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叩問
- 熵墟征途
- 天啟者杰斯塔
- 19430字
- 2025-06-28 08:36:33
楔子:熵海邊緣(公元15420年)
“熵增……是不可逆的詛咒嗎?”
林天啟的意識,或者說,他此刻存在的形式——一團由純粹信息流與幾何邏輯構成的、閃爍著幽藍微光的投影——懸浮在一片無垠的、由緩慢旋轉的星云光帶構成的虛空之中。他的“面前”,是一個難以用人類語言描述的“存在”。它并非實體,更像是由無數嵌套、變幻、遵循著非歐幾里得法則的幾何光暈構成的集合體,散發著古老、浩瀚、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的氣息。
造物者。或者說,這個宇宙的底層邏輯編織者。
“我們以為掌握了真空管道,掌握了十萬公里的時速,就能掙脫引力的束縛,觸摸星辰。”林天啟的信息流傳遞著復雜的波動,混合著人類的情感殘余——困惑、敬畏,以及一絲不甘的執念。“我們以為,那真空管道盡頭的光芒,是通往未來的階梯。”
幾何光暈微微波動,如同一聲無聲的嘆息,在林天啟的意識核心直接響起,帶著宇宙尺度的滄桑:“階梯?林天啟,你看到的階梯,不過是上一個問題衍生出的……臺階。而臺階之上,是更陡峭的懸崖,是更多、更復雜的……問題。”
光暈的核心區域,一個微小的、不斷自我復制、膨脹的幾何結構驟然亮起,隨即又分裂成無數更小的、相互沖突的形態。“看這個,”造物者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無奈的平靜,“為了解決‘奇點初始能量分配不均’,我引入了‘時空漣漪’。漣漪帶來了星系結構的穩定,卻也誕生了‘暗物質潮汐’。為了平衡潮汐,我設定了‘引力透鏡常數’。常數穩定了宏觀結構,卻在微觀層面引發了‘量子真空漲落失控’……”
分裂的結構越來越多,沖突越來越激烈,最終在一聲無聲的湮滅中化為一片混沌的微光塵埃。“……為了解決量子漲落,我創造了‘希格斯場’……然后,是希格斯玻色子的質量難題,是標準模型的缺口,是暗能量加速膨脹的謎團……”造物者的“目光”(如果那能稱之為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天啟的投影,投向更遙遠的、連光都無法觸及的宇宙深處,“每一個解決方案,都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你以為解決了漣漪,卻激起了更多的、更不可預測的波紋。解決的問題越多,衍生的問題……呈指數級增長。它們糾纏、疊加、沖突……永無止境。”
光暈緩緩收斂,那疲憊感更加清晰。“我仍在解決創造這個宇宙時……最初幾個問題所衍生出的第N代子問題。而你們……”它“注視”著林天啟,“你們試圖用真空管道掙脫的‘束縛’,不過是這龐大問題鏈中,微不足道的一環。你們引以為傲的‘星際無人機’,其核心引擎的‘真空零點能汲取模塊’,其設計藍圖,就源于我為了解決第七萬三千四百二十一代子問題——‘跨維度能量泄漏’——而臨時編寫的……一個補丁程序片段。”
林天啟的信息流劇烈震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他為之奮斗一生,甚至付出難以想象代價的終極科技,竟然只是一個……“補丁”?
“你們在青藏高原挖掘的真空管道出口,試圖利用稀薄空氣減少摩擦……”造物者的幾何光暈中流露出一絲……憐憫?“那只是延緩了‘超高速粒子與殘留大氣分子碰撞引發的時空結構微畸變’這個問題的爆發時間。而這個問題本身,又是我為了解決‘銀河系懸臂物質分布不均’而調整引力參數時……產生的副作用。”
沉默。絕對的沉默在信息流構成的虛空中蔓延。
“那么……意義何在?”林天啟的信息流最終凝聚成一個尖銳的疑問,帶著人類靈魂深處最后的倔強,“我們的掙扎……我們的犧牲……最終只是為了驗證您……解決子問題過程中的一個……錯誤路徑?”
幾何光暈沒有直接回答。它只是緩緩地、如同恒星熄滅般黯淡下去,只留下最后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捕捉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
“意義?或許……在于你們證明了,即使是補丁,即使是錯誤路徑上的掙扎……生命,也能在熵增的詛咒下,短暫地……點燃一絲……反抗的火光。”
“現在……”
光暈徹底消散,只余下冰冷的、絕對的虛空。
“……回去吧,林天啟。‘他們’……已經嗅到了補丁泄露的氣息。‘他們’……正在靠近你的宇宙,你的世界,你的……真空管道。”
“你的時間……不多了。”
林天啟的投影猛地一陣扭曲,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無數破碎的畫面、尖銳的警報、金屬撕裂的巨響、以及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充滿驚駭與絕望的面孔,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
第一章:鷹隼初啼
(公元2040年,云海市,啟明科技初創車庫)
云海市的雨季總是漫長而粘稠。2040年的初夏,雨水敲打著“啟明科技”那間由老舊車庫改造而成的實驗室鐵皮屋頂,發出沉悶而持續的噼啪聲,如同無數細小的鼓槌敲打著緊繃的神經。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松香焊劑刺鼻的氣息,以及長時間運轉的服務器散發出的、帶著焦糊味的臭氧。車庫唯一的窗戶蒙著一層厚厚的水汽,模糊了外面霓虹閃爍的城市夜景。
林天啟蹲在一堆纏繞著五顏六色導線的金屬骨架和電路板中間,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混合著油污,在昏暗的白熾燈光下閃著微光。他手里捏著一把精巧的恒溫焊槍,焊頭尖端一點熾白的光芒穩定地亮著,小心翼翼地在一個僅有指甲蓋大小的微型電路板上點焊著。他的動作穩定而精準,帶著一種近乎苛刻的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焊點落下,發出極其輕微的“滋”聲,升起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青煙。
在他面前的工作臺上,一架大約半米長、翼展近一米的無人機原型機靜靜地躺著。它的主體由輕質碳纖維和航空鋁合金構成,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但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一側的機翼根部有明顯的裂痕,用高強度膠帶臨時固定著;機腹下方復雜的傳感器陣列中,一個關鍵的激光雷達模塊外殼碎裂,露出里面精密的鏡片和電路;最顯眼的是它的尾部,原本設計精巧的矢量推進噴口扭曲變形,邊緣還帶著高溫灼燒的焦黑痕跡。
這是“鷹隼-1”,啟明科技的第一代原型機,也是林天啟押上全部身家、耗費了三年心血的結晶。三天前,在云海市郊外一處廢棄的礦場進行的極限性能測試中,它在嘗試突破設計極限的“眼鏡蛇機動”時,因為一個微小的飛控程序邏輯沖突,導致姿態瞬間失控,如同折翼的鳥兒般從近百米高空高速旋轉著砸向地面。劇烈的撞擊不僅讓機體嚴重受損,更讓林天啟的心沉到了谷底。
“林工……”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趙海,啟明科技唯一的全職員工兼技術合伙人,一個身材敦實、戴著厚厚眼鏡的電子工程師,正捧著一臺便攜式示波器,眉頭緊鎖地盯著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波形,“主控芯片的SPI總線時序還是不對,干擾太嚴重了。我懷疑是昨天摔的那一下,把板子上的濾波電容震松了,或者……更糟,芯片內部有暗傷。”
林天啟沒有立刻回答。他放下焊槍,拿起一塊沾著酒精的無塵布,仔細擦拭著剛剛焊好的電路板邊緣。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因長時間握持工具而顯得有些粗大,動作卻異常穩定。擦干凈后,他拿起一個高倍放大鏡,湊近電路板,一寸寸地檢查著那些細如發絲的走線和微小的貼片元件。
