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晰燎火光,氳氳臘酒香。
爆仗滿街驚耗鬼,松柴燒在烏盆里。
天光落下,福安鏢局這邊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東家酒滿碗,帶隊走鏢的鏢頭史先貴一飲而盡。
此意味壯行,平安歸來。
南北風俗不同,福安鏢局每當走鏢,出行的鏢頭、鏢師、趟子手都是一碗平安酒,出了鏢局門,就得遵守三十六條規矩。
諸如器不離身,滴酒不沾,娼店不住等。
咕咚咕咚的喝酒聲滿院響起,酒干人要行。
“扣鎖,上旗。”
鏢師崔青山一聲呵令,趟子手整齊劃一的給鏢箱扣上防盜暗鎖,插上三角鏢旗。
鑼鼓一聲,開道的趟子手刷的揚起鏢局大旗,那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旗幟正反兩面分別繡著“福安”、“段”三個大字。
車轔轔,馬蕭蕭,鏢師弓箭各在腰,鏢隊出門,沿長街而行,街道兩側已經擠滿了前來送行的家屬。
四十多輛鏢車,此行鏢師、趟子手、馬夫、雜役上百人,送親的家屬烏泱泱不見頭尾。
周巖、呼延雷、王逵等不出鏢的鏢師自也送行,以壯聲勢。
中都是大城市,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之地,諸多打家劫舍為生的幫派通常都會在城內安插探子,所以甭管哪家鏢局走鏢,都是盡可能邀人助威,以做威懾。
周巖熟悉所有流程,因為臂力出眾,當趟子手期間還是旗手,可帶著穿越者的眼光再審視眼前一幕,覺得熱血沸騰。
十里相送,鏢隊自官道逶迤而行,周巖、呼延雷等人這才止步。等鏢隊消失在視線遠端,調轉馬頭一路暢聊回鏢局。
來回出入城不同路,這樣做來,其實也是混淆眼紅鏢貨的幫派、馬匪安插在城內的探子眼線。
周巖、王逵、呼延雷、時百川四人同行,途經一條寬敞長街,鏢師呼延雷下馬,王逵等鏢師亦是如此。
周巖一愣,等視線看過去,瞧見前方門樓壯闊的府邸,這才意識到自己等人是到了趙王府。
鏢局講規矩,途徑王府要牽馬而行。
他躍下馬來,看著王府,但見朱紅的大門之前左右旗桿高聳,威武猙獰的玉石獅子盤坐門旁左右,大門正中寫著“趙王府”三個金字。
周巖自知道趙王就是大金國的六皇子完顏洪烈,府中還有完顏康,也就是楊鐵心之子楊康。
梅超風應該在府中,歐陽克、梁子翁現在定也如此。
他牽著青驄馬慢悠悠走了過去,送行的時候并沒有騎“夜照玉獅子”,太招引眼球。
……
視野拔高,但見王府中一排白玉階從正門直通到前廳,勢派豪雄之極。
秋光下有年紀和周巖相差無幾,相貌俊美的少年頭戴束發金冠,身披紅袍,腰圍金帶,身形輕盈的走向前廳,少年所過之處,雜役、丫鬟紛紛垂首問安,直呼小王爺。
能有此身份,少年郎自是完顏康。
完顏康穿廊過棟,前行間看到鼻梁高聳,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時快步上前。
“父王,你找我?”
完顏洪烈道:“嗯,為父邀約了五位高手,如今都齊聚在府中,我帶你過去認識認識,你想要提升技藝,我美言幾句,他們指導一番不會有任何問題。”
完顏康游玩才回王府不久,但關于父王所邀約高手的一些事情,他早就打聽的一清二楚。
五人當中參仙聽著名頭響亮,結果在京郊被人算計丟了寶蛇還死了五個弟子。
黃河幫幫主沙通天聲名遠播,四個弟子卻是被斬殺在大同府郊外。
西域白駝山的少主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能有什么本事。還沒有師父厲害。
完顏康如此想來,笑著說道:“父王不會是被掛羊頭賣狗肉的那些人哄騙了,我看沒有一個真本事的。”
“胡說,其他人不提,那歐陽公子叔叔是大名鼎鼎的歐陽鋒。怎會少了本事。”
“啊!”完顏康吃驚,“西毒的侄子。”
“正是!”
完顏康立刻換了臉上顏色,“多謝父王提醒,快快帶我去見歐陽公子,還有,我想拜西毒為師。”
“前倨后恭,你都忘了為父教導。”
“實事求是嘛,父王快帶我認識。”
完顏洪烈溺愛完顏康,他說“前倨后恭”時其實語氣沒有絲毫的嚴厲,完顏康催促,他微微一笑,心道無論如何都要滿足康兒拜歐陽鋒為師的愿望。
……
一場秋雨一場寒,一杯濁酒敬流年。
福安鏢局前往蜀地的鏢隊出行之后,大興府連著下了幾場秋雨,周巖風雨無阻,勤練不輟,十日就在這樣的節奏中一晃而過。
他白日在鏢局苦修拳法、散手,晚間則在住處勤修內功,淬煉尚未打通的奇經六脈。偶爾出城狩獵,回來時會都會替呼延雷帶幾只山雞、野兔。
有玉觀音的輔助修行,他實力每日見漲。
天光再一次亮堂起來,早起打過“岳家拳”的周巖到了鏢局,牽“夜照玉獅子”遛馬,一番馳騁,入城時經過馬行,那掌柜熱情過來打招呼。
“周兄弟遛馬?”
“嗯,掌柜早。”
“你可真是好運氣,如果不是那趟鏢,這馬兒就到了別人手中。”
“這話怎說?”
掌柜道:“昨個來一荊州商客,馬行所有騾馬都被預購,那人好大手筆,還要在其他馬行購買騾馬。”
“原來如此。確實運氣很好。”他笑著回應一句,寒暄數語,策馬入城到了鏢局。
日頭落下來時候,周巖、呼延雷、時百川、王逵等人在武場切磋,鬧哄哄聲音自客房響起,不久之后趟子手跑到武場這邊。
“呼延鏢師,來了個商客,很過分無理。”
“怎說?”
趟子手道:“是荊州的商客,要鏢局押貨。”
周巖心思一動,荊州不就在襄陽以南。
“可接鏢呀。報于管事。”
“商客說是騾馬,還有貨物。騾馬呀,沒聽說過這樣的鏢,且那商客還說我們和四海誰有實力,這趟生意給誰。”
呼延雷笑罵:“豈有此理,我看是馬販子,隨他去。”
“且慢。”
呼延雷、趟子手都看向周巖,他說道:“我早間遛馬,遇到馬行的掌柜,他說有荊州來的商客預購了所有騾馬,還會到其他馬行挑選,這是筆大單。”
呼延雷立刻來了興趣,“走,去看看。”
幾個人到客房,趟子手介紹:“兩位爺,我們的鏢師過來了,你具體說說。”
周巖視線內男子三十五六歲,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氣度不俗。身側隨著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健碩男子,目露精光,一看就是外家好手。
那客商視線環顧,拱手道:“見過諸位鏢師,騾馬約兩百多匹,貨物三十車上下,可敢接鏢、競鏢。”
“速找東家。”
呼延雷對趟子手急促道。
這樣的鏢單,無論如何都要拿下。
鏢利都可以讓整個鏢局賺的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