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臨安城的初春，細雨如煙。

琳白熯蹲在茶樓后巷的青石板上，嘴里叼著半個涼透的肉包子，百無聊賴地數著瓦檐滴落的水珠。

「一、二、三……」

數到第七滴時，頭頂的雨忽然停了。

她抬頭，看到一把青竹傘，再往上，是一截灰布袖口，修長的手指搭在傘骨上，骨節分明。

「包子涼了?！股蜢洗鬼此?，聲音溫潤如常，「要吃熱的么？」

琳白熯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沈先生，你這傘是幻術變的吧？」

沈煜一頓?！刚娴膫悖??！顾焓执亮舜羵忝?，指尖穿過虛影，「假的傘，不擋雨?！构唬鶝龅挠晁樦闹讣饣?。

沈煜沉默片刻，忽然收了幻術。雨絲頃刻浸透她的發梢，他脫下灰袍兜頭罩住她，淡淡道：「那便淋著?！?

琳白熯從袍子里鉆出來，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額前，卻笑得燦爛：「你生氣了？」

沈煜沒回答，只是從袖中摸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

熱騰騰的肉包子香氣撲面而來。

（二）

后來，琳白熯總愛往茶樓跑。

有時帶一捧山間野果，有時揣幾張歪歪扭扭的符咒，往沈煜的說書臺上一拍：「老狐貍！試試這個！」

沈煜往往連眼皮都不抬，任由她的符咒在桌上自燃成灰，才慢悠悠道：「畫符要凝神，你的手抖了。」

「那是因為我餓！」琳白熯理直氣壯地伸手，「肉包子呢？」

沈煜便從案幾下摸出早已備好的油紙包。

她啃著包子含混道：「你其實不用幻術也能說書吧？明明故事講得那么好……」

沈煜翻書的手微微一頓。

千百年來，無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三）

青云觀圍剿那夜，桃花被雷火灼成灰燼。

琳白熯的血染紅半幅衣袖，卻仍死死擋在沈煜身前，笑得沒心沒肺：「看吧，最后還是我請你……」

話音未落，沈煜已震碎妖丹。

漫天流螢中，他接住她墜落的身子，低聲嘆道：「……包子涼了?！?

琳白熯想笑，卻咳出血沫：「下、下輩子……我請你吃熱的……」

沈煜低頭，吻去她唇邊血色：「好。」

（終）

很多年后，臨安城的茶樓里，新來的說書先生總愛講一個故事——關于一只狐妖和一個短命的小道士。

有人說他們同歸于盡了，有人說他們化作山間流螢，還有人說，曾見城西包子鋪前，有個灰袍書生給身旁青衣少女買了整整一籠熱騰騰的肉包子。

少女咬了一口，皺眉：「餡太咸了！」

書生輕笑：「下次別吃了。」

「偏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