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不久的景曄霜雪剛接過丫鬟遞來的翡翠盞,指尖還未觸到溫熱的茶水,忽聽得西院方向傳來轟然悶響。
窗外夜空中炸開一道光線,如同碎裂的琉璃在云層間游走,她握盞的手驟然收緊,茶湯潑出半盞。
“父親!“景曄霜雪霍然起身,水色廣袖掃落桌上茶點。
她生得極美,眉眼如春水裁就,眉間一點朱砂痣襯得肌膚賽雪,此刻卻籠著層薄怒,“那傻子院里怎么回事?莫不是又闖了禍?“
景曄毅風擱下手中兵書,蒼鷹般的目光望向震響處。
他戎馬半生的腰背挺得筆直,玄色蟒紋錦袍隨著起身動作泛起冷硬的光澤:“去看看?!霸捯粑绰洌H衛(wèi)已提著燈籠沖進景曄汐月院落方向。
西院竹籬外早圍滿了下人。
沉浸在修煉的景曄汐月跪坐在青石上,月白中衣沾滿塵土,發(fā)間銀簪歪斜,卻掩不住周身流轉(zhuǎn)的金丹微光,對自己引起的變化沒有任何察覺。
只有景曄汐月自己能看到的白澤那龐大的身軀虛影盤在她身后,九條雪色長尾無風自動,額間玉角折射出細碎星芒。
“這...這怎么可能!“趕來的管家舉著燈籠后退半步,燭火在景曄汐月清冷淡漠的面容上搖晃,“八小姐不是癡傻多年,無法修煉嗎?“
景曄毅風踏入院子時,正看見景曄汐月指尖凝出靈力。
那靈力如同活物般繞著她手腕游走,映得她眼尾泛著冷冽的光。
風靈根的覺醒使得景曄汐月對四周的環(huán)境有了極強的感知,微風習過,花瓣飄落在景曄汐月肩頭,卻被金丹威壓震成齏粉。
“父親!“景曄霜雪擠進人群,水眸圓睜盯著地上的少女。她精心描就的遠山眉微微顫動,掐著絹帕的指甲幾乎陷進掌心,“她不過是個癡兒,怎能...“
“明日的慶功宴,讓她也出席。“景曄毅風打斷女兒的話,目光如鷹隼般在景曄汐月周身掃過,“雖不知她如何恢復,但既然突破了金丹,便該見見世面?!?
景曄汐月本在院中修煉,因寒淵凝露草和赤獄焚心蓮的作用導致她封印解開一點,靈力突然像是瘋了般朝自己體內(nèi)涌入,便靜心開始突破,哪知道一下子跳過筑基直接進入金丹。
突破金丹后,感知到院子外的異動,抬眸望去,便見四周的人在院外探頭探腦。
她唇角輕勾,知曉修為恢復之事已瞞不住。
察覺到她修煉停止,不多時,景曄毅風踏入院子。
他眼神里的厭惡不加掩飾,刻板開口:“既然你如今恢復,明日為霜雪接風的金丹晉升宴,你也去。別在宴上丟將軍府的臉。”他雖震驚景曄汐月突然恢復,但卻并不真正認可她的修為。
景曄汐月起身,不卑不亢行禮:“大伯放心,我知曉分寸。”
待景曄毅風離開,仆人四散,她望向院外,眸中清冷,似早料到這局面,既已決定不再做任人拿捏的癡兒,便坦然面對這紛擾,且看這場宴,能翻出什么浪。
次日正午,將軍府朱漆大門洞開。景曄汐月身著淡紫廣袖襦裙,腰間系著白澤褪下的尾毛編成的銀鏈,青絲用發(fā)帶隨意束起,清冷氣質(zhì)在一眾華服美人中格外奪目。
她甫一踏入宴會廳,便對上一道灼熱的目光。
太子時序斜倚在鎏金蟠龍椅上,玄色錦袍繡著暗紋云蟒,腰間掛著的和田玉墜隨著動作輕晃。
他生得極俊,劍眉入鬢,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噙著抹意味深長的笑,琥珀色瞳孔牢牢鎖著景曄汐月:“這位便是將軍府的八小姐?果然如傳聞中...“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在景曄汐月清冷的面容上流連,“...別具風采?!?
昨夜在宮中便聽到暗衛(wèi)報告將軍府異樣,查明后發(fā)現(xiàn)竟是那傳說中的癡傻八小姐突然恢復,甚至突破了金丹,這導致他對今日的宴會來了興趣。
景曄霜雪捏碎了手中的鎏金盞,碎屑扎進掌心滲出鮮血。
她今日特意著了太子最愛的藕荷色羅裙,簪著新得的南海明珠,卻被景曄汐月奪去了所有光彩。
景曄汐月略微點頭,沒有過多理會,余光瞥見云滿滿踩著碎步上前。
她身著海棠紅紗裙,腕間鈴鐲叮咚作響:“殿下可莫要厚此薄彼,汐月不過初出茅廬,哪比得上霜雪姐姐在紫霄書院的風采?“
池昀折扇輕搖,月白長衫上的竹葉刺繡栩栩如生:“正是,若論才學,我等可都拜服霜雪姑娘?!?
謝來舟把玩著腰間玉佩,懶洋洋道:“不過要我說,能突破金丹的人,可比只會舞文弄墨的有趣多了?!?
江熠雙手抱臂站在廊下,玄鐵護腕折射出冷光:“太子殿下若是想看美人,不如改日我?guī)?..“他故意壓低聲音,驚得景曄霜雪面色煞白。
景曄汐月垂眸掩住笑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銀鏈。
白澤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主人,有只狐貍在瞪你?!八а弁?,正撞見景曄霜雪幾乎要噴火的目光,不禁輕笑出聲。
這一笑,驚得本就偷偷觀察著這火藥味濃郁的場景的滿座賓客皆屏息——原來這素來癡傻的八小姐,笑起來竟比春日的初雪還要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