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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候鳥南飛 補

在北方小城就像被歲月塵封,它像是一顆被遺落在時光角落的琥珀,承載著無數的故事與回憶。

同城的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看到了林夏的童年。

在小城那古舊巷口的“美發廳”。這是一家仿佛被歲月塵封的理發店,店門半掩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在低訴著往昔的故事。

踏入店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擺放在店中央的鑄鐵轉椅,它的表面已經被磨得發亮,椅下卡著三綹黑發,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這里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鏡臺上,一瓶褪色的海鷗發膠靜靜佇立,瓶身的標簽已經有些剝落,露出斑駁的底色,散發出一股陳舊而獨特的氣息,仿佛在訴說著它所經歷的漫長時光。墻壁上貼著幾張泛黃的明星海報,邊角已經卷起,海報上的人物仿佛也在歲月的侵蝕下逐漸模糊了面容。

林夏十歲那年,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小城的街道上,然而對于林夏來說,這一天卻充滿了陰霾。

母親一臉嚴肅,不顧她的苦苦哀求,強行拽著她來到了這家理發店。林夏腳步踉蹌,眼中滿是不情愿地被按在了轉椅上。

她緊緊咬著嘴唇,雙手死死地抓住扶手,仿佛這樣就能抓住自己最后的倔強。理發師拿起剪刀,隨著“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響,烏黑亮麗的頭發紛紛落下,如同黑色的雪花般飄灑在地上。

碎發掉進椅腳的雕花縫隙里,像是一個個無聲的嘆息。林夏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她緊緊攥著梳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著:“我要扎蝴蝶結!”那稚嫩的聲音中充滿了對美的向往和對母親專制的反抗。她常常羨慕地看著其他女孩,她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發間扎著美麗的蝴蝶結,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而她,卻只能被迫剪掉心愛的長發。

母親聽到林夏的反抗,原本陰沉的臉瞬間變得更加猙獰,她的雙眼圓睜,仿佛要噴出火來。

母親怒不可遏,猛地抄起一旁的開水瓶,高高舉起,然后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在地上。

伴隨著開水瓶破碎的巨大聲響,玻璃碎片四處飛濺,開水灑了一地,熱氣騰騰。母親的大聲咒罵聲在狹小的理發店內回蕩:“留頭發勾引男人!”那尖銳的聲音如同利箭般刺痛了林夏的心。

林夏被嚇得渾身劇烈一顫,手中的梳子下意識地朝著鏡子砸去。“嘩啦”一聲,鏡子上瞬間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痕,仿佛是林夏此刻支離破碎內心的真實寫照。

那道裂痕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她與母親之間,也割裂了她對美好童年的幻想。

在散落一地的碎發中,有一根不起眼的藍絲線若隱若現。

仔細看去,線上還掛著沒畫完的候鳥翅膀顏料。這根藍絲線是林夏偷偷藏起來的,它承載著林夏對繪畫的熱愛以及對自由的無限向往。

盡管身處這樣壓抑的環境,母親的專制如同沉重的枷鎖束縛著她,但她心中的夢想之火卻從未熄滅。那未畫完的候鳥翅膀,象征著她渴望像候鳥一樣,沖破束縛,飛向自由的天空,去追尋屬于自己的遠方。

在林夏記憶的深處,那座老宅的閣樓始終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它隱匿在歲月的陰影里,像是一座被遺忘的孤島,承載著她童年的歡笑與淚水,希望與絕望。

尤其在閣樓那漏雨的西北角,每一滴落下的雨水都仿佛帶著往昔的記憶,砸在那塊暗紅的顏料漬上,暈染開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林夏小時候,家庭并不富裕,但父親卻總能在有限的條件里,為她找到一方小小的夢想天地。

父親深知女兒對繪畫有著超乎常人的熱愛,那熾熱的眼神,每當看到畫筆和顏料時便會熠熠生輝。

在一個寧靜的午后,父親瞞著母親,悄悄溜出家門,用他微薄的工資,在街邊的小店里為林夏買了一盒水彩。那盒水彩,色彩斑斕,仿佛是父親為她打開的一扇通往奇妙世界的門。

回到家后,父親帶著林夏來到閣樓的西北角。這里雖然有些陰暗潮濕,但父親卻在墻角精心搭起一塊木板,簡單卻又充滿愛意地為她打造了一個專屬的畫架。

林夏興奮地圍著畫架轉了好幾圈,眼中閃爍著驚喜與感動的淚花。從那以后,這個角落便成了林夏的秘密基地,每當她爬上閣樓,坐在畫架前,拿起畫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她與心中的那片藝術天地。

