之所以能快速消化吸收,這或許就是思維模式不同的原因。
兩人都神采奕奕,周巖索性去廚房燒水煮茶,到了院內給玉陽子斟茶,這才換個話題說道:“道長可識得古墓派弟子?”
王處一驚訝:“你怎么知道古墓派?”
李莫愁并未對周巖說她的門派,但他如此說給王處一,自不會有什么問題。
“在下在大同府走鏢時遭遇名為李莫愁的女子,她下山游歷,遭遇‘鬼門龍王’的四大弟子,那四人想要擒拿對方獻給歐陽克,我當時出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恰好遭遇洪幫主。”
王處一徹底明白了,洪七公能傳授武功,這應該才是主因,德為先,品為上,天賦為次。
“原來如此。”王初一道:“自是見過李莫愁,不過古墓中人深居簡出,想要遇見委實不易。”
“古墓弟子不多么?”
王處一自不會對周巖道來全真教和古墓派的淵源關系。
“嗯,就三人,其中一個還是小女童。”
周巖心想林朝英已經不在了,三人自是李莫愁、小小龍女及林朝英的丫鬟。也就是李莫愁、小龍女師父。
“原來就三人,那豈不是很清貧?”
“自是有的,貧道師兄弟也曾安排人送一些糧油過去,但對方都是置之不理,不過話又說回來,修道者不見當果而能修諸苦行,也實屬平常。”
“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對極。”
“就是不知道那女童在如此環境中性格如何?”
王處一微微一笑:“偶見過一兩次,可愛活波著呢。”
周巖戰術性喝茶,掩飾內心震驚,不過暖茶入喉,倒也覺得自己思維固化了,小小龍女才多大,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難不成還如神雕江湖當中的十八歲少女那般冷如冰霜。
天蒙蒙亮,蒼穹的鐵灰色逐漸褪去。
周巖讓王處一休息片刻,他到廚房忙碌起來。
玉陽子也不是矯揉造作的人,打坐閉目養神,等候少年郎的早膳。
炊煙數尺散晨風,五谷清香吹醉面。
宴請呼延雷、王逵等人時采購的一些食材還在,周巖以米、紅棗、蓮子、桂圓等熬了八寶飯,做了上清豆腐、黃芪竹蓀兩個素菜。
這讓王處一頗感意外,玉陽子食欲大開,期間他還想著等郭靖到了中都,到時候可以和周巖結交一下,都是少年英雄。
王處一從丹陽子馬鈺口中知道一些郭靖在大漠的事跡,欣賞其品行。
天光大亮,王處一飽飯,告別周巖颯然離去。機緣便是如此奇妙。
周巖收拾一番,趕赴向鏢局。
……
天空中飄著綿密的魚鱗云,光從云縫的破口處落下來灑在四海鏢局。
“傷勢恢復如何?”
盧鏢師這話問出來,被周巖扯斷手指的蘇鏢師又覺手指頭如鈍刀刮骨般疼痛起來,他面色猙獰道:“此仇不報非君子。”
在松鶴樓時,被周巖以搓踢踹趴在地上的魯鏢師說道:“不僅僅要報仇,還要想辦法將福安的鏢也攪黃了。”
蘇鏢師看向盧鏢師,“難道你不想報仇?奪槍之恥呀。”
盧鏢師道:“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莫要賣關子,速速說來。”
盧鏢師道:“福安走這趟鏢,不管怎樣規劃線路,都要過黃河。”
“然后呢?”
“要是在黃河出了茬子呢?”
“怎出?”
盧鏢師低聲道:“我識得黃河幫幫主。”
“此話當真。”
“這有何稀奇,鏢局走鏢,南下北上多半都要過黃河,不奉送錢銀疏通關系,怎能過河平安。”盧鏢師低沉一笑:“而且黃河幫幫主他老人家如今就在中都。”
四海鏢局資深鏢師面色獰惡:
“奉上重金,黃河幫奪鏢殺人,不會有任何問題。”
”可這重金怎么出?”蘇鏢師問。
盧鏢師胸有成竹:“不還有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