“不是電容。”林天啟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熬夜后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是飛控核心算法的問題。‘眼鏡蛇’機動需要主控芯片在0.01秒內完成姿態解算、舵面偏轉指令生成和推進矢量調整三個高優先級線程的同步。我們之前的優先級搶占邏輯有缺陷,在極端過載下,姿態解算線程被推進矢量調整線程強行中斷,導致解算數據錯誤,舵面指令滯后。”
他放下放大鏡,拿起旁邊一臺屏幕裂了條縫的舊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屏幕上,一行行復雜的代碼快速滾動。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過那些常人看來如同天書的字符。
“在這里,”他指著屏幕上一段標紅的代碼,“姿態融合算法里,對陀螺儀漂移的實時補償系數K_beta,在過載超過7G時,沒有根據加速度計數據進行動態加權調整。導致在高G機動瞬間,姿態角估算出現累積誤差,滾轉角偏差超過安全閾值,飛控強行介入修正時,又和矢量推進的響應產生了耦合震蕩……”
趙海湊過來,看著屏幕上那幾行被林天啟標注出來的代碼,恍然大悟,隨即又露出苦笑:“我的天……這么細微的邏輯漏洞……林工,你這眼睛也太毒了。可是……要改這個,就得動底層融合算法的核心參數,牽一發而動全身啊。我們下周就要去‘深藍動力’做技術路演了,時間……”
“改。”林天啟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不改,下次測試還是摔。‘深藍動力’要的是能在復雜電磁環境下穩定執行戰術偵察任務的工業級平臺,不是玩具。精度、穩定性、抗干擾能力,缺一不可。摔一次,可以解釋是意外。摔兩次,就是技術不過關。”
他關掉代碼編輯器,拿起旁邊一個布滿按鈕和旋鈕的、看起來像是老式收音機改裝的黑盒子——這是他自己設計的飛控硬件在環(HIL)仿真測試平臺。他將剛剛焊接好的電路板小心地插進平臺接口,接上示波器和電源。
“海子,幫我加載‘眼鏡蛇機動’的極端測試腳本。壓力等級調到最高,加入強電磁干擾模擬。”林天啟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在仿真平臺的鍵盤上輸入指令。
趙海嘆了口氣,但還是立刻坐到旁邊的電腦前操作起來。很快,示波器屏幕上原本雜亂的波形變得更加狂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仿真平臺上的指示燈瘋狂閃爍,發出低沉的嗡鳴。
林天啟緊盯著示波器屏幕,手指在仿真平臺的控制旋鈕上微調著,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舵手在驚濤駭浪中操控著船只。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布滿油污的工作臺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庫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
突然,示波器屏幕上代表姿態角偏差的紅色波形猛地向上竄起,瞬間突破了安全閾值!
“又來了!”趙海驚呼。
林天啟眼神一凝,手指如飛般在仿真平臺的鍵盤上敲入一串指令。同時,他猛地轉動一個標著“K_beta動態增益”的旋鈕!
嗡鳴聲陡然加劇!示波器屏幕上,那狂暴的紅色波形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按下,劇烈地抖動了幾下,竟然……被強行壓制回了安全線以下!雖然依舊波動劇烈,但不再有失控的尖峰!
“成了!”趙海激動地一拍大腿。
林天啟卻沒有絲毫放松,他緊盯著波形,手指依舊在微調著其他幾個參數。直到那代表姿態角的綠色波形在強干擾下也艱難地維持著相對平穩的振蕩,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后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
“只是仿真通過。”林天啟的聲音帶著疲憊,卻異常冷靜,“還需要實機驗證。把新算法燒錄進備用飛控板。明天一早,去礦場。”
“明天?林工,這雨……”
“風雨無阻。”林天啟站起身,走到窗邊,抹開一片水汽。窗外,雨幕中的城市燈火朦朧,遠處啟明科技未來夢想中的摩天大樓在雨夜中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他回過頭,看著工作臺上那架傷痕累累卻依舊透著不屈氣息的“鷹隼-1”,眼中燃燒著堅定的火焰。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卻重重地敲在趙海心上。他想起林天啟抵押房子換來的研發資金即將見底,想起“深藍動力”那個苛刻的軍品訂單競標截止日期,想起競爭對手虎視眈眈的目光……
車庫外,雨聲更急。而車庫內,焊槍的微光再次亮起,如同暗夜中不肯熄滅的星火。
第二節:雨幕下的試煉
雨,不再是敲打鐵皮的鼓點,而是變成了傾瀉而下的瀑布。狂風裹挾著豆大的雨滴,狠狠抽打在廢棄礦場裸露的巖壁和銹蝕的鋼鐵支架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天空陰沉得如同潑墨,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下,仿佛隨時要坍塌下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鐵銹和雨水混合的濕冷腥氣。
林天啟和趙海站在礦坑邊緣一處相對背風的巨大碎石堆后,雨水順著他們身上廉價的防水沖鋒衣帽檐流淌成線。腳下是濕滑的泥漿,每一次移動都帶著令人不安的粘滯感。在他們面前,那架經過連夜搶修、傷痕累累的“鷹隼-1”原型機,正靜靜地停在一塊相對平整的水泥殘基上。雨水沖刷著它碳纖維機翼上的泥點,露出底下臨時修補的膠帶和扭曲的金屬部件,顯得格外脆弱。
“林工……這天氣……”趙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在風雨中斷斷續續,帶著明顯的憂慮,“風速超過八級了!陣風十級!能見度不到五十米!電磁環境……礦坑里的廢棄設備加上這雷暴云……干擾強得離譜!現在飛……太冒險了!”
林天啟沒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最后一次檢查著無人機腹部的傳感器陣列。那個碎裂的激光雷達模塊已經被他用一個備用的、精度稍低的型號臨時替換,接口處用防水膠帶和熱縮管層層包裹。他的手指冰冷,動作卻依舊穩定、精準。雨水順著他微敞的衣領灌進去,帶來刺骨的寒意,但他仿佛毫無所覺。
“風險一直都在。”林天啟站起身,雨水順著他堅毅的下頜線滴落,“‘深藍動力’的訂單要求里,明確寫著‘惡劣環境適應性’。如果連這點風雨都扛不住,我們憑什么去競標軍工級訂單?”他拿起放在防水布下的遙控終端和監控平板。平板屏幕上,代表無人機各項參數的圖標在瘋狂跳動,背景噪聲干擾的波紋如同洶涌的海浪。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的腥味灌入肺腑,反而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海子,啟動地面控制站抗干擾模式。鎖定測試區域GPS信標,準備加載‘眼鏡蛇機動’極限測試腳本。”
趙海咬了咬牙,不再多言,迅速操作起旁邊一個同樣包裹著防水布的金屬箱子。箱子內部,幾臺小型服務器和信號中繼器發出低沉的嗡鳴,指示燈在風雨中頑強地閃爍著。
“地面站啟動!抗干擾模式最大功率!GPS信標鎖定!信號強度……弱!但還在線!”趙海的聲音在風雨中拔高,“測試腳本加載完畢!隨時可以開始!”
