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那日，謝明源穿著一身雪白的國師袍，帶著蘇晚進了宮。

那白袍上繡著暗紋，走起路來隱隱發亮，看著又氣派又莊重。蘇晚跟在他身后，攥緊了袖子，心里直打鼓——這是她頭一回參加這種大場面，滿腦子都是別出洋相。

宮里張燈結彩，到處都是端著酒菜的宮女太監。謝明源步子邁得不快，時不時回頭看蘇晚一眼，輕聲說“別怕”。

宴會廳里坐滿了達官顯貴，皇上和皇后坐在最上頭。謝明源領著蘇晚行禮，聲音清亮：“臣攜蘇晚，給陛下皇后請安。”

落座后，蘇晚緊張得筷子都拿不穩。謝明源往她碗里夾了塊桂花糕，小聲說：“嘗嘗這個，是宮里的招牌點心。”

周圍人不時往這邊看，蘇晚低著頭，把桂花糕咬得碎碎的，甜絲絲的味道讓她稍微放松了些。謝明源一邊應付著旁人的寒暄，一邊不忘照顧她，倒酒夾菜，樣樣周到。

歌舞聲起，蘇晚偷偷抬眼打量四周。謝明源的白袍在一片深色官服里格外顯眼，可他神色自若，跟誰說話都不卑不亢。

蘇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突然踏實了不少——有這么個人帶著，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蘇晚咬著謝明淵夾來的糖醋排骨，突然想起書里寫的宮宴情節。

按照原著，今天本該是女主林婉心第一次見到國師謝明淵，當場就被對方的清冷氣質迷得移不開眼。

可現在倒好，不僅國師主動給她夾菜，連劇情都歪得找不著北了。

她偷偷抬眼打量對面的人。謝明淵正慢條斯理地剔著魚刺，修長手指捏著銀筷，動作優雅得像是在做什么藝術品。

蘇晚忍不住想，難怪書里說女主對他一見鐘情——這模樣往那隨便一坐，確實容易讓人多看兩眼。不過這會兒國師垂眸看她的眼神，倒沒了書里描寫的疏離感，反而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宋婉心攥緊手中的帕子，目光黏在上首謝明淵身上挪不開。

燭光映得他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縈繞著神秘莫測的氣息，難怪傳言說這位年輕國師能通鬼神、掌天機。

她咬了咬唇，心跳如擂鼓，第一次知曉什么叫“一眼誤終身”。

可當視線掃過謝明淵身側那笑眼彎彎的蘇晚時，宋婉心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方才眾人還在驚嘆國師竟會主動為女子夾菜，這會兒蘇晚又捧著湯碗仰臉撒嬌，謝明淵居然還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湯汁，動作親昵得刺目。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宋婉心將杯盞重重擱下，酒液濺在繡著并蒂蓮的袖口也渾然不覺。

她暗暗發誓，不過是場宮宴的偶然，待日后她尋著機會接近國師，定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知道，誰才配站在謝明淵身側。

蘇晚一抬頭，正好看見宋婉心直勾勾盯著謝明淵。

宋婉心眼睛發亮，臉紅撲撲的，手里的帕子被攥得皺巴巴。

謝明淵還是老樣子，一臉平靜，垂著眼整理袖口，壓根沒注意到宋婉心那熱辣辣的眼神。

蘇晚瞧著這兩人，一個滿眼都是喜歡，一個卻像塊木頭，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

蘇晚偷偷看了眼坐在左邊的皇上。燭光一閃一閃的，照著皇上身上那件黃色長袍，上面繡著隱隱約約的龍紋。

他坐在龍椅上，慢悠悠地喝茶，長得是真好看，眉眼彎彎，嘴角總帶著點笑，跟書里寫的一樣，看著特別溫和。

可蘇晚心里清楚，這皇上表面和善，實際上心眼多得很，為了保住皇位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這么一想，后脊梁骨都有點發涼。

她剛把目光收回來，就發現皇上正盯著她看。皇上眼睛笑得彎彎的，說話聲音甜得發膩：“蘇姑娘，今天的點心吃得還順口嗎？”

蘇晚心里直發慌，趕緊行了個禮，笑著說：“謝皇上惦記，味道好著呢。”她用眼角余光一掃，看見坐在另一邊的謝明淵皺起了眉頭，手里不停地轉著茶杯，看樣子是不高興她跟皇上說話。

