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何止是喜歡！

詹清和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幾乎要爆裂開來。這份禮物的價值連城只是其一，更重的是那份心意。她記得他的喜好，她愿意為了他的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耗費如此巨大的心力、時間和精力，跨越千山萬水去追尋！

她如此在乎他！這份沉甸甸的心意，比那無價之寶更讓他震撼、感動，也讓他……痛徹心扉！

巨大的喜悅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又被更洶涌的痛苦和絕望淹沒。他多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訴說他的狂喜和感激，告訴她這一切對他意味著什么！

可是……不行！他早已不配！那晚的恥辱和骯臟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靈魂上。

他觸碰她，擁抱她，都是對她純潔的褻瀆！他只能死死壓抑住內心翻江倒海的情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無法控制的微顫，極其珍重地、小心翼翼地拂過那承載著千年墨韻的絹本邊緣，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時光。

然后，他抬起頭，看向蘇窈，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最終卻只化作一個極其溫柔、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疏離的淡然微笑，聲音沙啞低沉：“謝謝……窈窈。這份禮物……太貴重了。我……很喜歡。”

他避開了她期待的眼神，將目光重新落回那幅字畫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贖。這份“喜歡”背后，是無法言說的錐心之痛和自我放逐的決絕。

蘇窈看著他克制而溫柔的反應，心底那一點點因遲到和風塵仆仆帶來的忐忑終于消散，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能讓他喜歡，一切都值得。

然而，這溫情脈脈的一幕，落在不遠處厲十肆的眼中，卻無異于烈火烹油！他端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杯中的液體微微晃蕩。嫉妒的毒液瞬間吞噬了他的理智。詹清和憑什么？一個被他設計玷污、早已出局的失敗者，憑什么還能得到蘇窈如此費盡心血的饋贈？

那幅字畫的價值和意義，他心知肚明，他的人一直在暗中保護著蘇窈，時刻向他匯報蘇窈的動向。

西北的初冬，風沙凜冽。

蘇窈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穿梭在敦煌周邊那些古老而破敗的村鎮。她拿著字畫的影印資料，挨家挨戶地詢問當地上了年紀的老人。

風沙吹得她臉頰生疼，嘴唇干裂，昂貴的靴子沾滿了塵土。

在莫高窟附近的一個小鎮，她甚至遇到了沙塵暴，被困在簡陋的旅店里兩天兩夜，她也沒有放棄。

她幾乎跑遍了敦煌周邊所有可能的地方，她的臉色蒼白，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連續數日的奔波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她疲憊不堪，但依然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絕。

現在，蘇窈看著詹清和眼中爆發的、難以置信的震撼和狂喜，看著他竭力維持平靜卻無法控制的顫抖，看著他溫柔道謝時眼底深處那幾乎要將他自己吞噬的痛楚……

一路上的風沙、疲憊、焦慮、絕望，所有的艱辛，她都覺得值得。

這不僅僅是一件禮物，這簡直是蘇窈一顆心的赤裸裸的證明！證明在她心里，詹清和的位置，依舊如此重要，甚至……無可替代！

厲十肆眼底的陰鷙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戾氣，臉上瞬間掛上無可挑剔的、帶著一絲慵懶笑意的面具，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過去。

“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禮物。”厲十肆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讓周圍的人都聽得見，帶著恰到好處的贊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清和兄好福氣。看來在窈窈心里，你這個兄長的分量，果然非同一般。”

他刻意加重了“兄長”二字，目光掃過詹清和瞬間繃緊的側臉。

詹清和身體一僵，握著卷軸邊緣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厲十肆的目光轉向蘇窈，笑容加深，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和撒嬌般的委屈：“窈窈，你送了清和兄這么一份驚天動地的大禮，看得我心里可太不是滋味了。”他微微傾身，靠近蘇窈，聲音壓低，卻依舊清晰，“我的生日可也快到了。你送他的這份，是絕跡的字畫，是千金難買的‘喜歡’。那送我的……是不是得更珍貴、更能代表你的‘心意’才行？”

他的話語帶著玩笑的口吻，眼神卻銳利如鉤，緊緊鎖住蘇窈，那里面是赤裸裸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索取。周圍的氣氛微妙地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蘇窈身上。

蘇窈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看著厲十肆看似帶笑實則充滿壓迫的眼睛，感到一陣無形的壓力。她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他，尤其是在剛剛送出如此重禮給詹清和之后。拒絕，會顯得她厚此薄彼，會讓厲十肆難堪，也會讓詹清和陷入更尷尬的境地。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詹清和。

詹清和低著頭，專注地看著那幅《蘭亭集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有蘇窈能看見，他側臉的線條繃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下頜線緊緊收著，握著卷軸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他在極力克制。

一股莫名的酸澀涌上蘇窈的心頭。她不明白詹清和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疏遠，更不明白此刻他沉默下的洶涌。她只覺得，不能讓清和哥再因為自己而難做。

“厲先生說笑了，你的禮物哪輪得到我準備。厲先生若是想要收禮物，恐怕在座的各位都會費盡心思給您準備更珍貴的禮物，我這點上不得臺面的小心思就不礙厲先生的眼了。”

蘇窈這幾乎是駁了他的要求，厲十肆好似不在意地笑了笑，但那笑容在璀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靠近蘇窈，附身在她耳邊用輕聲說：“窈窈，你曾經親口許諾欠我一個條件。”

蘇窈的脊背猛地一僵，她又把這茬給忘了。

“現在我要用那個條件，換你精心給我準備一份生日禮物。我要比詹清和的更珍貴、更能代表你心意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