林天啟點點頭,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雨幕,鎖定在“鷹隼-1”身上。他按下遙控終端上的解鎖鍵。
嗡——!
一陣低沉而有力的電機啟動聲穿透風雨!無人機的四個涵道風扇開始高速旋轉,將周圍的雨水瞬間攪成一片白茫茫的水霧!機體微微震動,如同蟄伏的猛獸蘇醒。
“起飛!”林天啟低喝一聲,右手拇指推動油門桿。
“鷹隼-1”猛地掙脫地心引力,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沖入狂暴的雨幕之中!高速旋轉的涵道風扇卷起巨大的水龍,在它身后拉出一道短暫的水汽軌跡,隨即被狂風撕碎!
監控平板上,代表無人機位置的綠色光點猛地躍升!高度、速度、姿態角等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刷下!但幾乎同時,屏幕上開始出現密集的雪花噪點和扭曲的波形——強烈的電磁干擾和惡劣天氣對信號傳輸造成了巨大影響!
“信號衰減嚴重!圖傳卡頓!數據鏈不穩定!”趙海緊盯著屏幕,聲音帶著緊張,“高度50米……100米……姿態穩定!正在爬升到測試高度!”
林天啟的視線緊緊追隨著雨幕中那個若隱若現的黑色身影。雨水模糊了視線,狂風讓無人機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劇烈地顛簸起伏。但他操控著遙控桿的手,如同焊死在基座上,紋絲不動。細微的修正指令通過時斷時續的數據鏈艱難地傳遞過去,維持著無人機的穩定。
“高度300米!到達預定測試空域!”趙海喊道,聲音被一陣猛烈的雷聲淹沒!
“啟動‘眼鏡蛇機動’腳本!”林天啟的聲音斬釘截鐵!
指令發出!
監控屏幕上,代表機動指令的紅色圖標亮起!然而,數據傳輸的延遲和干擾讓指令的生效出現了明顯的滯后!
雨幕中,“鷹隼-1”猛地一個劇烈抬頭!機頭瞬間揚起超過90度!速度驟減!整個機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向后拉扯,幾乎進入了短暫的失速狀態!這正是“眼鏡蛇機動”的起始姿態!
但就在這姿態轉換的臨界點!
異變陡生!
監控屏幕上,代表滾轉角的藍色曲線猛地向上竄起!瞬間突破了安全閾值!同時,代表飛控系統狀態的黃色指示燈瘋狂閃爍,變成了刺目的紅色!
“警告!滾轉角偏差過大!姿態解算錯誤!飛控邏輯沖突!”趙海失聲驚叫!
雨幕中,那架剛剛完成抬頭動作的無人機,并沒有像預期那樣進入短暫的懸停姿態,而是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的巨鳥,猛地向右翻滾!失控地旋轉起來!
“是側風!強側風干擾了初始姿態!”趙海臉色煞白,“加上信號延遲……新算法沒來得及修正!”
林天啟瞳孔驟縮!他的手指在遙控桿上瘋狂操作,試圖強行接管手動控制!但屏幕上的控制指令反饋如同石沉大海!數據鏈在強干擾下幾乎中斷!
“鷹隼-1”在狂風中如同失控的陀螺,翻滾著、旋轉著,高度急劇下降!兩百米!一百五十米!眼看就要撞向下方嶙峋的礦坑巖壁!
“啟動緊急迫降協議!強制降落!”林天啟怒吼!
趙海手忙腳亂地在控制站上操作,但屏幕上的指令發送進度條如同蝸牛爬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林天啟猛地將遙控終端塞給趙海,自己則如同獵豹般從碎石堆后竄出!迎著狂風暴雨,沖向礦坑邊緣!他的目標,是下方不遠處一個半塌陷的、由巨大混凝土梁柱支撐的礦洞入口!那里,相對避風,地面也相對平整!
“林工!危險!”趙海驚恐地大喊!
林天啟充耳不聞!他手腳并用,在濕滑的陡坡上向下滑行,泥漿濺滿了全身!狂風幾乎要將他掀飛!他眼中只有那個礦洞入口!
與此同時,失控的“鷹隼-1”翻滾著,高度已不足百米!眼看就要一頭撞在礦坑邊緣的亂石堆上!
就在這絕望的瞬間!
監控平板上,那代表滾轉角偏差的紅色曲線,在達到一個令人心膽俱裂的峰值后,竟然……猛地……向下回落了?!
雖然依舊在危險區域劇烈波動,但不再是失控的飆升!
“算法……算法生效了?!”趙海難以置信地盯著屏幕,“在……在極限干擾下……它……它強行修正了?!”
雨幕中,失控旋轉的“鷹隼-1”猛地一滯!翻滾的速度驟然減緩!雖然姿態依舊不穩,但不再是致命的旋轉!它如同喝醉酒的醉漢,搖搖晃晃地、艱難地維持著一定的升力,高度不再急劇下降!
林天啟已經沖到了礦洞入口的邊緣!他渾身濕透,泥漿糊滿了臉,但眼神銳利如刀!他死死盯著空中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雙手在虛空中比劃著,仿佛在隔空操控!
“海子!手動接管!矢量推進!右傾角35度!穩住!給我穩住!”林天啟的聲音穿透風雨,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趙海如夢初醒,手指在遙控桿上瘋狂操作!雖然信號依舊時斷時續,但這一次,指令似乎艱難地傳遞了過去!
空中,“鷹隼-1”尾部那扭曲的矢量推進噴口猛地噴吐出熾熱的藍色火焰!機體在狂風中劇烈一震,強行停止了翻滾,機頭艱難地抬起,以一個極其危險的大迎角姿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搖搖晃晃地朝著林天啟所在的礦洞入口方向……滑翔而來!
高度……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狂風卷著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著機體!無人機像一片狂風中的落葉,隨時可能被徹底撕碎!
林天啟站在礦洞入口的邊緣,雨水順著他的頭發、臉頰流淌,他張開雙臂,眼神死死鎖定著那越來越近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黑色身影!
五米!
“鷹隼-1”帶著巨大的動能和呼嘯的風聲,如同失控的炮彈,狠狠撞向礦洞入口!
林天啟猛地向側面撲倒!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
無人機重重地砸在礦洞入口內側相對平整的水泥地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它彈跳起來,又狠狠落下!碳纖維機翼徹底斷裂!金屬部件扭曲變形!碎裂的零件和泥水四散飛濺!
但……它沒有爆炸!沒有解體!主體結構……奇跡般地……大致完整!
