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走著。
封玥在心中打腹稿如何向陛下介紹晏九山。
馬車走過一個街口時，天色忽然黑了下來。
馬車內的光線也隨之一暗。
晏九山袖中的圓球泛著強烈的紅光，并未旋轉的速度比昨日更快。
封玥聽到了旋轉的聲音也看到了紅光。
但她沒有理會晏九山，因為她察覺到符纂馬車出事了。
封玥抬手一揮，車簾隨之卷起。
紙人車夫重新變回了紙人。
封玥抬手，紙人飛到她的掌心。
正要將紙人放下的時候，紙人眸中紅光一閃，原本沒有五官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張枯瘦的老叟臉并發出陰森詭異的笑聲。
“裝神弄鬼！”
封玥雙指成訣，“靈臺清明，百邪盡誅！”
袖袍一揮，紙人恢復如初。
“下雨了。”
身后晏九山的聲音傳來。
封玥看見了，但是這些雨水的顏色卻有些詭異。
不是尋常的水色，而是黑色。
一滴滴的黑雨，從天空墜下顯得濃稠粘膩。
這些雨滴給封玥一種，只要你被它沾染上了就會被一寸寸的腐蝕肉體。
能不碰就不碰。
馬兒打了個響鼻，馬蹄有些焦灼的踏了踏。
“這里應該已經不是長安的坊市街巷了。”
“妖氣濃郁，這里可能是實力強勁的妖的幻境或者是它的域。”
幻境可能是陣法或者是所修行的法術所造就的。
所謂域，則是妖本身擁有強大的妖力，又在修行上有所感悟才能參悟出來的一種將敵人困住自己所掌控的一方天地的奇妙術法。
在這里，造就域的妖，就是絕對的王者。
前者還好，若是后者……就難辦了。
但封玥并不慌亂，長安城內妖異眾多。
這樣在她面前現身總好過她一個一個的去找。
封玥回頭，漂亮的雙眸落在晏九山身上。
“這方天地著實古怪，黑雨也詭異，符纂馬車不知踩到了什么進入這里，若是繼續乘坐馬車或許會生變故。晏先生，介意步行嗎？”
晏九山頷首。
“晏先生身上可有雨傘？”
“你的符纂不是也能變換雨傘？”
“身處詭異之地，符纂留下或有大用。”
封玥伸手討要雨傘，“晏先生給我一把吧。”
晏九山從手腕上取下一個雨傘形狀的吊墜，落入掌心就瞬間變大成為雨傘。
“我獨行慣了，只有一把雨傘。”
封玥微微一笑，“也行。”
符纂馬車收起來，封玥卻沒有放回百寶囊。
因為符纂上泛著一股濃重的腥味兒，令人作嘔。
她也舍不得丟，想了想干脆將符纂隨手甩在了面前的一棵柳樹上。
這棵柳樹得有三人合抱那么粗壯，樹冠傾天如蓋，遮天蔽日。
此時下著黑雨，雨水落在柳枝上聲音淅淅瀝瀝。
墨色的傘面擋住黑雨，傘面上繪著的白澤經黑雨滑過反而顯得愈發有神靈的威嚴之氣。
“晏先生行遍天下，可經歷過如今的怪事？”
“封司主坐鎮獵妖司，鎮殺百妖，可有破局之法？”
“我是比較好奇，晏先生袖中的紅光以及那個似乎可以探測妖氣的圓球……先生，”封玥抬眸，目光審視，“可是知道些什么？”
封玥問出這句話，晏九山就知道封玥能當獵妖司的司主應該不是因為獵妖司只剩下她一人。
他游歷天下一個好的門派、宗門，就算是窮途末路了也不會輕易將掌門之位托付不值之人。
“天下有靈氣之地都會生妖靈，偃師天下萬物都做得，如何做不得鑒妖器物？”
晏九山避開一個小水坑，封玥也跟著他的步子微微一跳。
剛走過，她回頭看了一眼，水坑里面探出了一條黑色的小蛇，小蛇看了她一眼懶洋洋的吐了吐蛇信子后回到小水坑中。
黑水盈滿了小水坑，小黑蛇消失無蹤。
封玥回頭看了看他們來時經過的一排屋舍，安靜得沒有一絲人聲。
甚至顏色都是慘淡的灰白之色，仿佛是誰人逼退了原本該屬于他們的色彩。
“雨越下越大了，找個地方避避雨吧。”
晏九山提議。
“好。”
沿著青石長街往前走，很快聽到了人聲。
轉過街角的一棵槐樹后封玥與晏九山看到了許多行人撐著傘走在街頭，小販、貨郎都在做生意。
街邊酒樓店鋪林立，一派繁榮之相。
但，顏色不對。
這出現的人面色灰白，像是死了很久的人。
面色灰白，身體看著軟弱無力，雙眸卻黑若點漆，看不到一點神采。
像是……傀儡。
不，他們跟晏九山得傀儡沒法比。
還有詭異之處，他們撐著的傘面都是純白的，黑色的雨水落在傘面上如同墨汁入銀盤。
黑白分明卻又令人覺得不適。
他們都極少交談，反而目光都聚集在封玥和晏九山身上。
封玥視線淡然的掃過眾人后進入了一間茶樓。
店主出來待客，和外面的人一樣不熱情。
“一壺雨前龍井，兩碟點心。”
晏九山點了東西。
“客官稍待。”
店主去準備茶水點心。
等待的功夫雨變大了，雨水從屋檐連成了線，如同掛了一幕珠簾。
封玥和晏九山的視線便又被阻了幾分。
“天色好像變暗了。”
晏九山淡淡“嗯”了一聲，“這里的時間似乎過得要快一些。”
店主此時上了茶水點心。
晏九山將一塊金子放在托盤上，他和和氣氣的問，“我們兩人是今日才來的外鄉人，煩請問一下店主，這里喚什么名字？”
“哦。”
店主幾近木然回答，“這里名喚朱雀鎮，據說鎮子里有一根朱雀的羽毛會賜福澤于居住此地的人。”
“朱雀之羽啊。”
晏九山笑，“倒是很珍貴之物呢。”
“客官慢用。”
店主欲走。
托盤上一重。
又是一塊金餅。
“還有一個疑問。”
“您說。”
晏九山雙眸含笑，“為何窗外的雨，是黑色？”
“黑色？”
店主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動了動，他依舊木然回答，“雨怎么會是黑色？”
封玥悄悄在掌心用手指畫下一個陣法，她沉聲開口，“確實是黑色，黑如墨汁，濃膩粘稠。”
“客觀說笑了。”
店主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出現了笑，他扭動脖子，骨節扭動的咔擦聲闖入耳膜。
“雨，分明是……紅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