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外，是一條潮濕而逼仄的后巷。

陸衍的身影不遠不近地綴在那個戴兜帽的瘦小男人身后。

對方的反偵察能力很強，數次在拐角處停留，或是利用人群作為掩護，試圖甩掉可能的尾巴。

他跟著那個男人七拐八繞，最終來到了下層巢都的一處中轉站。

這里是一個由鋼鐵和霓虹燈構成的巨大地下交通樞紐。無數管道列車呼嘯著駛入駛出，將這個城市不同階層的人送往他們各自的目的地。

那瘦小的男人在確認了身后沒有尾巴后，終于在一個相對偏僻的站臺，摘下了他的兜帽，露出一張精明而警惕的屬于拉特人的小巧面孔。

拉特人，帝國治下一種以身材矮小、感官敏銳、擅長烹飪和……偷竊而聞名的亞人種。

“出來吧，朋友?！蹦抢厝藳]有回頭，而是對著他身后的一根承重柱，冷冷地說道，“你跟了我三條街，如果只是想問路，那你已經錯過了十個服務機仆?！?

陸衍從柱子的陰影中緩緩地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被發現的意外。

“你的感知，比我想象中要敏銳?！标懷芷届o地說道。

那拉特人轉過身，一雙黑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打量著陸衍。

“你不是本地執法部門的人，他們的靴子上總帶著一股洗不掉的官僚臭味。你也不是那些幫派的蠢貨，他們走路的聲音能吵醒一公里外的死人。你到底是誰？想干什么？”

陸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只是緩緩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做出了一個極其細微的代表著“扳手擰緊螺母”的手勢。

這是扳手教給他的那個地下交易網絡最高級別接頭暗號之一。代表著來自自己人的高價值內部生意。

看到這個手勢，那拉特人的瞳孔瞬間收縮！

他臉上那警惕的表情立刻被一種混雜了震驚、懷疑和不可思議的狂喜所取代。

“你是……”他結結巴巴地。

“我需要關于‘幽影之手’的最新信息。全部?！标懷苤苯忧腥肓酥黝}，“作為交換，我可以給你…你無法拒絕的報酬?！?

與此同時，血腥瑪瑙酒館內。

錘骨的“物理勸說”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

那個獨眼的酒保在交出第一個線索后，便咬緊了牙關，再也不肯透露任何信息。而錘骨顯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談判專家。

他將那個酒保像拎小雞一樣從吧臺后面拎了出來，直接按在了一張酒桌上。巨大的力量將堅實的木桌壓得“嘎吱”作響。

“我再問最后一遍?！卞N骨的聲音似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咆哮，“那個手指多了一截的神秘人還說了什么？他們要去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聽到了幾個詞……什么‘紅皇后’……‘幸運籌碼’……”酒保嚇得渾身發抖，幾乎要尿了褲子。

“紅皇后賭場？”

就在這時，一個輕佻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一個喝得醉醺醺，腰間別著一把爆彈手槍的傭兵，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他打了個酒嗝，說道：“嘿，大塊頭?！t皇后’，那可是城里最頂級的銷贓地和情報中心。老板娘人稱‘紅皇后’，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你這么打聽是想去砸她的場子嗎？”

錘骨轉過頭，那雙燃燒著宗教狂熱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個傭兵。

“把你所知道的，關于那個賭場和‘紅皇后’的一切都告訴我。”他緩緩說道，同時將另一枚金鷹幣扔在了傭兵面前。

……

一個小時后，普洛斯佩拉最奢華的賭場——“紅皇后”的大門前。

陸衍和錘骨再次匯合了。

“怎么樣？”陸衍問道。

“一個賭場。一個叫‘紅皇后’的女人。還有一個重要的情報，”錘骨的表情依舊嚴肅，“幽影之手今晚就會在這里，和他們的買家進行第二次交易?！?