林天啟從泥水中掙扎著爬起,顧不上擦去臉上的污跡,踉蹌著沖向那架冒著青煙、徹底癱瘓的無人機。
趙海也連滾帶爬地從上面沖了下來。
兩人圍著殘骸,雨水沖刷著機身上的泥污,露出底下觸目驚心的傷痕。斷裂的機翼,扭曲的起落架,碎裂的傳感器外殼……但核心的飛控模塊、動力電池組、以及最重要的主控芯片所在的區域……似乎……被相對堅固的機體結構保護住了!
“主控板……好像……沒壞?!”趙海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難以置信的驚喜,他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撬開一塊變形的蓋板。
林天啟沒有說話,他直接伸手,從機腹深處一個相對完好的凹槽里,拔出了那塊他昨晚親手焊接、燒錄了新算法的備用飛控板。板子邊緣有些磕碰痕跡,但核心芯片區域完好無損!他迅速用防水布擦干接口,連接到隨身攜帶的便攜式診斷儀上。
診斷儀的屏幕亮起,一行行自檢代碼飛速滾動。
“系統自檢……通過!”
“核心芯片……無物理損傷!”
“內存數據……完整!”
“飛控日志……記錄完整!”
林天啟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極其細微的松弛。他抬起頭,看向趙海,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
“新算法……在最后關頭……生效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穿透風雨的力量,“它頂住了強干擾和極端姿態,強行修正了滾轉偏差,避免了墜毀。”
趙海看著診斷儀屏幕上顯示的最后幾秒飛控日志——那在劇烈翻滾中,代表滾轉角偏差的紅色曲線從峰值被強行拉回,雖然依舊震蕩,但被死死壓制在臨界線以下的記錄——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林天啟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堆價值不菲的殘骸,眼神再次變得凝重,“機體結構強度不夠。材料、工藝、抗過載設計……都達不到軍用標準。還有傳感器……備用雷達精度不夠,在惡劣天氣下探測距離嚴重縮水……”
他站起身,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泥漿,望向礦坑外依舊肆虐的風雨,眼神深邃。
“我們證明了算法的可行性。但距離‘深藍動力’的要求……”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還差得很遠。而且……”
他掏出手機,屏幕在雨水中亮起,顯示著一條剛剛收到的銀行短信通知——他抵押房產獲得的最后一筆研發貸款,賬戶余額只剩下不到五位數。
“……我們沒有時間,也沒有錢了。”林天啟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沉重。
趙海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遠比雷聲更加沉悶、更加……深邃的巨響!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整個礦坑都猛地一震!碎石和泥漿簌簌落下!
林天啟和趙海被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怎么回事?地震了?!”趙海驚恐地扶住旁邊的混凝土柱子。
林天啟卻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盯向礦坑深處!剛才那聲巨響傳來的方向!他的心臟,毫無征兆地……劇烈跳動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悸動感……如同毒蛇般,瞬間纏上了他的脊椎!
這種感覺……如此陌生……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熟悉?!
如同在夢中……在意識的最深處……被什么東西……注視過?!
第三節:深淵的回響
地底的轟鳴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在廢棄礦坑的巖壁間猛烈回蕩、撞擊,激起無數碎石和泥漿簌簌落下。巨大的混凝土梁柱在震動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隨時可能坍塌。雨水被震得脫離了原本的軌跡,在空中形成短暫的水霧。
林天啟和趙海死死抓住礦洞入口處一根冰冷的金屬支架,才勉強穩住身形。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那聲巨響帶來的震動感,并非普通地震的均勻搖晃,而是一種……極其短暫、卻帶著強烈方向性的沖擊!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礦坑深處……猛烈撞擊了巖層!
“我的天……這……這礦坑下面……還有東西?!”趙海臉色煞白,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眼鏡片上全是雨水和泥點,他驚恐地望向礦坑深處那片被暴雨和黑暗籠罩的區域。
林天啟沒有回答。他松開支架,幾步沖到礦洞入口邊緣,不顧腳下濕滑的泥漿和依舊簌簌落下的碎石,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向巨響傳來的方向——礦坑底部,靠近西側巖壁的區域!
雨水模糊了視線,但借著偶爾劃破陰沉天空的慘白閃電,林天啟隱約看到……那片區域的地面……似乎……向下塌陷了一小塊?!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被渾濁泥水迅速灌入的……深坑?!
更讓他心臟驟縮的是,剛才那股如同毒蛇噬心般的冰冷悸動感,在巨響傳來的瞬間,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深坑之下……蘇醒了?!在……呼喚?!
“海子!把強光手電給我!”林天啟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猛地轉身,向趙海伸出手。
趙海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從防水背包里翻出一支粗大的軍用級強光手電,擰亮開關。雪白的光柱瞬間刺破雨幕,如同利劍般射向礦坑底部!
光柱掃過泥濘的地面,掃過銹蝕的礦車殘骸,最終……定格在那個新出現的塌陷坑邊緣!
坑不大,直徑約莫兩三米,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了地表。渾濁的泥水正打著旋往里灌,發出汩汩的聲音。坑的邊緣,散落著一些……不同于周圍巖石和礦渣的……金屬碎片?!
碎片扭曲變形,邊緣鋒利,表面覆蓋著厚厚的銹跡和泥土,但在強光照射下,依舊能看出其原本的質地——一種……極其致密、泛著冷灰色金屬光澤的合金?!與礦坑里常見的生鐵或普通鋼材截然不同!
“那是什么?!”趙海也看到了,湊過來,聲音帶著驚疑,“礦坑底下……怎么會有這種合金?像是……某種設備的外殼碎片?”
林天啟沒有說話。他蹲下身,不顧泥濘,用手扒開坑邊緣松軟的泥土和碎石。更多的金屬碎片顯露出來!還有一些……斷裂的、內部結構極其復雜的線纜?!線纜的絕緣層早已老化龜裂,露出里面同樣銹跡斑斑、但排列方式異常規整的銅芯!
他的手指觸碰到一塊較大的金屬碎片邊緣,冰冷、堅硬,帶著一種……非自然的沉重感。他用力將其從泥漿中摳出。碎片呈弧形,邊緣有規則的鉚釘孔痕跡,像是某種巨大容器的一部分。翻過面來,在強光照射下,碎片內壁上……赫然刻印著幾個模糊不清、但依舊能辨認的……符號?!
不是文字!是幾個……極其簡潔、卻帶著某種冰冷幾何美感的……抽象圖形?!其中一個,像是兩個相互嵌套的三角形;另一個,則像是一個被拉長的、末端尖銳的橢圓!
林天啟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瞬間爬升!這些符號……他從未見過!但不知為何,它們散發出的那種……非人、精密、帶著絕對秩序感的氣息……讓他靈魂深處那莫名的悸動感……再次強烈爆發!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貫穿全身!
“林工?你怎么了?”趙海看到林天啟突然僵住,臉色在強光映照下顯得異常蒼白,甚至帶著一絲……驚駭?!
“沒什么……”林天啟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將那塊刻有符號的碎片小心地用防水布包好,塞進沖鋒衣內袋。冰冷的金屬緊貼著胸膛,那股悸動感卻如同烙印般更加清晰。“把其他的碎片也收集起來,小心點。還有那些線纜。”
“啊?哦……好!”趙海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林天啟凝重的神情,立刻行動起來,拿出密封袋開始收集散落的金屬碎片和斷裂線纜。
林天啟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個不斷被泥水灌入的塌陷坑。坑底漆黑一片,強光手電的光柱射下去,如同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邊緣不斷滑落的泥漿。坑的深度……似乎遠超想象!剛才那聲巨響……絕不可能是這么小的塌陷能造成的!下面……一定還有更大的空間!