陽光透過小小的天窗,灑在林夏專注的臉龐上,她用稚嫩的筆觸描繪著心中的美好。父親總會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眼神里滿是溫柔與鼓勵。那是林夏童年時光里為數不多的溫暖回憶,每當回憶起那些時刻,她的心就像被冬日的暖陽照耀著,即使生活中有諸多不如意,這份溫暖也能支撐她度過艱難的時光。

然而,命運的齒輪卻在一個看似平常的黃昏開始了無情的轉動。那天,夕陽如血,將天邊染成一片火紅。

林夏如往常一樣,在畫架前專心地畫著一只展翅雄鷹。她筆下的雄鷹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似乎都充滿了力量,那張開的翅膀仿佛要沖破畫紙,飛向廣闊的天空。

林夏試圖通過畫筆描繪出自己對自由的渴望,她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這只雄鷹一樣,掙脫束縛,翱翔天際。

父親看到閣樓里光線漸漸昏暗,擔心女兒看不清楚,影響繪畫,便搬來一把陳舊的梯子,想要調整一下天窗的角度,讓更多的光線透進來,好讓女兒能更好地作畫。

他一步一步穩穩地爬上梯子,眼神中滿是對女兒的關愛。林夏沉浸在繪畫的世界里,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悄然降臨。

就在父親快要夠到天窗時,意外發生了。梯子的一腳突然打滑,父親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從梯子上墜落下去。

伴隨著一聲慘叫,那聲音在狹小的閣樓里回蕩,仿佛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林夏的心上,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爸爸!”林夏驚恐地尖叫起來,手中的畫筆掉落,顏料灑了一地。她慌亂地跑到父親身邊,只見父親痛苦地躺在地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林夏的世界瞬間崩塌。

母親聽到聲音,匆匆從樓下趕來。當她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父親,以及畫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畫時,情緒瞬間失控。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憤怒、悲痛與絕望,在極度的痛苦中,她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到了繪畫上。

“都是因為這畫!都是因為你畫畫,才讓你爸爸分心!”母親瘋狂地怒吼著,淚水奪眶而出。她沖過去,一把掀翻了畫架,然后抓起地上的顏料,狠狠地砸向墻壁。五顏六色的顏料飛濺開來,在墻上、地上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痕跡,仿佛是這個家庭破碎的象征。

林夏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母親瘋狂的舉動,淚水不停地流淌。她想解釋,卻又覺得此刻的一切都如此無力。

母親對著她聲嘶力竭地怒吼,禁止她再碰畫筆,仿佛繪畫是這個家庭的詛咒。從那以后,閣樓的這個角落變得冷冷清清,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暖與生機。

王叔的舊鞋攤穩穩地支在供銷社門口,這里是小城人來人往的熱鬧之地。鞋攤雖不大,卻擺滿了各類補鞋工具。

一個略顯破舊的木箱上,整齊擺放著補鞋用的錐子和鐵掌,這些工具在歲月的摩挲下,泛著質樸的光澤,每一件都仿佛在訴說著王叔多年來的手藝與生活的不易。

木箱底部墊著一張1998年的《美術報》,報紙已然泛黃,邊角也有破損,但林夏當年用粉筆畫的小鴨子依舊清晰可辨,那稚嫩的線條,仿佛帶著時光的溫度,將人瞬間拉回到那段純真歲月。

攤位的角落,掛著一個褪色的風鈴,它由彩色鞋線和紐扣精心串成。微風輕輕拂過,風鈴便輕輕搖曳,發出清脆而微弱的聲響,宛如在輕聲訴說著那些被遺忘的故事。

王叔的女兒小雅,曾經是聾啞學校里一顆靈動的星星。

發病前,她總愛蹲在鞋攤邊,用纖細的手指熟練擺弄著彩線,教林夏編“飛鞋”掛飾。她眼神明亮而有神,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通過打著手語與林夏交流:“把線繞成翅膀的樣子。”

