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圓滿，是需要代價的。

復(fù)雜的情緒在陳臣胸腔回蕩，卻又被冰冷的理性澆頭。

喜歡就是喜歡。

可他又無法確定武姒這個商朝人的喜歡，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聽了樓下小張的故事后，她突然說“有一點點喜歡”并且要“負責(zé)”。

這算什么？

是害怕成為“可憐人”的自我保護？

是感激產(chǎn)生的依賴被錯誤解讀？

還是……

她真的分得清“喜歡”和因為害怕而產(chǎn)生的“責(zé)任承諾”？

武姒不應(yīng)該想著如何回去嗎？

陳臣臉上的復(fù)雜情緒迅速沉淀，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腦海中另一個聲音說，既然你情我愿，不如今晚就把事情辦了。

就算哪天武姒消失，也和他無關(guān)。

天降的緣分，不抓住等什么？

上二壘，全壘打啊。

反正都要走了，帶不帶措施也無所謂……

“陳臣，你是人嗎？”

心底一個嚴厲的聲音將他拽回現(xiàn)實。

武姒可以上頭，但他不能。

如果像老王一樣，在荷爾蒙的吸引下，腦子一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反而糟糕透頂。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隨意許諾。

“......”陳臣依舊沉默著。

武姒看著他，那顆剛剛鼓起勇氣、甚至做好了“負責(zé)”準(zhǔn)備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沒有接受她的“負責(zé)”？

甚至，好像還有些……困擾？

“我們……”

武姒想起了百事通，想起了鄰居們的打趣，想起了自己理所當(dāng)然的“等待”和“關(guān)心”。

“我們不是……情侶嗎？情侶……不是就要……負責(zé)的嗎？”

她把趙大媽語境里的“負責(zé)”，完全套用到了她和陳臣的關(guān)系上。

陳臣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愕然和一絲……恍然！

情侶？

她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那些日常的相處，在她眼里就是情侶關(guān)系？

他搖了搖頭，帶著一種必須澄清的急迫，給出答案。

“不是的，武姒。樓下小張那種‘負責(zé)’，是……是做了錯事、造成了后果后必須承擔(dān)的責(zé)任。那很糟糕，是應(yīng)該被罵的。”

他頓了頓，看著武姒困惑的眼睛，語氣緩和下來。

“真正的情侶關(guān)系……是建立在‘喜歡’上的。是彼此心里都裝著對方，會時刻想著對方好不好，會因為對方開心而開心，因為對方難過而難過。是一起做很多很多小事都會覺得滿足和快樂……”

他忽然停了下來，瞳孔微縮。

目光掃過這個充滿兩人生活痕跡的廚房，掃過武姒身上那件屬于他的舊T恤……

回旋鏢來的如此猛烈，讓人猝不及防。

他沉默地看著那個剛剛被他吃得干干凈凈的碗，碗底還殘留著一點點油漬。

一股強烈的酸澀感堵在喉嚨中。

他們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和情侶又有什么兩樣？

武姒的臉色已經(jīng)白得像紙，陳臣的沉默和那番“不是情侶”的解釋，讓她更加混亂和羞恥。

……是自己誤會了。

是她自作多情地把“喜歡”和“責(zé)任”混在一起，強加給他了。

巨大的失落感撲面而來。

“我……我知道了。”

帶著濃重的鼻音，武姒伸手去拿那個空碗，動作快得有些狼狽，“我去洗碗……”

她只想立刻逃離這個讓她徹底搞砸了的地方。

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碗沿時，陳臣叫住了她的名字。

“武姒。”

這兩個字異常平靜，卻像有魔力般讓她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陳臣深吸一口氣，目光緊緊鎖著她僵直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從沒說過，我不喜歡你。”

武姒全身劇烈一顫，難以置信地側(cè)過一點頭。

自己……沒聽錯？

陳臣說……喜歡？

“你沒聽錯，我知道你有天會離開這里，但我還是想說。”

“武姒，我喜歡你。”

武姒轉(zhuǎn)過頭來，驚喜與憂慮在眼中不停變換。

“可我......”

她一開始只是腦子一熱，想讓陳臣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回到家鄉(xiāng)，也會一直想念他。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直白的告白。

開心嗎？

當(dāng)然，被喜歡的人同樣喜歡著，是巨大的歡喜。

擔(dān)憂嗎？

他們注定沒有結(jié)果，她還是要回家的。

這份喜歡，反而讓離別顯得更加殘酷。

可能，她再也無法適應(yīng)沒有他的日子了。

“別多想，真的。”

陳臣從她微微發(fā)顫的手中拿過碗，擰開水龍頭，認真地刷洗起來。

“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作為一個男人，我應(yīng)該為我的心動買單。”

他頓了頓。

“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也知道了我的心意，所以，我們都將主動權(quán)交到了對方的手里。”

“對于我而言，不會后悔與你的相遇，哪怕你會離開，也一樣。”

看著語氣平和，卻扭過頭不再看向自己的陳臣。

武姒只覺得眼睛蒙上一層水汽。

這一刻，什么羞恥，什么恐慌，什么糾結(jié)，似乎都被這四個字沖擊得潰不成軍。

她悄悄往前挪了兩步，然后張開手臂，從背后將那份屬于武姒的溫暖牢牢抱在懷中。

臉貼在背脊上，感受著熟悉的體溫，不再說話。

只是……被她抱住的身體，似乎有些僵硬。

“我覺得……我們可以試一試。”

武姒的身體微微一顫，“試一試……什么？”

“試一試……拍一下同居日常。”

陳臣吐出這個有些古怪的詞。

“同居……日常？”

武姒完全聽不懂，眼神更加困惑。

“對。”

陳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像是在談一樁生意。

“在你……離開之前，我們就像網(wǎng)上那些情侶一樣相處。一起生活，一起吃飯，一起……錄一些我們?nèi)粘５男∫曨l，發(fā)到網(wǎng)上去。”

“錄視頻？發(fā)網(wǎng)上？”

武姒瞪大了眼睛，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

不羞恥嗎？

“嗯。”

陳臣點頭，努力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釋。

“現(xiàn)在很多人喜歡看別人的幸福生活。我們就把我們平時一起做飯、吃飯、甚至……你看劇的樣子拍下來。”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這樣……等你走后，我起碼還能有這些視頻……看看你，聽聽你的聲音。不至于……徹底忘記你的樣子。”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異常艱難，卻無比真實。

武姒怔怔地看著他。

“可是……”

她低下頭，聲音很小，帶著慣有的不自信。

“我……我會不會很丑？拍出來……沒人看？”

陳臣關(guān)了水，擦干手，轉(zhuǎn)過身，反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不會。你……很好看。真的。”

他的語氣輕松起來。

“而且，拍著玩嘛，就當(dāng)留個念想。我看人家拍得也很隨意，再說了，萬一賺到錢了，還能多吃一頓好的，比如，紅燒肉。”

武姒不太懂“同居日常”具體有什么，也不太懂拍視頻賺錢的規(guī)則。

但她聽懂了“留個念想”，也聽懂了“不想忘記你”。

最重要的是，陳臣說她“好看”，而且……

這個提議，似乎讓自己找到了一條可以繼續(xù)走下去的，不那么害怕的路。

她沉默了幾秒，最終，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

將頭埋進陳臣的胸膛，感受著屬于他心臟的跳動。

“陳臣。”

“嗯。”

“我剛剛說謊了。”

“嗯？”

“不是一點點……”

她抬起頭，鼓起勇氣直視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臉頰緋紅。

“是超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