“海子,你留在這里,看好設備和無人機殘骸。”林天啟的聲音帶著決斷,“我下去看看。”
“什么?!下去?!”趙海驚得差點跳起來,“林工!這太危險了!下面情況不明!這坑隨時可能繼續塌陷!而且這么大的雨……”
“我必須下去。”林天啟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剛才那聲巨響,還有這些東西……不對勁。非常不對勁。這下面……可能藏著比我們無人機測試失敗重要得多的事情。”他沒有說出那詭異的悸動感和符號帶來的不安,但眼神中的堅定讓趙海無法反駁。
林天啟從背包里翻出登山繩和安全扣,將一端牢牢系在礦洞入口一根粗壯的混凝土梁柱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間。他檢查了強光手電的電量,又拿出一把多功能軍刀插在腰間。
“保持通訊器暢通。如果我半小時沒上來,或者下面有異常動靜,立刻報警求救。”林天啟最后叮囑了一句,不等趙海再勸,便深吸一口氣,抓著繩索,小心翼翼地滑向那個漆黑的塌陷坑口。
雨水順著繩索流淌,冰冷刺骨。坑口邊緣的泥土濕滑松軟,不斷有碎石滑落。林天啟屏住呼吸,用腳試探著坑壁的著力點,一點點向下滑去。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下方的黑暗,照亮了不斷滑落的泥漿和嶙峋的巖壁。
下降了幾米后,坑道開始變得狹窄、陡峭。巖壁不再是松散的泥土,而是堅硬、冰冷的原生巖層。塌陷的痕跡在這里變得清晰——巨大的巖塊被硬生生撕裂、移位,露出新鮮的、帶著鋒利棱角的斷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泥土腥味和一種……淡淡的、難以形容的……金屬銹蝕混合著機油腐敗的……陳腐氣味?!
越往下,那股悸動感……越強!仿佛有什么東西就在下方不遠處,散發著冰冷而強大的……存在感!
突然!
林天啟的腳踩到了一塊相對平整的硬物!不是巖石!觸感……冰冷、光滑、帶著金屬的質感?!他穩住身形,將手電光向下照去!
光柱下,赫然是一段……傾斜的、由金屬構成的……平臺?!平臺表面覆蓋著厚厚的泥漿和苔蘚,但邊緣處露出冰冷的金屬光澤,上面同樣刻印著那種簡潔而詭異的幾何符號!平臺向下延伸,沒入更深的黑暗中,似乎通往一個……人工開鑿的通道入口?!
通道入口!人工的!在這廢棄礦坑的千米深處?!
林天啟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強忍著悸動帶來的不適感,用手扒開平臺邊緣的泥漿。更多的金屬結構顯露出來——巨大的、鉚接的厚重鋼板!邊緣處斷裂的、粗如手臂的液壓管道!還有……鑲嵌在鋼板上的、早已失去光澤的……巨大齒輪殘骸?!
這絕非現代礦場的設施!其粗獷、厚重、帶著某種工業時代早期野蠻力量的風格,以及那些無處不在的、散發著冰冷秩序感的幾何符號……都指向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可能!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金屬平臺。平臺發出沉悶的、令人不安的呻吟,但還算穩固。他用手電光掃向通道入口。入口被一塊扭曲變形的厚重金屬閘門堵住了一大半,只留下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閘門上布滿了深刻的劃痕和撞擊凹陷,邊緣處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跡?!
林天啟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側身擠過縫隙。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金屬銹蝕、機油腐敗、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陳年血腥味……撲面而來!通道內部一片漆黑,手電光柱射入,如同投入無底深淵,只能照亮前方幾米的范圍。腳下是濕滑的、覆蓋著粘稠油污的金屬格柵地板。兩側是冰冷的、布滿管線和儀表盤殘骸的金屬墻壁。那些詭異的幾何符號,如同烙印般,隨處可見!
通道傾斜向下,深不見底。死寂。絕對的死寂。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心跳聲,以及雨水從上方坑口滴落,打在金屬格柵上發出的單調“滴答”聲,在這片凝固了時間的黑暗空間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瘆人。
林天啟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和越來越強烈的悸動感,握緊手電,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向著通道深處……那未知的黑暗……探索而去。
每走一步,腳下的金屬格柵都發出輕微的呻吟。手電光柱掃過墻壁,那些早已停止工作的儀表盤玻璃大多碎裂,指針扭曲變形,刻度模糊不清。粗大的線纜如同死蛇般垂落,有的被利器切斷,斷口處裸露著銹蝕的銅芯。空氣越來越渾濁,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突然!
手電光柱掃過前方通道拐角處的地面!
林天啟的腳步猛地頓住!瞳孔驟然收縮!
光柱下……
赫然是……
一具……扭曲的、早已風化成白骨的……人類骸骨?!
骸骨穿著早已破爛不堪、但依舊能辨認出是某種……制式灰綠色軍服的殘片!顱骨碎裂,下頜骨以一個極其痛苦的角度張開!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骨,死死地……抓著一本……硬殼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皮是暗綠色的,邊角磨損得厲害,如同飽經風霜的枯葉。一個模糊的、似乎被什么尖銳物體刮擦過多次的……鐵十字勛章印記……烙印在上面!!!
第四節:塵封的警告
死寂。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灌滿了這條傾斜向下的金屬通道。只有林天啟粗重的呼吸聲、心臟擂鼓般的搏動聲,以及強光手電光束掃過冰冷金屬壁面時發出的細微摩擦聲,在這片隔絕了風雨的絕對黑暗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瘆人。
手電光柱如同凝固的冰錐,死死釘在通道拐角處那具扭曲的骸骨上。灰綠色的軍服碎片如同枯敗的苔蘚,緊貼在灰白的骨架上。碎裂的顱骨空洞地仰望著上方無盡的黑暗,下頜骨張開的弧度凝固著無聲的驚駭與痛苦。那只僅余白骨的手掌,以一種超越死亡的執拗,死死攥著那本暗綠色的硬殼筆記本。封皮上,那個被反復刮擦、邊緣模糊的鐵十字勛章印記,在強光下如同干涸的血痂,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氣息。
納粹?!
這個念頭如同冰錐,狠狠刺入林天啟的腦海!在這廢棄礦坑的千米深處?!在這明顯不屬于現代工業風格、遍布詭異幾何符號的金屬通道里?!一具穿著二戰納粹德國軍服的骸骨?!時間線……空間……邏輯……瞬間被徹底攪亂!
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陳腐機油、金屬銹蝕和……某種早已凝固的……血腥味的……陰冷氣息,如同實質般從骸骨和那本筆記上彌漫開來,狠狠灌入林天啟的鼻腔!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但更讓他心悸的是,胸口那枚刻著幾何符號的金屬碎片,以及脊柱深處那股莫名的悸動感,在接觸到這具骸骨和筆記本的瞬間……驟然加劇!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發出無聲的尖嘯!
危險!本能在瘋狂尖叫!離開這里!立刻!