她的雙手在空中舞動,仿佛真的在編織夢想的翅膀。隨后,她將編好的半成品小心翼翼掛在林夏書包上,眼神充滿期待,繼續用手語說道:“這樣你畫的鳥就能飛起來了。”

小雅對林夏繪畫夢想的支持,如冬日暖陽,溫暖著林夏的心。

然而,命運無情地對這個家庭開了個殘酷玩笑,小雅不幸成了植物人。從那以后,風鈴上的彩線再也沒動過,仿佛時間在那一刻凝固,只留下無盡的哀傷與懷念。每次林夏看到那個褪色的風鈴,心中都會涌起對小雅深深的思念和對命運無常的感慨。

林夏對繪畫的熱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即便身處壓抑的生活環境,也從未熄滅。她常常偷偷躲在王叔的鞋攤下,沉浸在自己的繪畫世界,用手中的筆描繪心中美好。

王叔看出林夏對繪畫的執著,默默用碎皮料給她縫了個畫夾,畫夾雖簡陋,卻滿是溫暖。

畫夾夾層里,王叔細心塞著幾支鉛筆頭,那是他從各處收集來的,希望能為林夏提供更多繪畫可能。

有一次,母親因林夏畫畫大發雷霆,拿著掃帚追打她。林夏驚恐地四處逃竄,最后躲到王叔的鞋攤下。王叔毫不猶豫將林夏藏進裝鞋楦的麻袋,自己若無其事地坐在上面,點起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低聲對麻袋里的林夏說:“丫頭,等小雅醒了,讓她跟你學畫畫。”

那一刻,林夏在黑暗的麻袋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麻袋上至今留著林夏臉上的鉛筆灰,這是她與王叔深厚情誼的見證,也是她在困境中堅守繪畫夢想的痕跡。每次看到那些鉛筆灰,林夏都會想起王叔的庇護與鼓勵,心中滿是感激。

林夏高考那年,學業的壓力如同一座大山,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但王叔始終堅信林夏的能力,尤其是她在繪畫方面的天賦。每次林夏來到鞋攤,王叔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用那滿是老繭卻無比溫暖的手拍拍她的肩膀,眼神中充滿期待與鼓勵:“丫頭,叔知道你能行!你這么喜歡畫畫,將來一定能考上好學校,走出這個小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的聲音堅定有力,仿佛給林夏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為了給林夏加油打氣,王叔還從自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部分,買了一套嶄新的繪畫工具送給她。

他把工具遞到林夏手中時,認真地說:“這是叔給你的鼓勵,好好考,別辜負了自己的才華。”林夏接過繪畫工具,眼中閃爍著感動的淚花,她緊緊握著王叔的手,用力地點點頭:“叔,我一定會努力的!”

然而,高考成績公布后,母親卻一臉陰沉地告訴林夏,她落榜了。林夏聽到這個消息,猶如五雷轟頂,整個人瞬間呆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充滿了失落與絕望。那些日夜苦讀的畫面,王叔對她的鼓勵,仿佛都在這一刻化為泡影。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付出了這么多努力,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在之后的日子里,林夏整日沉浸在痛苦和迷茫之中。她常常一個人坐在王叔的鞋攤前,望著遠方發呆。

王叔看著林夏如此消沉,心中十分心疼。他雖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林夏,但還是會默默地為她準備一杯熱茶,坐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沉默。

后來,林夏才知道,自己并非真正落榜,而是母親為了將她留在身邊,私自扣下了錄取通知書。

林夏被母親安排進紡織廠那天,天空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籠罩,沉甸甸地壓在小城的上空,也壓在林夏的心頭。

王叔早早得知了這個消息,心里滿是擔憂與不舍。

當林夏拖著沉重的腳步,失魂落魄地路過供銷社門口時,王叔趕忙放下手中正在修補的鞋子,從攤位后快步迎了出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見林夏母親不在附近,便迅速從身后拿出一個油紙包,偷偷塞到林夏手里。