宮宴上，大臣們不停地給皇上敬酒，說著一堆漂亮話。

皇上笑著一杯接一杯喝，宋婉心在座位上直勾勾的盯著謝明淵。蘇晚坐在座位上，看著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覺得特別沒意思。

桌上的菜看著挺豐盛，可吃起來也就那樣。蘇晚挑挑揀揀，把喜歡的幾樣小菜吃完，就開始數燭臺上的火苗解悶。旁邊的大臣們聊的都是朝廷里的事，她壓根插不上話，也懶得聽。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說散席，蘇晚揉著坐麻的腿站起來，心里直嘀咕：這宮宴又長又無聊，還不如回家睡大覺實在。

宮宴一散，蘇晚累得直揉腰。她拖著發麻的腿跟在謝明淵身后，心里直吐槽：早知道這么無聊，還不如帶本話本子來偷偷看。突然想起書里寫的劇情——女主林婉心馬上要在這兒“偶遇”謝明淵。

她故意放慢腳步，假裝系鞋帶。

沒一會兒，就聽見后面傳來腳步聲和丫鬟的碎嘴：“小姐，前面就是國師大人！”蘇晚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伸長脖子偷瞄。

果然，林婉心踩著小碎步，紅著臉行了個禮：“臣女林婉心，拜見國師大人”謝明淵就跟書里寫的一樣，冷著臉點點頭，連眼神都沒多給。

林婉心看著謝明淵對蘇晚溫和說話，又想起剛剛自己行禮時，他連正眼都沒多看。她死死攥著手里的手帕，指甲都掐進掌心。

但她還是咬著嘴唇安慰自己：“沒關系，第一次見面他不熟悉我，以后肯定會不一樣的。”

可說完這話，她心里還是酸酸的，站在原地盯著謝明淵離開的方向，好久都沒挪步子。

一進玄音閣，蘇晚就跟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國師大人，今兒宮宴上多少貴女眼睛都黏您身上了！那位林小姐看您的眼神，恨不得當場把您娶回家。”她叉著腰笑得前俯后仰，活像發現新大陸。

謝明淵剛解下披風的手頓住，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能不能消停會兒？”

“我這說的是實話啊！”蘇晚湊過去扒拉桌上的請帖，“您看這些，全是給您的約會邀請，要不挑個順眼的赴個約？”

“閉嘴。”謝明淵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把披風隨手扔在椅子上，“明天去把后山藥田的雜草除了，別在這兒說些沒邊的話。”

蘇晚瞬間垮下臉，拽著謝明淵的衣袖開始晃悠：“大人！我就隨口吐槽兩句，您可不能公報私仇啊！除雜草多累人，您忍心看我這雙纖細的手長滿老繭嗎？”

說著還把自己的手攤開在他面前晃了晃。

謝明淵被她晃得無奈，伸手拍開她的爪子，眉梢微挑：“那你想如何？”蘇晚眼睛一亮，立刻諂媚笑道：“要不……我給您泡壺靈泉茶賠罪？保證比御膳房的茶還好喝！”

說完不等謝明淵回應，就腳底抹油似的往廚房跑，嘴里還嘟囔著：“這就去燒水，大人等著！”留下謝明淵站在原地，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唇角卻悄悄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蘇晚剛跑出去沒兩步，又突然剎住腳，腦袋從門框邊探出來：“對了大人，您是要普通的靈泉茶，還是加了桂花蜜的？”

謝明淵被她這來回折騰弄得頭疼，隨口說了句：“隨便。”便轉身往書房走，打算把宮宴上的一堆瑣事理清楚。剛坐下鋪開奏章，就聽見外頭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也不知道蘇晚在廚房折騰什么。

沒一會兒，蘇晚端著茶盤推門進來，小心翼翼把茶盞放在桌上：“大人，嘗嘗看！我特意加了三勺桂花蜜，甜得很！”她眼巴巴地看著謝明淵，就盼著被夸兩句。

謝明淵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甜膩的味道直沖喉嚨，差點嗆著。他皺著眉放下茶盞：“放這么多糖，是想齁死我？”蘇晚嘿嘿笑著撓撓頭：“我想著甜一點好喝嘛……那我去給您換一杯？”

“算了，放著吧。”謝明淵擺擺手，看著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字，又開始頭疼。

蘇晚見他這幅模樣，也不敢再鬧，輕手輕腳退了出去，還不忘把門帶上，留謝明淵一個人對著甜得發膩的茶和永遠處理不完的公務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