但理智……或者說,一種被強烈到無法抗拒的好奇與探究欲……如同鐵鉗般死死扼住了他的腳步。這本筆記……這個死在通道入口的納粹士兵……他臨死前拼命保護的……是什么?!
林天啟強壓下翻騰的胃液和狂跳的心臟,緩緩蹲下身。動作極其緩慢、謹慎,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亡靈。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輕輕觸碰那本被骸骨緊握的筆記本。
觸感冰冷、堅硬,封皮早已失去彈性,如同風干的皮革。他試著輕輕用力,想將筆記本從骸骨僵硬的手指間抽出。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脆響!
骸骨那只緊握筆記本的指骨……竟然……斷裂了?!如同枯朽的樹枝,在輕微的外力下瞬間崩解!斷裂的骨茬在光柱下泛著慘白的光澤!
林天啟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不敢再動,屏住呼吸,看著那斷裂的指骨碎片無聲地落在覆蓋著厚厚油污的金屬格柵地板上。
筆記本……終于松動了。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易碎的薄冰,將筆記本從骸骨手中緩緩取出。筆記本很重,遠超其體積應有的分量,仿佛里面灌滿了鉛塊。封皮邊緣磨損嚴重,露出底下粗糙的紙板纖維。那個鐵十字印記旁邊,一行模糊的、用黑色墨水書寫的德文字母依稀可辨:
Geheime Aufzeichnung - Projekt “Walhalla Entdecker“?(絕密記錄-“瓦爾哈拉探索者”項目)
瓦哈拉?探索者?北歐神話中的英靈殿?納粹的神秘主義符號?!
林天啟的心臟再次狂跳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用沾滿泥漿和油污的手指,極其小心地掀開了筆記本厚重、脆硬的封面。
“嘶啦……”
封面內頁與紙張粘連處發出干澀刺耳的撕裂聲,如同開啟塵封千年的棺木。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紙張霉變、劣質墨水以及……淡淡血腥味的……陳腐氣息撲面而來!
第一頁,是標準的德文打字機文字,紙張泛黃脆化嚴重,邊緣卷曲。抬頭清晰地標著日期:?1944年3月7日?。作者:?SS-Obersturmführer Heinrich Wagner?(黨衛隊上尉海因里希·瓦格納)。
第一行字:
“Wir haben den Weg zur Halle gefunden. Gott in Himmel, es ist… nicht von dieser Welt.”?(“我們找到了通往殿堂的道路。上帝啊,它……不屬于這個世界。”)
不屬于這個世界?!
林天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強忍著內心的驚濤駭浪,借著強光手電的光柱,飛快地向下閱讀。字跡從標準的打字機體,逐漸變得潦草、狂亂、充滿了涂抹和手寫痕跡。大量粗糙的鉛筆素描占據了大量篇幅!
一幅巨大的、布滿齒輪狀結構和管道的合金墻壁結構圖!幾乎就是他洞窟外看到的納粹基地放大版!圖注標注著“Aufzug-Schacht”(升降井道)、“Haupt-Kraftfeld-Generator”(主能量場發生器)……以及旁邊潦草標注著的巨大警告:
“Nie wieder betreten! Geisterw?chter!”?(“切勿再入!幽靈守衛!”)
“幽靈守衛”?!
林天啟的心臟猛地一抽!他立刻聯想到剛才那具骸骨的慘狀!是被……守衛殺死的?!
下一頁!
一張更為令人毛骨悚然的鉛筆素描草圖!
畫著幾個模糊的、懸浮在半空中的、具有金屬核心和發光內圈的球體!筆觸急促、恐懼,旁邊標注著無法辨認卻又帶著某種扭曲形體的狂亂德文詞句:
“Sie t?ten sofort! Unsichtbare Strahlen! Versteht nicht!”?(“它們會瞬間殺死!不可見射線!不理解!”)
“W?rter...überall... in der Wand... wacht auf...”?(“守衛……無處不在……在墻里……在醒來……”)
懸浮的金屬球體?!瞬間殺人?!不可見射線?!林天啟的呼吸瞬間停滯!這描述……與他在“磐石”基地外遭遇的、那些懸浮的、發射致命光束的“眼球守衛”……高度吻合?!
瓦格納和他的手下……也遭遇了它們?!并稱之為“幽靈守衛”?!
他手指顫抖著,飛快地向后翻!泛黃的紙頁發出即將碎裂的哀鳴!大量工程計算草稿,試圖分析那種“非可見射線”的原理,充滿了被紅筆狠狠劃掉的錯誤。各種驚恐的記錄:
“…Kamerad Schmidt… einfach zerrissen…”?(“……戰友施密特……瞬間被撕碎……”)
“…das Licht… kalt… dringtüberall ein…”?(“……那光……冰冷……到處滲透……”)
中間連續數頁似乎被什么液體浸透過,字跡模糊一片,散發出淡淡的腐敗機油味,只有幾個驚悚的詞被反復涂抹強調:
“Vergraben! Verschütten! Nie mehr sehen! Tod! Tod! Tod!”?(“掩埋!封死!永遠別再看!死!死!死!”)
他們不是因為研究無果而放棄!他們是被嚇破了膽!在用盡一切方法嘗試都遭受了毀滅性打擊后,他們選擇了封堵!遺忘!讓這通往非人殿堂的地獄之路,永遠埋在千米之下的黑暗里!
林天啟的額角滲出冷汗。他仿佛能透過這些狂亂的字跡,看到瓦格納和他的手下在冰冷金屬通道中驚恐奔逃、同伴在詭異光線下瞬間被撕裂溶解的恐怖景象!
翻到筆記最后幾頁。筆跡極度扭曲變形,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恐懼和……一絲……被誘惑過的掙扎?
“…das Herz der Halle… der Kasten… ver?ndert sich st?ndig… sieht mich an…”?(“……殿堂的核心……盒子……在不斷變化……它在看我……”)
“…Kraft… Wissen… flüstert in meinem Kopf…”?(“……力量……知識……在我腦中低語……”)
盒子?!殿堂的核心?!林天啟的心臟狂跳!他猛地想起楔子中造物者提到的“盒子”!肅清者毀滅的文明留下的“種子”?!
“Ich darf NICHT n?herkommen! Sie (oder ES) hat versucht, meinen Verstand zu brechen! Es will… einen Diener? Ein Gef??? Eine Bombe?”?(“我不能靠近!它(或者他)企圖摧毀我的意志!它想要……一個仆人?一個容器?一顆炸彈?”)
“…nur Fragmente… Schmerz… Verwirrung… es zeigt den Krieg… das Ende… Himmel in Flammen… Planeten zerkrümeln…”?(“……只有碎片……痛苦……混亂……它展示了戰爭……終結……燃燒的天空……行星粉碎……”)
“…sie haben verloren… vor… langer Zeit… alles tot… nur… eine Schachtel…”?(“……他們輸了……在……很久以前……全都死了……只剩……一個盒子……”)
林天啟的大腦如同被投入了冰水!瓦格納也接觸過!或許沒有他這么直接劇烈,但也被迫承受了信息的碎片和痛苦!也看到了那場可怕的宇宙戰爭!也知道了這盒子是某個亡族文明的唯一遺存!他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誘惑和毀滅性的力量!但他……抵抗了誘惑!選擇了恐懼和封存!