林夏疑惑地打開油紙包,里面是半塊壓縮餅干和幾張素描紙。餅干被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邊角處還帶著王叔手心的溫熱,看得出他已經準備了許久,一直小心呵護著。在其中一張素描紙上,用鞋油歪歪扭扭地寫著:“廠子里的黑板報歸你畫,別扔了筆。”

那字跡雖然潦草,卻力透紙背,仿佛每一筆都傾注了王叔對林夏深深的期許。

紙頁的邊緣,畫著一只踩著縫紉機的鳥。鳥的線條稚嫩卻充滿生氣,翅膀微微張開,似乎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飛。

這是小雅發病前畫的最后一幅畫,想必王叔一直將它妥善保存著,如今拿出來送給林夏,也是希望能給她一些鼓勵與慰藉。

林夏看著這幅畫,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仿佛看到了小雅發病前那純真的笑容,看到了小雅用手語教她編“飛鞋”掛飾時的專注模樣。

而如今,小雅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這個曾經充滿活力的女孩,生活永遠地按下了暫停鍵。

“叔……”林夏聲音顫抖,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被哽在喉嚨里。

王叔拍了拍林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丫頭,叔知道這廠子里的活不好干,但你可別忘了自己喜歡畫畫。黑板報也是個能施展的地兒,有空就多畫,別把這愛好給扔了。”

林夏用力地點點頭,將油紙包緊緊地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在這黑暗時刻唯一的依靠。

然而,進入紡織廠后,高強度的工作讓林夏疲憊不堪。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在機器的轟鳴聲中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回到家后,累得連拿起畫筆的力氣都沒有。而廠子里的黑板報,也被其他人以各種理由接手,林夏根本沒有機會去施展自己的才華。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張畫著踩著縫紉機的鳥的素描紙,被林夏小心地夾在一本舊書里。

……

在小城貨運站,老舊的磅秤孤獨地立在一旁,歲月的侵蝕讓它的表面斑駁不堪。磅秤旁的墻角,用粉筆寫著模糊的“夏”字,那歪歪扭扭的筆畫,像是一段被歲月塵封的記憶。

旁邊停著王叔跑貨運的藍色貨車,車身滿是旅途的痕跡。車廂底板焊著固定貨物的鐵鉤,其中一個鉤上,掛著半條林夏的紅圍巾,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發生在這里的故事。

那天,陽光有些刺眼,王叔拖著疲憊的身軀,手里緊緊攥著小雅的病危通知書,走進了醫院的繳費處。

他的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無奈,為了給女兒湊夠ICU的費用,他已經想盡了辦法。就在這時,林夏母親突然出現,她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決絕。

“幫我盯著她,別讓她跑了。”林夏母親說著,將三萬元現金“啪”地一聲拍在磅秤上,那聲音在寂靜的貨運站顯得格外刺耳。“她要是去南方學畫畫,你就打斷她的腿。”

王叔的目光從那沓錢上移開,看著林夏母親,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他的手緩緩伸出,開始數錢,手指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鈔票里夾著小雅的病危通知書,那白紙黑字,仿佛是一道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最終,為了女兒,他還是收下了這筆錢,心中卻滿是糾結與痛苦。

臺風夜,狂風呼嘯,暴雨傾盆而下,整個小城仿佛都在風雨中顫抖。林夏趁著夜色,懷揣著對自由的渴望,朝著貨運站奔去。她的身影在風雨中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堅定。

王叔早已將貨車停在巷口,像是在等待著什么。當林夏出現在眼前時,王叔從車上下來,拉住林夏,他看著林夏,眼神復雜。“你媽讓我盯著你。”王叔說著,把一個信封塞給林夏,“但小雅說過,要讓會畫畫的姐姐飛走。”

林夏接過信封,感受到里面厚厚的一疊,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信封里除了私房錢,還有一張醫院繳費單。貨車的引擎蓋上,林夏之前用泥灰畫的候鳥還留著雨痕,那只候鳥,就像此刻的她,即將沖破風雨,飛向遠方。

