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完最后一口老壇酸菜牛肉面，何禾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看著銀行大堂空無一人，玻璃門外隔絕了驕陽似火，剛想趴在工位上睡會兒，就聽到一道刺耳的女聲，“業績完成了嗎就睡覺？這個月已經月底了，再完不成目標，你這個月的工資就別想了！”

何禾幽怨地看著幸災樂禍的同事，委屈巴巴的對面前的女人哀求道，“別呀龍姐，我只是剛剛吃了泡面有點暈碳……”還不等她說完，只聽砰的一聲，伴隨著銀行玻璃門被粗暴的踹開，一伙人氣勢洶洶的，為首的是一個人滿臉橫肉的光頭男，緊跟著他后面的就是一個被擔架抬著的氣若游絲的老年人，擔架旁圍滿了哭天搶地的小輩。

何禾剛入職不滿一年，哪兒見過這場面，慫慫地往同事后面躲，只見光頭男環視一圈，眼睛瞪得凸起，暴怒道，“你們管事的出來！”

龍燕工作多年，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很快就端起職業的笑容，安撫客戶的情緒，“這位先生，請問您有什么需要？”

“我要取我媽卡里的錢，為啥取不出來？我要取得是救命錢！明明我媽說卡里存了十萬，為啥我連一千塊都取不出來！”

光頭男眼眶通紅，連帶著擔架周圍也發出了壓抑的啜泣聲，龍燕臉色一白，卻遞了一個眼神過來，“你去系統查一下。”

何禾心里一沉，手指翻飛輸入客戶身份證號碼，查看客戶資產情況，明明白白的列出了五份保單，加起來正好十萬，卻都沒有到退保的時間范圍，于是硬著頭皮跟龍燕發了條微信，“龍姐，是你給她辦的保險……”龍燕看了消息眼皮都沒抬一下，“何禾，你來處理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罰你一年工資！”說完，就噠噠噠得踩著高跟鞋離開。

同事也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假裝忙著自己的事情，實則豎起耳朵斜起眼睛注意著何禾這邊的情況。何禾心里一酸，忍著眼角的淚意，給光頭男解釋良久，一家人來的時候怒也怒了，鬧也鬧了，最后走的時候卻沉默的可怕，上班一年了，類似這樣的事情隔三差五恣意發生。

回到單位老舊的出租房，何禾枯坐一夜，想著自己大學畢業，背井離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體面”的工作，卻不知道只是外表光鮮亮麗，其實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兩三千塊錢的工資，消磨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想到光頭男臨走前的眼神，何禾打開大學就一直用的筆記本電腦，看著Word文檔上重復轉的白圈，構思好了辭職報告。

交接完工作，何禾收拾了自己簡單的行李，毫不留念地走出這個工作將一年的地方，這班，狗都不上。

卡里躺著上個月微薄的工資，在這個大城市，又能生活多久？何禾攥緊書包帶，心里更是一片茫然，打電話給遠隔幾千公里的媽媽，想給她說一聲媽媽我想你，又想起媽媽已經是別人的媽媽了。

北方的夏季夜晚更不涼爽，走到便利店，從貨架上面掃到最低下，猶猶豫豫地拿了一個最便宜的面包，掃了微信，卻突然彈出一條短信提示，“尊敬的開心銀行用戶您好，您此次消費5元，余額為999999999999.99元。”

個、十、百、千、萬……十億、百億、千億！何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顧店員怪異的眼光，何禾左腳絆右腳的跑到前單位自助存取款機面前去查余額，居然，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夢吧？何禾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白嫩嫩的胳膊立即浮現出掐痕和紅印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禾立刻打開手機，卻發現手機也變得不是熟悉的模樣了，原本點一個軟件要轉半天的小破手機，卻變得流暢絲滑無比，頁面布局也整潔干凈了不少，沒有亂七八糟的工作軟件，只有電話，短信，微信功能，何禾翻來覆去的找遍了，都沒看見自己摸魚時偶爾刷的抖音短視頻，別說其他的自帶軟件，就連應用商店都沒有一個。

平時交不起流量話費，在單位蹭WiFi，出門扣扣搜搜用的4G網，

此時頂部卻是水靈靈的6G！何禾感覺整個世界都玄幻了！

打開微信，何禾迅速瀏覽著自己的聊天記錄，呼，還好還好，微信還是自己的微信。

正當何禾想給男朋友打個視頻哭訴一下今天的魔幻經歷時，她手機一震，又是一條短信彈了出來，“尊敬的開心銀行用戶，您好，您有一張NPC體驗卡，已下發至您的賬戶，請您在五分鐘之內簽收。”

看了這條短信，何禾就是一腦袋的大問號，“我不會被什么人給做局了吧？”只見現在手機上的時間是夜晚11：55，短信界面上有一個正在流逝的5分鐘倒計時，出于銀行人對電信詐騙的提防，何禾立刻把手機關機重啟。