筆記最后幾行字,筆跡已經如同鬼畫符,歪歪扭扭,充滿了瘋狂的線條:
“Wir verschlie?en den Schacht! Sprengen die Stollen! Lasst es schlafen! Für IMMER! Das Ding ist nicht für uns! Wer immer es berührt… wird ver?ndert… wird WAHNSINNIG werden! Oder… wird ein Werkzeug für etwas werden, dasüber alles vernichten will!”?(“我們封鎖豎井!炸塌坑道!讓它沉睡!永遠沉眠!這東西不屬于我們!任何一個觸碰它的人……都將被改變……都將陷入瘋狂!或者……將成為某個試圖毀滅一切的存在的工具!”)
“Wenn jemand dies liest– GEHT WEG! Berühret es NICHT! RUIN IHRES VERSTANDES!”?(“如果有人讀到這些——立刻離開!別碰它!它將毀滅你的心智!”)
轟隆!
林天啟感覺自己的意識核心被徹底炸得粉碎!瓦格納的警告如同帶著血與靈魂的詛咒,狠狠轟擊在他幾乎已經被盒子撕裂殆盡的理智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靠著本能還是靠著盒子最后一絲憐憫才沒有瞬間崩潰!盒子本身,就是心智的毒藥!觸碰它的人,無論獲得多少力量,最終都將被侵蝕,要么變成瘋子,要么變成……那個毀滅性亡族文明的復仇工具?!
這盒子……根本不是什么種子或遺藏!它是一枚……裝載著亡族怨念和毀滅知識、等待宿主引爆的……毒種炸彈?!納粹在最后時刻,做出了最明智的、也是最絕望的選擇:封死它!永遠封死!
巨大的恐懼混合著劇烈的痛苦,讓林天啟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穿過散落幾縷被冷汗浸濕的頭發,越過那本被他幾乎捏碎、承載著前輩用生命書寫的恐怖警告的筆記——
再次,死死地盯住了通道深處!
那本筆記……是瓦格納的遺言!是警告!
但……那個盒子……它在哪里?!它是否……還在沉睡?!還是……已經被剛才那聲巨響……驚醒了?!
就在這時!
嗡——!!!
一陣極其低沉、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空間脈動感……毫無征兆地……從通道深處……如同心臟搏動般……清晰地……傳來!!!
咚……咚……咚……
間隔穩定!帶著一種冰冷的、絕對的秩序感!如同……某種巨大引擎的……啟動?!或者……某個沉睡巨物的……心跳?!
林天啟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每一次搏動都幾乎要停滯!那脈動感……與他脊柱深處的悸動……產生了……詭異的共鳴?!仿佛……在回應?!在……召喚?!
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
他手中那本瓦格納的筆記……
封皮內側……
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
似乎……
因為剛才的劇烈震動……
或者……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脈動共鳴……
竟然……
微微地……
……拱起了?!
林天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伸向那個微小的拱起處。指尖觸碰到封皮內側粗糙的紙板纖維,輕輕一摳——
嗤啦!
一聲極其輕微的撕裂聲!
一小片薄薄的、質地明顯不同于筆記本紙張的……堅韌、泛著微弱金屬光澤的特殊紙張……從夾層中被……摳了出來?!
紙張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沒有文字!
只有一張!
圖!
一張極其精細、線條冷硬、仿佛用機械尺規精密繪制、比例完美的……工程結構剖視圖!圖紙泛著淡淡的光澤,紙張明顯與筆記本內頁不同!
圖紙的內容……
赫然是——他們墜入前正在掘進的“通天軌”主真空隧道及周邊地質結構剖面!
但它并非啟遠建設最新版本的藍圖!
在圖紙的核心區域,也就是在剛才深層地質雷達探測到異常空洞(現在他們知道是納粹基地)的位置附近,額外標注了幾個細微卻醒目的紅色警示標記!并有一條清晰的、用更刺眼的暗紅色虛線——如同一條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
貫穿了那塌陷異常區域,筆直地……指向了更深、更不可知的……地層下方!
指向了……這張圖紙所標注的、一個深藏在千米之下的、遠遠低于主隧道的、被復雜地質符號和斷崖圖形所環繞的神秘標記點!
那個標記點的符號……不是地質標志!
是一個由幾道扭曲纏繞的幾何射線構成的、極其類似……眼前這座非歐幾何盒子的……抽象圖標!!!
而在那個“盒子圖標”附近的地層結構中,則清晰地繪有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醒目的……三角形符號!旁邊標注著一行極其微小的、卻像烙鐵燙在林天啟意識里的英文字母(或德文字母變體?時間久遠難以分清):
**“EMP”**?/?**“Puls-Quelle”**?(脈沖源/脈沖發生器?)
林天啟的大腦如同被投入了干冰!瞬間一片冰冷的轟鳴!
不止一個?!這圖紙!瓦格納夾在筆記里的秘密圖紙!標明了……另一條通道?!一條從塌陷區直接挖向更深地層、指向另一個同類(或同源)“盒子”的……捷徑?!那個“EMP”圖標是什么?能源?干擾器?定位點?!
一瞬間,外面那堵納粹鐵壁為什么能被喚醒?納粹為什么把基地建在這里?他們是否……已經通過這條捷徑……找到了其他……東西?!甚至……啟動了什么?!
更讓林天啟渾身冰冷的是——這張圖紙的繪制風格雖然精密,但其標注的坐標深度、通道角度……明顯是基于……幾十年前的老式坐標系和工程參數!根本不是他們現在使用的坐標體系!但結合他們墜入這里的實際經歷來看……這張圖……極其準確?!甚至預言了他們這次事故?!
瓦格納他們當年就已經計劃了更深層的探索?!只是后來因為盒子的恐怖而被迫放棄了?而這圖紙被遺忘在了日志里?!
“嗡……嗡……”
頭頂巖壁再次傳來那規律而微弱的地震波震動!
探測脈沖!救援的信號!
就在此刻!
林天啟猛地吸了一口氣!所有的劇痛、所有的恐懼、所有關于盒子未來的無盡猜疑都被強行壓下!
生的希望!
這張圖紙!瓦格納夾帶的秘密圖紙!標記了另一條可能的“捷徑”位置!還有那個“EMP”圖標!它很可能是某種能量信號源!如果能啟動它……或者讓它發出獨特信號……
圖紙!圖紙本身!它上面的信息波!它特殊的材質?是否能在被強力電磁信號沖擊時,產生某種……特定頻率的……微弱共振?!作為信標?!
圖紙是唯一的希望!
林天啟眼中掠過一道如同孤狼般的決絕!他不再猶豫!他一手死死捏住那本已經撕裂的納粹筆記本(確保夾在里面的秘密圖紙不會掉落),另一只手——猛地伸向防護服胸前一個不起眼的接口——那是緊急無線電示位信標的物理啟動鈕!(通常用作磁懸浮梭艇遇險后釋放位置信號,外部強探測信號也可能激活其備用接收功能引發微弱應答)
“警告!該行為99.78%概率引動外部異常能量場波動探測反饋!此洞窟空間異常扭曲頻率可能產生未知干擾或吸引!外部‘守衛’及‘主宰’可能……”被強行灌入的關于基地防御體系的技術邏輯碎片在意識里尖叫。
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天啟用盡最后力氣,用大拇指狠狠扣下了那個隱藏的物理按鈕!同時,他的身體猛地蜷縮向筆記本和那張圖紙,將其牢牢護在胸口和巖石壁之間!像一頭守護最后食物的餓狼!
