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陳臣再不愿意承認，但自己的小心思在陳爸眼里，終究是藏不出秘密的。

從小到大皆是如此。

攤主猶豫著，似乎在權衡利弊。

“自家孩子玩嘛。”

“您看，我這還準備宣傳一下，萬一火了呢，是不是。”

陳臣拿出手機，“無意”的點開視頻拍攝。

一老一少，無形中都在為武姒爭取容錯。

“成！就試一箭，小本買賣，您家閨女要是神射手，那我可就虧大咯！”

一旁來了不少看熱鬧的。

聽到這話也是露出善意的微笑。

很多人不玩這種游戲，是因為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但是看到其他人玩，又總會停下來看看。

武姒深吸一口氣，站在劃線后。

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還是在陳臣父母面前展示……

她有點緊張。

尤其是陳臣也舉起了手機。

真的可以嗎？

她搭箭，開弓。

“嗖——”

第一箭，毫無懸念地脫靶，擦著氣球邊緣飛過，釘在后面的木板上。

武姒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陳臣，眼神里帶著點無措。

“你是武姒啊，”

陳臣重復的念著她的名字。

“武姒。”

簡單的兩個字，像一劑強心針注入武姒心間。

是啊。

她是武姒。

是大王麾下的女戰士。

是想成為婦好將軍的人。

怎能因這點場面就退縮？

不能退！

“......”

陳爸陳媽本想安慰，看到陳臣在拍攝，默契的退到一邊。

對鏡頭脫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陳臣向后退去，并示意大家安靜，擺出一個麻煩了的手勢。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屏住呼吸。

“媽媽，大姐姐能射中嗎？”

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

就在這聲詢問落下的瞬間，武姒的眼神變了。

緊張和無措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專注。

這一刻，她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大邑商。

回到了那片戰場。

那時的自己，需要在馬上射中周人，還要小心躲避對方的攻勢。

現在，并不需要了。

她只需要站在這里就可以。

雙腳微分，與肩同寬，脊背挺直如松，左手穩穩托住那輕飄飄的玩具弓身，右手拇指扣弦。

這是一個與現代主流三指勾弦截然不同的的姿勢！

嗖——砰！

第一個氣球應聲炸裂！

陳爸陳媽瞪大眼睛，看著武姒，露出歡喜的神色。

“好孩兒！”

箭矢深深釘入木板，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中了！”

小孩子在人群中喊道。

沒有人會覺得這個聲音尖銳的討厭。

大家只是討厭熊孩子和他們的父母罷了。

武姒沒有絲毫停頓，拇指再次扣弦，拉弓如滿月。

嗖！嗖！嗖！

“......”

十箭！

十中！

“好厲害的姑娘！”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喝彩。

攤主臉上笑容不變，心里卻開始打鼓。

最多拿走個小的……

難不成，五十發全中？

他擺攤這么久就沒見過。

陳臣看著攤主尚存僥幸的笑容，自己忍不住勾起嘴角。

陳爸陳媽疑惑的看著他。

在笑什么？

陳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位攤主，顯然還不知道即將面對什么。

這可是武姒。

天賦點全點在戰斗上的商朝遺珠。

嗖——砰！

嗖——砰！

箭矢破空聲與氣球爆裂聲，在游樂園的夜晚，構成了單調而震撼的樂章。

越來越多的人朝著這邊匯聚，大家起初都是想看看，到底什么表演這么熱鬧。

結果到了后來，就開始猜這個英氣十足的女孩，到底能不能射中三十個氣球。

額......

射中五十個氣球。

攤主的臉色隨著中靶數的飆升，漸漸由晴轉陰，最后黑如鍋底。

看著自己心愛的“鎮店之寶”大熊，感覺它正揮著小胖爪跟自己告別。

不可能啊！

這玩具弓她怎么能操控得這么穩準狠？

難不成是專業選手？

他打定主意，收攤后得好好搜搜，要是網紅，這波也不算太虧……

第四十九箭！

砰！

氣球炸開。

“哇——！”

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和掌聲。

“就差一箭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

攤主本來想著就此耍賴，畢竟最開始武姒是試過一箭的，如果算進去，自己也有理。

但是，買賣不能這么干。

他還得在這擺攤下去，與其把商路斷絕，還不如說借這個勢頭，讓自己也火起來。

心一橫，臉上擠出更熱情的笑容，大步上前，一把將那巨大的泰迪熊抱到臺前。

“丫頭！厲害！”

目光掃了圈周圍的觀眾，發現人很多。

那就更不能犯蠢了。

“甭管最后一箭中不中，這熊，是你的了！”

武姒愣在原地。

“可我最后一箭還沒……”

“不！”

攤主擺手，打斷道。

“你連中四十九，這份本事，我服！這熊你該拿！最后一箭，”

他轉向人群，提高了音量。

“咱們就當個彩頭！中了，大家伙兒一起給這神箭手姑娘喝個彩！怎么樣？”

“好！”

人群爆發出更熱烈的響應。

武姒看向陳臣。

陳臣朝她笑著點頭，豎起大拇指，同時不著痕跡地向攤主微微頷首，表達謝意。

攤主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雙贏而已。

做生意，不把目光放的長遠起來怎么行？

“武姒，”

陳臣走上前抱了抱她，鼓勵道。

“剛剛的你，在閃閃發光哦。”

陳爸陳媽則是緊張的攥緊了手，可忽然驕傲起來又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加油！最后一箭了！”

還是那個小女孩，想往前湊，被家長拉了回去。

“在別人認真的時候，不要隨便打擾人家，這是不禮貌的。”

“知道了，媽媽你別拽我領子。”

武姒感知著身旁所發生的一切。

善意的目光，鼓勵的呼喊，攤主的豪爽，陳臣父母無聲的緊張與期待，還有陳臣的信任……

前所未有的情愫在體內回蕩。

他們看到的，是2025年的武姒，同樣也是來自三千年前大邑商的武姒。

就像從縣城到陳家洼再到這里。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武姒，還是那個武姒。

因為認識這個時代而產生的迷茫心理，驟然清晰。

自己從未改變過。

是以商朝為榮的武姒，也是陳臣的驕傲。

武姒屏息凝神。

拇指再次彎弓搭箭。

這一箭！

是來自商朝的武姒，向這個接納了她的時代大聲的說——

你好！

嗖——

箭矢離弦。

時間在此刻被拉長，所有人的目光追隨著那道疾影。

……

……

砰！

第五十個氣球，驟然炸開。

五十發，全中！

“好！！！”

歡呼聲瞬間淹沒了整個攤位。

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