“謝謝王叔……”林夏的聲音被風雨淹沒,但王叔能從她的眼神中感受到那份感激。他揮了揮手,隨著引擎的轟鳴聲,貨車消失在雨夜之中。

林夏走后,王叔的心中始終懷著愧疚。每個月,他都會從微薄的工資里扣下一部分錢,仔細地裝進信封,寄還給林夏母親。每次寄錢時,他總會在信封里夾上一張畫。

有時,畫的是小雅病房的窗臺,陽光灑在窗臺上,一盆小花正努力地綻放,仿佛在象征著生命的頑強;有時,畫的是貨車路過的南方風景,青山綠水間,一只鳥兒在自由翱翔,那是他對林夏的祝福。

終于,在最后一次還錢時,他附上了小雅的診斷書,上面寫著:“醫生說她有知覺了,可能聽見你畫的鳥叫。”

他希望林夏母親能明白,每個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夢想的權利,就像小雅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林夏的畫中傳遞的力量。

后來,王叔總偷偷開著貨車來看林夏,藍色貨車停在畫室巷口時,總在門衛室鐵架上放袋紅棗,林夏第一次發現棗袋里的紙條:“小雅能認出院子里的臘梅了,像你畫的那樣。“字跡被棗汁洇得模糊,背面印著貨運單上的南方地名。

他躲在貨車里看畫室燈亮到凌晨,看見林夏把畫架搬到窗邊,月光給候鳥翅膀鍍上銀邊。

有次暴雨夜,他沖進門衛室放棗袋,頭發滴著水,懷里還揣著給小雅買的復健器材說明書——說明書里夾著林夏七歲時送他的鞋繩畫,畫著穿雨靴的候鳥。

“王叔上個月退休了,“門衛老陳戳著棗袋,“每次放完棗就蹲在香樟樹下抽煙,把煙頭擺成你畫里的鳥形。

“袋底總墊著張剪報,是林夏畫展的報道,邊角被摸得發毛,而報縫里夾著根藍絲線,正是當年小雅編進林夏頭發里的那根。

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為了錢而背叛的人,而是用行動表達了對林夏的支持和對過去錯誤的彌補。

南州畫室門口的香樟樹下,樹根處有排列整齊的煙蒂,拼成一個不完整的“走“字。畫室玻璃門上貼著林夏的畫展海報,海報邊角被煙頭燙出了洞。

母親帶著親戚來鬧事那天,王叔靠在香樟樹上抽了半包煙,煙灰落在“夏夏畫室“的木牌上。當母親要砸畫架時,他突然把煙蒂按在地上:“你看看她畫的鳥,翅膀上有小雅編的彩線。“他從口袋里掏出林夏童年畫的候鳥,紙背還留著小雅用牙咬出的齒痕。

“”三萬元我還完了”王叔把銀行匯款單摔在母親面前,“她醒了,第一句話就是問'畫畫的姐姐呢'。“他指著畫展里那幅《破繭》,畫中候鳥的翅膀用的是小雅當年送的藍絲線。

母親離開時,王叔往她包里塞了個布包,里面是林夏小時候落在鞋攤的蠟筆盒,盒底刻著:“對不起,沒保護好你的翅膀。“布包上還別著小雅用手語比的“飛“字胸針,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小城鞋攤前的青石板,被歲月磨得發亮,石板縫里卡著半片蠟筆和彩線。翻過來可見兩面刻痕:一面是林夏十歲刻的斷翅鳥,另一面是小雅八歲刻的“飛“字,兩個圖案中間滲著暗紅顏料,像是被雨水沖淡的血跡。

每年春天,遷徙的候鳥會停在石板上空,影子恰好覆蓋兩面刻痕。林夏某次回鄉時發現,石板縫里的彩線被人用新線續上了,末端系著個小紙條:“小雅能站起來了,她說要來看你的畫展。“

母親最后寄給林夏的鐵皮盒里,除了童年畫本,還有塊青石板碎片,上面的斷翅鳥被人用金粉描了邊。碎片底下壓著王叔的信:“當年你爸摔下來時,手里攥著給你買的顏料,我替你收著,現在該還給你了。“

當林夏在畫展上看到小雅用手語“畫“畫時,突然明白青石板的兩面刻痕——一面是被折斷的翅膀,一面是從未停止的飛翔。就像王叔貨車的軌跡,向南是逃亡,向北是歸程,而所有未說出口的愛,都藏在候鳥年年經過的云層里。