“看來我們的線索指向了同一個地方?！标懷茳c了點頭，他將自己從那個拉特人情報販子那里換來的信息與錘骨進行了分享。

“幽影之手不止一個人，是一個至少有五名成員的精英小隊。他們擅長利用高科技的幻象發生器和短途傳送裝置進行作案。今晚他們會派出兩個人，在賭場的貴賓室里向買家的代表展示‘圣髑’的一部分，作為驗貨?！?

就在兩人交換情報時，他們的通訊器里傳來了變色龍的聲音。

“嘿，伙計們！看來你們已經找到地方了。我在地下網絡里也聽到了同樣的消息?，F在，聽我的計劃。我們不能強攻，那會把整個城市的安保力量都引來。”

緊接著，一道輕微的狙擊槍上膛聲在通訊頻道里響起。

是幽靈的聲音，依舊冰冷而簡短。

“我已經就位?！浅街?，三百七十二樓。視野極佳，賭場三樓所有的貴賓室都在我的射界之內?！?

“太棒了！”變色龍的聲音充滿了興奮，“錘骨，你和陸衍想辦法混進賭場。幽靈，你負責盯死所有從貴賓室出來的人。而我將扮演一個給這場派對送上驚喜的客人。”

……

紅皇后賭場內部比它那金碧輝煌的外表更加奢華和墮落。

空氣中漂浮著來自卡塔昌的昂貴異種植物熏香，混合著雷恩美酒的芬芳。

衣著暴露的侍女如同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之中。賭客們，則圍繞著一張張由黃金和象牙構成的賭桌，瘋狂地揮霍著自己的財富。

陸衍和錘骨裝作一對來自外地的富商和保鏢，成功地混了進來。

陸衍沒有去賭桌，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二樓的環形走廊上，俯瞰著整個一樓大廳。

他催動起【洞玄神光】，整座賭場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幅由無數氣機和能量流構成的畫卷。

大部分賭客的氣機都充斥著貪婪、欲望和僥幸，就像五彩斑斕的混亂漩渦。

但有幾道氣息卻截然不同。

他看到，在三樓的一間貴賓室門口，站著兩個守衛。他們的氣息陰冷凝練，帶著股高科技裝備特有的能量波動。

顯然，是幽影之手的人。

而在大廳的另一端，一個吧臺的角落里，坐著一個穿著考究，但氣息卻如毒蛇般冰冷，并且帶著不屬于人類的“異種”氣息的男人。

他正和另一個同樣氣息詭異的同伴低聲交談著。

是買家的人。

而且，手指貌似真的多了一截。

陸衍通過通訊器，將這兩個發現冷靜地告知了所有隊友。

“收到。目標已鎖定。”幽靈回道。

就在這時，賭場的大門再次被推開，變色龍走了進來。

他已經換上了一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賭場高級經理制服，臉上帶著可挑剔的職業微笑。

他推著一輛盛滿了昂貴美酒的餐車，徑直地朝著那兩個買家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兩位先生，晚上好。”他用一種極其殷勤的語氣說道，“我是本賭場的經理?？磧晌幻嫔?，想必是第一次光臨。按照‘紅皇后’的規矩，初次到訪的貴客可以免費品嘗我們酒窖里最珍貴的‘火龍之血’?！?

那兩個買家沒有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出。他們警惕地看了一眼變色龍，又看了看那瓶散發著誘人光澤的美酒。

而就在他們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間——

變色龍眼中精光一閃！

他那推著餐車的手猛地一抖！

“嘩啦——！”

整輛餐車，連同上面所有的美酒和杯子，都“意外”地側翻，狠狠地砸在了那兩名買家所在的桌子上！

清脆的破碎聲和客人的驚叫聲瞬間打破了賭場的優雅氛圍。

一片混亂！

而這，就是信號！

“動手！”陸衍在通訊器中低吼一聲！

錘骨咆哮一聲，化作出籠的猛虎，從人群中直接撞出，目標直指那兩個被酒水淋了一身、正準備發怒的買家。

而陸衍自己則身形一晃，沿著樓梯閃電般地撲向了三樓那間守衛森嚴的貴賓室。

一場風波，演變成了一場血腥的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