重啟后的手機，短信界面還在，倒計時卻只剩下十秒鐘，連帶著上一條余額短信也在秒數閃變之下虛化。

何禾心一橫，終于在最后一秒鐘的時間點下了簽收的按鍵，倒計時消失，余額還在，何禾長舒一口氣，呼，還好還好，沒有想不開，有什么事情能比沒錢還可怕呢？

還沒等她輕松下來，微信就彈來一個好友申請。

“您好，我是游戲主播，因為游戲連跪被豬隊友氣死，您獲得的是我的NPC體驗卡，請您幫我完成賽季末沖百星的任務，您有三天的準備時間，完不成的話您將也獲得NPC的結局哦！”

意思就是，完不成任務，自己也會死嘛？何禾心涼了半截，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這是什么錢呀，這么難洗？何禾一天喜怒交加，白眼一翻暈了過去，醒來后，就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芯芯，你醒啦！你怎么回事，怎么在路上暈倒了？不是說要給我抽榮耀水晶嗎，錢呢？”何禾人還在懵逼狀態中，就聽到自己男朋友劉玄的質問，“對了，你的醫藥費也是我墊付的，這一晚你花了兩百塊錢，算上我的陪同費，誤工費，給我發兩千不過分吧？”

何禾怔怔的看著他，突然發現談了三年的男朋友似乎變了一個人，生理性的惡心讓她一陣反胃，何禾忍不住扶著病床旁邊的護欄吐了起來，天天加班，吃飯不規律，讓何禾，小小年紀有了胃病，而此刻她的心才是最痛的。

回想起談戀愛的期間，劉玄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外表撕開后，居然滿是利益和算計，自己當時成績好，獲得了學校的保研名額，因為劉玄的一句話讓給了他的女神，陪著他吃苦這么多年，工資一直交給他，現在可算是看清了渣男的面目。

好在，自己那通視頻沒有打出去，要不然又是無休止的利用和算計。

見何禾遲遲沒回話，劉玄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太急功近利了，漂了一眼病房門外卷發的輪廓，馬上裝起一副溫柔的樣子哄到，“寶寶，這個月天天加班這么晚，工資肯定很多吧？”說罷就期盼的看著何禾，以往這時候，何禾早就乖乖將自己的工資打到劉玄卡上了。

何禾順著劉玄剛剛的目光看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戲謔道，“我被單位開除了，現在都要吃不起飯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了？”

劉玄一臉震驚，眼珠子不住的亂轉，“何禾，你是豬嗎，那可是國企！你辭職了以后我怎么辦，我們的未來怎么辦？看來我該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的感情了！”

“劉玄，別裝了，你表妹都在外面等急了。”何禾朝門外努努嘴，“哦，對了，忘了通知你一件事情，我們，分手了。”

何禾一字一頓，不顧劉玄被拆穿后惱羞成怒的目光，拔下輸液的針頭，頭也不回的背起書包走了。走到門口，夏思思尷尬的避開目光，又像是想到什么，遞給何禾一個挑釁的眼神，“你再欲擒故縱也沒用，玄哥哥在你那里掙的錢，全都給我買了化妝品包包，你還是乖乖的找下一份工作吧，不然你賺不了錢，玄哥哥肯定不會喜歡你了。”

夏思思說完，眼神中得意帶著篤定，似乎覺得她話說到這份上了，何禾就該像以前一樣捧著工資討好他們，“嗯，錯了，是我錯了，是我之前眼瞎，把狗屎當成黃金。”

說完，何禾輕笑出聲，沒有再理會兩人，現在時間緊迫，等以后再讓他們把自己的工資吐出來。

拿出手機，通過好友申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抖音的下載鏈接，何禾飛速的安裝，登陸自己的賬號，與此同時，小手一揮攔下了路上的出租車，去了最近的電競網吧，開機，登上賬號，試圖找回一些手感。

之前為了了解劉玄的喜好，何禾對這款游戲比較熟悉，一出新皮膚就給劉玄氪金，可是劉玄卻從來不愿意帶她一起玩，美其名曰怕她休息不好，實則和夏思思甜蜜雙排，傷心之余，直到上了班，每天累成狗，也再也沒有時間摸游戲。

何禾操控著打野英雄熟練的繞后切c，一邊腦子不停的思索，在一波團滅點掉敵方水晶之后，微信發來一條消息，“您的時間不多了，請盡快開始體驗NPC任務。”后面跟著一連串的背景信息，她體驗的NPC網名沐川，近幾年抖音短視頻里剛剛火起來的天才電競選手，每個賽季末都會挑戰一晚上沖百星，博得了很多流量和關注，在一場粉絲起哄打起來的PK賽中，卻被資本做局，買水軍去游戲里面沖他，以帶火新人主播，沐川認真對待每一把卻被人惡意擺，加上熬夜作息不規律，在被豬隊友坑死一把福利局后，一口老血噴在電腦上死翹翹了。

何禾都懶得噴，直接入住了一個電競酒店，登上微信上發來的沐川的游戲賬號和直播賬號，亮晶晶的v10和滿倉庫的皮膚幾乎閃瞎何禾貧窮的眼睛，她突然體會到了氪金的快樂。

直播一開始，立馬涌入了一大批粉絲，隨之而來的，則是平臺扶持的主播謝林的連麥申請。

何禾勾唇一笑，資本做局是嘛，現在讓你們看看誰才有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