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天空灰蒙蒙的，巨大鋼鐵森林般的建筑群在陰云下反射著冷硬的光，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每一寸空間都繃緊了弦。車子平穩(wěn)地駛出機場，匯入車流，窗外是遠超江南的繁華與喧囂，高樓大廈的巨型屏幕上滾動著全國青少年武道大賽的炫酷宣傳片，頂尖選手的英姿引得路人頻頻駐足。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卻掩蓋不住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沉悶。

“怎么樣，帝都夠氣派吧？”夏晚晴趴在車窗上，聲音里帶著點小得意，但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蕭厲那怨毒的話語和詭異的警告，如同冰冷的蛇信舔過心頭。

“嗯，氣氛不太一樣。”林默簡短回應(yīng)，目光掃過窗外。他的感知在踏入這座城市時就悄然鋪開，如同無形的蛛網(wǎng)。那些巨型廣告牌上選手們或張揚或冷峻的面孔，帶著刻意營造的英雄氣概；而街道深處，某些快速掠過的身影，步伐沉穩(wěn)得過分，氣息內(nèi)斂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顯然都是武道中人。空氣中，除了都市特有的塵囂，似乎還飄蕩著一種更微弱的、帶著鐵銹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異味道——那是“新世界”劣質(zhì)基因藥劑殘留的隱晦標記。

楚清雪坐在副駕駛，仿佛閉目養(yǎng)神，但她的精神力早已如最精密的雷達，無聲無息地掃描著周遭。她指間夾著的那枚不起眼的守夜人徽章，正以特定的頻率微微發(fā)熱，傳遞著加密信息流。她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平穩(wěn)：“王猛，第七組。第一場對手，鐵山武館張彪。資料顯示，走剛猛外功路數(shù)，力量見長，但技巧粗糙。你的要求是‘普通’地贏下來。”

“‘普通’？”夏晚晴不解地回頭。

林默嘴角微揚，活動了一下手腕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就是只用身體，不用勁，不用招，像個力氣大點的普通體育生那樣。”

“懂了，扮豬吃老虎嘛！”夏晚晴恍然大悟，眼睛亮起來。

大賽場館“盤龍”如同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坐落在帝都西郊。安檢通道外已是人山人海，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武者、狂熱粉絲、媒體記者擠得水泄不通。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浪、刺眼的閃光燈、還有空氣中彌漫的汗水和興奮荷爾蒙的味道，構(gòu)成一幅喧囂鼎沸的圖景。當掛著特殊通行證的夏家專車駛?cè)雰?nèi)部通道時，夏晚晴降下車窗，沖著外面幾個認出她的狂熱粉絲揮了揮手，引來一陣更響亮的尖叫。

“夏家小公主！”

“晚晴小姐看這里！”

她笑容燦爛，舉止大方得體，完美扮演著富家千金為朋友加油的角色，將林默很好地掩護在公眾視野之外。林默壓低帽檐，跟在楚清雪身后，低調(diào)地穿過專用通道，進入選手休息區(qū)。楚清雪則在一個不起眼的岔口與他們分開，如同水滴匯入大海，瞬間消失在忙碌的工作人員之中。

第七組的比賽區(qū)在C區(qū)。林默剛找到位置坐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就猛地從側(cè)后方襲來。那感覺沉重、粘稠，帶著一絲非人的暴虐氣息，像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他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頭，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鎖定了一個目標。

那是個異常魁梧的少年，穿著松松垮垮的黑色運動服，坐在角落的長凳上，姿勢懶散地后仰，閉著眼仿佛在打盹。正是資料照片上的王猛。他身邊幾個穿著同樣服飾的少年正興奮地討論著什么，唯獨他，像一頭假寐的兇獸。林默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無聲地觸碰過去。對方體內(nèi)蟄伏的能量反應(yīng)極其古怪，絕非正常修煉所得，那是一種強行灌注、帶著撕裂感的狂暴力量，如同被強行塞入火藥桶的炸藥，極不穩(wěn)定，卻又被某種東西強行壓制著。更詭異的是，王猛周圍縈繞著一股極其淡薄、卻無法忽視的氣息——蝕靈散混合著另一種更陰冷的能量殘留，如同跗骨之蛆。

【滴！檢測到高濃度蝕靈散殘留及異常生物能量反應(yīng)！目標威脅等級：中度！】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在林默腦海響起，印證了他的感知。

“第七組第一場，江南二中林默，對陣，北河鐵山武館張彪！選手入場！”廣播聲響起。

林默收斂心神，起身走向擂臺。對手張彪已經(jīng)等在那里，身高近兩米，渾身肌肉虬結(jié)，像一座移動的小山。他雙臂抱胸，看著走上臺的林默，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二中？沒聽說過。小子，現(xiàn)在認輸還來得及，我這拳頭可沒長眼睛！”