每當候鳥南飛之際,天空中便會出現它們整齊而壯觀的隊列,它們振翅翱翔,向著溫暖的南方遷徙,仿佛在追逐著生命的希望。而在小城那略顯陳舊的街道上,王叔鞋攤前的青石板靜靜地臥在那里,仿佛在默默見證著時光的流轉。

石板縫里,幾縷彩線若隱若現,那是小雅曾經用來教林夏編織“會飛的鞋”掛飾所遺留下來的。這些彩線,經歷了風雨的沖刷,顏色雖已不再鮮艷,但依然頑強地存在著。與此同時,鞋攤周圍彌漫著的鞋油味,也淡淡地飄散在空氣中,與石板縫里的彩線氣息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一個被歲月塵封、未說破的秘密。

……

5年后,林夏完成了自己的夢想。

重回故鄉,在那間布滿灰塵的閣樓里,林夏如同探尋寶藏的冒險家,小心翼翼地翻找著過往的記憶。

終于,在一個破舊箱子的底部,她找到了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殘片。手指輕輕拂過殘片的邊緣,林夏的心中滿是復雜的情緒。然而,就在她仔細端詳時,卻發現殘片里還藏著另一張泛黃的紙頁。

那是母親年輕時未寄出的美院報名表,歲月的侵蝕讓紙頁變得脆弱不堪,仿佛輕輕一觸就會化為齏粉。

紙頁的邊角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要是當年去考了,是不是就不會把希望全壓在女兒身上?”林夏看著這行字,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她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母親,懷揣著對藝術的憧憬與向往,卻因種種原因,最終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而這份未竟的夢想,在歲月的流轉中,竟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轉嫁到了自己的身上。母親對她的控制,或許正是源于這份深埋心底的遺憾與不甘。

在整理物品的過程中,林夏發現了一本中藥賬本。

賬本的紙張已經微微泛黃,封面有些磨損,看得出母親對它的珍視。林夏輕輕翻開賬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中藥的名稱、劑量和價格。

當翻到最后一頁時,林夏的目光被一張小小的畫吸引住了。那是她七歲時畫的“治病符”,歪扭的線條充滿了童趣。在畫的旁邊,寫著一行字:“江湖郎中說這藥傷肝,可她總說喝了睡得香。”林夏看著這行字,淚水不禁模糊了雙眼。

原來,母親明知道有些中藥可能對身體有傷害,但為了讓我能在疲憊的生活中睡個好覺,還是選擇逼我堅持服用。這簡單的一行字,讓林夏看到了母親堅強背后的脆弱,也感受到了母親對家庭默默的付出。

藝術展終場時,觀眾們漸漸散去,展廳里變得安靜下來。林夏在一幅名為《歸途與遠方》的畫框后,發現了一張便簽。便簽上寫著:“其實候鳥既向南飛也向北歸,無論南北,希望你別忘了回家的路。”——那是母親寫的。

看著這行字,林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終于明白,母親對她的情感是如此復雜,就像候鳥的雙向遷徙。

母親既希望她能留在身邊,按照自己的期望生活,又害怕自己的愛成為她追求自由的枷鎖。

而她自己,在逃離的過程中,也時常陷入對母親的思念與愧疚之中。這一刻,她心中的怨恨與糾結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母親的理解與包容。

候鳥的雙向遷徙,不僅是自然的規律,更是她們母女之間情感的真實寫照。在這個充滿愛與掙扎的世界里,她們都在尋找著屬于彼此的平衡與和解。

某天…

陳默送給林夏的第一套專業顏料,對于林夏來說,不僅是繪畫工具,更是一份特殊的禮物。當林夏打開顏料盒,發現每個管口都塞著一小撮北方小城的黃土。

陳默微笑著對她說:“真正的藝術家,要把故鄉揉進色彩里。”林夏看著這些黃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故鄉,那個既讓她痛苦又讓她眷戀的地方,在這一刻,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融入了她的藝術創作中。這些黃土,成為了她與故鄉之間的情感橋梁,讓她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始終銘記自己的根。她知道,無論未來走到哪里,故鄉的記憶都將伴隨著她,成為她創作的靈感源泉。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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