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的玻璃門上映出阮清淺蒼白的臉,她聽見沈念炫耀的笑聲從走廊傳來。
“江總送的藍鉆項鏈可真漂亮,聽說價值連城呢。”沈念的聲音刻意拔高了幾分。
阮清淺垂眸看著手中的玻璃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杯中的倒影碎裂成千萬片,就像她此刻的心緒。
她感覺掌心傳來刺痛,低頭才發現玻璃杯已被捏碎,鋒利的碎片劃破了虎口。溫熱的血珠滲出,染紅了她的指尖。
逆光里,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籠罩過來。
阮清淺聞到消毒水的氣味,隨即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覆上了她的傷口。
“又在自殘?”江臨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悅,他修長的手指正熟練地為她清理傷口。
阮清淺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消毒棉球按壓傷口的力度恰到好處,卻讓她更加煩躁。
空調吹出的冷氣在兩人之間凝結成薄霧,阮清淺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們靠得太近了,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江臨忽然停住動作,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上。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像是要看進她的心底。
窗外的笑聲再次傳來,這次帶著得意的尾音。
阮清淺強迫自己抬起頭,對上江臨探究的目光。
她看見江臨白襯衫的領口處,一抹刺目的紅色印記格外醒目。
那是一個完美的唇印,鮮艷欲滴。
阮清淺垂下眼簾,將染血的紗布揉成一團。她努力扯出一個乖巧的微笑,聲音輕柔:“謝謝江總關心。”
江臨沒有立即松手,他的指尖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秒。
那一秒,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為什么送她項鏈?”這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茶水間的燈光忽明忽暗,映照著兩人若即若離的距離。
阮清淺感覺自己的偽裝快要維持不住了。
江臨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輕輕松開手,卻在她手腕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下次小心點。”他說完便轉身離開。
阮清淺望著他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剛才被他觸碰過的地方。那里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現掌心還握著一塊細小的玻璃碎片。
尖銳的棱角刺入皮膚,但她感覺不到疼痛。
走廊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阮清淺迅速調整表情,在沈念推門而入的前一秒,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溫順模樣。
“姐姐怎么在這里?”沈念假惺惺地湊近,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紗布和地上的玻璃碎片。
阮清淺輕聲說:“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她的聲音依然溫柔,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沈念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但阮清淺的表情太過完美,完美得讓人找不到任何破綻。
“江總剛走不久,姐姐沒遇見嗎?”沈念狀似隨意地問,語氣里卻帶著試探。
阮清淺微微搖頭,將最后一塊玻璃碎片放入垃圾桶。
“可能是錯過了。”她說這話時,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阮清淺感覺自己的影子和那些光影重疊在一起,模糊不清。
她聽見沈念又說了些什么,但那些話語如同耳邊風,再也激不起她內心的波瀾。多年的隱忍讓她學會了如何在風暴中保持平靜。
“姐姐的手還疼嗎?”沈念突然靠近,伸手想要觸碰她的傷口。
阮清淺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避開那只伸來的手。“已經沒事了,多謝妹妹關心。”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沈念的眼神閃過一絲陰霾,但她很快又換上了甜美的笑容。“姐姐總是這么堅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那是沈念身上昂貴的香氛。
阮清淺敏感地皺了皺鼻子,這味道讓她想起剛才江臨襯衫上的氣息。
她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正好指向下一個會議開始的時刻。
“該去會議室了,”她說,“別讓其他人等太久。”
沈念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點頭同意。兩人并肩走向電梯,高跟鞋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
阮清淺走在前面,余光瞥見電梯金屬門上映出的倒影。
她看見自己依然保持著完美的微笑,仿佛剛才失控的情緒從未存在過。
電梯門緩緩合上,鏡面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見江臨站在不遠處的拐角。但當她轉頭望去時,那里只剩下一片空蕩。
回到辦公室后,阮清淺打開電腦,卻發現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略顯疲憊的臉。她伸手撫平眉間的細紋,告訴自己必須更加謹慎。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周予白發來的消息。她盯著那條信息看了許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厚重的云層壓得很低。
阮清淺望著灰蒙蒙的天色,感覺胸口堵著一團化不開的霧氣。
她起身關上辦公室的百葉窗,隔絕了外界的光線。房間里頓時陷入昏暗,只有電腦屏幕發出微弱的熒光。
這一刻的獨處讓她終于能夠卸下偽裝,任由真實的情緒在黑暗中蔓延。
但她知道,這種放縱只能持續很短的時間。
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每一下都像是在提醒她:游戲還在繼續,而她不能停下腳步。
母親的日記本靜靜地躺在抽屜里,等待著她去揭開更多的秘密。
阮清淺深吸一口氣,重新打開了辦公室的燈。柔和的光線填滿了整個空間,也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墻上。
她對著鏡子練習了幾個微笑,直到每個角度都完美無瑕。
這是她十年來每天必做的功課,早已成為一種本能。
收拾好情緒后,她拿起手機回復了周予白的消息。短短幾個字,卻可能改變接下來的局勢。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她感覺指尖微微發涼。
辦公桌上擺著一盆綠蘿,葉片在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
阮清淺伸手觸碰其中一片,感受著它柔軟的質地。
植物的生命力總是如此頑強,即使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也能找到生存的方式。
這一點,倒是和她有些相似。
她想起剛才江臨包扎傷口時的神情,那種專注的神態讓她心頭微動。但隨即,她又想起了那抹刺目的唇印。
矛盾的情緒在心底交織,像是一張越纏越緊的網。
阮清淺閉上眼睛,試圖理清這些紛亂的思緒。
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睜開眼時,她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與克制。
只是在拿起鋼筆時,手指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會議即將開始,她整理好文件夾,最后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那雙清澈的眼睛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走出辦公室前,她特意調整了下裙擺的褶皺。每一個細節都要完美,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也是她在這場博弈中存活下來的法則。
走廊里人來人往,沒有人能看出這位優雅從容的女子內心正經歷著怎樣的風暴。
阮清淺融入人流中,向著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她的腳步輕盈而穩健,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只有右手掌心那道細小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剛才失控的瞬間。
但這點疼痛對她來說算不了什么,比起母親所承受的一切,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代價。
想到這里,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
會議室的門就在前方,阮清淺調整了下呼吸,準備戴上那副精心編織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