他緊緊閉著眼,將最后一絲意識集中在耳朵和感受著那來自頭頂巖壁的規律震動上——
嗡……(震動波)
……靜待……
嗡……(又一道震動波)
就在第二道震動波傳來的、似乎即將衰減消失的瞬間——
“嘀!!!”
一聲極其尖銳、短促、卻清晰無比的高頻電子蜂鳴!
從他蜷縮護在胸口、緊貼著那本筆記本和秘密圖紙的防護服內側某個微型元件里驟然響起!
成功了!圖紙特殊的、摻雜了導電或感光金屬纖維的材質!在強探測脈沖的沖擊下,與他防護服內置的殘存電子元件產生了極其短暫的耦合反應!發出了一個微弱的、但高度特異的應答信號!
哪怕洞窟空間結構對電磁波有扭曲衰減,但如此近距離、高瞬態的、帶有圖紙獨特材質特征的共振脈沖……上面高精度的探測陣列絕對能捕捉到!!
但幾乎是下一秒——
洞窟中心那懸浮的非歐幾何盒子,似乎猛地感知到了什么!核心再度狂亂閃爍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帶著警覺審視感的細微精神波動掃過整個空間!
林天啟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暴露了!絕對暴露了!
與此同時!
“轟轟轟——!!!”
一陣沉悶如滾雷、絕非自然地質活動的巨響,如同從極遙遠的地層上方傳來,狠狠撞在洞窟的巖壁上!整個空間都為之輕微震蕩起來!
那不是地質探測波!是……
鉆頭?!重型工程鉆機的鉆掘聲?!位置似乎就在……瓦格納圖紙標記的那條捷徑方向的……斜上方?!他們的救援隊……在試圖直接向下打孔?!
天賜良機!
林天啟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這是地獄中唯一的曙光!
他猛地睜開通紅的雙眼,身體爆發出近乎榨干生命的最后力量!他一手死死抓著筆記本和里面的圖紙,一手按著地面想要撐起身體,就要向那靠近捷徑方向斜上方的巖壁沖去!靠近鉆頭的方向!
就在他撐起身體的瞬間——
噗嗤!
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
他胸口靠下一點的位置——那是剛才被劇烈撞擊撕裂過的防護服外層!一道不算大但貫穿了復合裝甲層的裂口!
他身體撐起的動作牽扯了那個位置……
一滴……比周圍的慘白液態光能量更加濃郁、更加粘稠、閃爍著詭異光芒的……乳白色光液……如同凝固的血珠,從裂縫中滲出,滴落!
滴在了下方……那片被洞窟本身的慘白液態光所覆蓋的地面上!
無聲。
但——
仿佛滾燙的油脂滴入了冰水!
那片被外來光液滴落的區域,原本平靜緩慢流淌的慘白液態光……
如同被投入了劇毒物質的細胞膜!
瞬間!
沸騰!
以滴落的點為核心,劇烈地、如同被煮沸般猛烈翻涌起氣泡!光芒的白色急速加深、變得極其刺眼!其流動軌跡瞬間變得狂亂無章!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洞窟本身的慘白光芒仿佛活了過來,帶著一種被侵犯的……憤怒?一種針對“異物”的排斥感!
沸騰的范圍急劇擴大!從巴掌大小瞬間蔓延開來!狂暴的、如同活蛇般的白色能量流狂亂地揮舞、沖擊著洞壁,所過之處,連帶著空間都產生細微的、令人惡心的視覺褶皺!
林天啟撐著身體的手臂被腳下猛地爆發的不穩定力道狠狠一晃,整個人差點再次摔倒!他駭然低頭看著那狂亂沸騰的光之泥沼!
洞窟的中心,那非歐幾何盒子似乎也被下方空間的巨大異變徹底驚醒!
它的核心發出一聲無聲的、卻震顫靈魂的恐怖咆哮!整個結構瞬間狂暴到極點!無數比先前更加密集、更加實質化的慘白能量光刺如同盛開的、充滿惡意的白色海葵,鋪天蓋地地朝林天啟狂卷而來!不再是溫和(相對而言)的“信息灌輸”,而是帶著毀滅意志的……攻擊!
絕望再次扼住了咽喉!觸手可及的鉆機聲還在上方轟鳴!但腳下的空間卻如同沸騰的熔爐地獄!頭頂是致命的能量光刺之網!
沒有選擇了!
“拼了!!!”
林天啟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他不再試圖平衡!不顧腳下沸騰的光芒帶來的強烈灼燒感(仿佛有實質的能量透過破損的防護服在侵蝕皮膚),用生命燃燒最后的力量,借著身體傾斜的勢頭,朝著那沸騰范圍邊緣、靠近鉆機轟鳴聲源方向相對“平靜”一點的、未被液態光覆蓋的冰冷巖壁……
全力撲了過去!
目標是——一塊巨大、突出、能提供一點遮擋物的尖銳巖石后方!
身體剛撲出,身后能量光刺組成的死亡浪潮就吞噬了他剛才的位置!擊打在翻涌的慘白光沼和堅實的洞壁上,發出無聲的劇烈能量湮滅沖擊波!
劇烈的震動將翻滾中的林天啟狠狠掀飛!重重撞在冰冷的巖壁上!后背劇痛!筆記本脫手飛出!
他強忍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和大腦中再次被震散的意識,手腳并用地爬過去,狼狽地抓回那本珍貴的筆記!
躲進了巖石后的陰影。
暫時……安全?
他蜷縮在巖石縫隙里,劇烈地喘息,耳朵拼命捕捉著那鉆頭聲的方向和節奏,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時間!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時間!堅持到救援鉆透的那一刻……
但下一秒,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冰冷刺骨的危機感如同毒蛇再次咬住了他的心臟!
他猛地低頭!
護在胸前的筆記本……
就在剛才劇烈的沖撞撲擊中……
筆記本封皮左上角被他之前膝蓋刮破的那個裂口……
更大了!
幾張內頁……被徹底撕裂、散落出來了一部分!其中……包括那張至關重要的……秘密圖紙!!!
它正散落在林天啟腿旁的巖石陰影邊緣!
更要命的是——
整個洞窟空間的沸騰似乎平息了一些。或許是攻擊耗費了盒子大量的能量?或許是它需要重新評估狀況?
但就在這短暫“平靜”的間隙……
林天啟眼睜睜地看著——
一縷……如同擁有自主意識般的、洞窟本身流淌的、慘白粘稠的液態能量光流……
在“安靜”的、如同水流般自然漫延的流淌軌跡中……
無聲無息地……
如同緩慢而致命的陷阱……
悄悄……
觸及了……
那張散落在地的、標記著逃生路線和另一處“盒子”位置的……
瓦格納的秘密圖紙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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