林默沒說話，只是隨意地站定，連個像樣的起手式都沒擺。

“開始！”裁判揮手。

張彪怒吼一聲，如同蠻牛沖鋒，砂鍋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毫無花哨地直搗林默面門！這一拳勢大力沉，足以在鋼板上留下凹痕，引得看臺上一片驚呼。

林默眼神平靜，直到拳風(fēng)幾乎要觸及鼻尖的剎那，他才動了。沒有閃避，沒有格擋，只是看似隨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張開，迎著那狂暴的拳頭，輕輕一抓！

啪！

一聲脆響，如同捏碎了一個雞蛋。

狂暴的沖勢戛然而止！

張彪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感覺自己足以開碑裂石的拳頭，被一只鐵鉗死死鎖住，那力量沛然莫御，無論他如何咬牙發(fā)力，甚至憋得滿臉通紅，拳頭都無法再前進分毫，也無法抽回！對方的手指如同鋼澆鐵鑄，紋絲不動！

“你……”張彪驚怒交加，另一只拳頭帶著破風(fēng)聲橫掃而來！

林默依舊抓著對方右拳，身體只是微微一側(cè)，那橫掃而來的左臂便擦著他的衣角落空。同時，他抓著張彪右拳的手腕輕輕一擰一帶，動作流暢自然得像是拂去一片落葉。

張彪那龐大的身軀頓時失去了平衡，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巧勁牽引著，像個笨拙的陀螺，踉踉蹌蹌地原地轉(zhuǎn)了大半圈，然后重心徹底失控，龐大的身軀轟然一聲巨響，重重地拍在了擂臺的地板上！震得擂臺都似乎晃了一下。

整個C區(qū)瞬間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預(yù)想中的激烈碰撞沒有發(fā)生。沒有華麗的招式對轟，甚至沒有超過三秒的糾纏。一個照面，一個簡單的抓握、側(cè)身、牽引，那座氣勢洶洶的“鐵塔”就自己把自己摔暈了。

裁判足足愣了好幾秒，才猛地回神，沖上前查看。張彪趴在地上，哼哼唧唧，顯然摔得七葷八素，掙扎了幾下都沒能爬起來。

“林默，勝！”裁判高聲宣布，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怪異。

看臺上短暫的寂靜后，爆發(fā)出嗡嗡的議論聲。

“搞什么？假賽嗎？”

“張彪自己絆倒了？”

“那個林默…好像就抓了他一下？”

“運氣！絕對是張彪自己失誤了！”

沒人相信那是純粹的力量和技巧的碾壓，只將其歸結(jié)為對手的失誤或林默走了狗屎運。畢竟，林默的動作實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毫無觀賞性，普通到讓人無法相信其中蘊含的力量。

林默神色平靜，仿佛只是隨手拍掉了一點灰塵，轉(zhuǎn)身走下擂臺，甚至沒多看地上的張彪一眼。

“漂亮！‘普通’得恰到好處！”夏晚晴興奮地迎上來，遞過一瓶水。

林默接過水，目光卻越過她的肩膀，看向選手席的角落。王猛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睡意，只有一種純粹的、漠然的冰冷，如同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他的視線正落在林默身上，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毫無溫度、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眼神里沒有探究，沒有好奇，只有一種評估獵物的漠然。

林默心中警兆陡升。這眼神，絕不是普通武者該有的。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普通工作人員制服、帽檐壓得很低的男人，悄無聲息地穿過人群，走到王猛身邊，低頭快速說了幾句什么。王猛懶散地點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那“工作人員”說完話，并未立刻離開，反而狀似無意地抬起頭，目光掃過整個C區(qū)。當他的視線掠過林默時，微微停頓了一瞬。帽檐下的陰影里，林默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紅光一閃而逝——像某種電子儀器的指示燈，冰冷而精準。

【警告！檢測到高精度生物掃描信號！來源：11點鐘方向，偽裝人員！】系統(tǒng)的警報聲驟然尖銳！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握著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緊。來了！“新世界”的人！他們果然在密切監(jiān)控著賽場，尤其是像王猛這樣的“產(chǎn)品”，甚至包括他這樣嶄露頭角的新人！那道紅光，是義眼？還是植入式掃描器？對方剛才那短暫的停頓，是掃描自己身體數(shù)據(jù)？還是僅僅因為夏晚晴站在自己身邊？

他若無其事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驟然升起的寒意。蕭厲那句“小心別進四強”的警告，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神經(jīng)。這看似光鮮亮麗的全國大賽擂臺之下，涌動的暗流比想象的更加冰冷、更加致命。

“怎么了？”夏晚晴察覺到林默瞬間的緊繃，小聲問道。

林默放下水瓶，目光掃過王猛假寐的身影，又望向那個“工作人員”消失的方向，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凝重：

“沒什么。只是覺得，這帝都的水，比我們想的還要渾，還要深。真正的‘游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