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深思熟慮，陸元燮決定去看看吳伯。

看看這個被冠以“愚忠”之名的修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借助情報販子提供的信息，他來到坊市南區。

哪怕經歷了宗門更替，坊市執法隊規模的大幅擴充，這里仍舊是混亂的代名詞。敲詐、勒索，甚至是當街搶劫都屢見不鮮。

為安全起見，陸元燮帶上了所有的金光符。

有了它們，就算真是發生什么，他也能借此從容脫身。

做好心理建設，他抬腳踏足這片土地。

初見的第一感覺，這里除了略微有點亂外，似乎也沒什么特殊。

可很快，陸元燮就發現南區到處都彌漫著一股氣息，就像是久經發酵的醇厚酒香，始終縈繞在這片區域上頭。

那便是絕望。

絕望在這里無處不在，它掛在瘦骨嶙峋的凡人臉龐，掛在肢體殘缺的修士，乃至于體現在斑駁的墻壁上。

唯一的例外，是一間低矮昏暗的破茅屋。

門口處有兩名修士守著，他們身穿著青陽宗弟子服。見到陸元燮走來，其中一人臉上露出意味難明的詭異笑容。

陸元燮瞧見了這點，心中不禁有所猜測。

只不過，猜測還不足夠。

他還想看一看，吳伯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存在。

“進去吧。”

青陽修士側開身，讓出來一扇低矮門扉。

剛開門，陸元燮一眼就看到了吳伯，失去修為與五感，淪為徹徹底底廢人的他，此刻臉上正洋溢著燦爛笑容。

若要形容，那便是充滿了希望。

此刻的他感覺，就像是一朵鮮花開在了惡瘴之地。

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忽然，陸元燮想通了。

或許對于長洲坊市的修士來說，吳伯的狀態很難理解。

可在前世，他曾不止一次見過這種表情。

“唉，看來我還是老實制符算了。”

搖搖頭，陸元燮就準備轉身離去。

“欸，等等！你去哪？”

兩名青陽修士攔住去路，其中一人更是以眼神示意，讓他快點完成懲惡任務，即斬殺吳伯，拿他人頭到庶務署兌換善功。

對此，陸元燮選擇視而不見。

對面固然是青陽弟子，可越是這樣就越要照章辦事。

當他拋出任務單上的理由，任務接取人可隨意決定任務是否中止執行，對面二人盡管心有不甘，卻也只能選擇乖乖放人。

看似兒戲，實則不然。

......

轉身回到黑市，陸元燮向情報販子打聽。

“在戰爭期間，坊市里是否存在什么異常情況，又或者說是難以理解的，有違常理的不合理舉動。”

“這些海了去......等等，聽你這樣一說，倒是有一件事符合。”

那便是五靈門的撤退，留下一名煉氣九層弟子，獨自抵擋十名同階，結果最后取得了旁人難以理解的戰績。

按理說來，這本不該出現。

曾經的吳伯，哪怕修為已至煉氣九層，可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名普通五靈門弟子，既非真傳也非什么關門弟子，真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完成這一奇跡。

確實，這事得用奇跡來形容。

說完，情報販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變了變。

“不會吧！”

他吃驚看向陸元燮，問道：

“難不成，吳伯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保全坊市？”

情報販子這時想起，就在青陽宗大舉進攻前，五靈門確實是運了一批東西進坊市。十分神秘，幾乎沒有外人知曉是何物。

不過他倒是知曉些蛛絲馬跡，疑似是一批威力驚人的天雷子。

前后一聯想，五靈門奇怪的撤退，近乎無效的斷后，驕人甚至駭人的戰績，以及彼時未出現在戰場的高階修士。

將所有線索聯系起來，答案已然水落石出。

眾人口中愚忠的吳伯，原來并非愚忠。

甚至乎，他極可能背叛了自己一直以來忠誠的宗門。

由此導致五靈門的潰退變成了潰敗，進而引發局勢的徹底崩盤，徹底丟失了長洲坊市這一重要財源。

“所以說啊，這善功要不得。”

陸元燮心中默默，將任務卷軸撕得粉碎。

手一揚，好似萬千蝴蝶飛舞。

罷了，不如制符去。

......

稍后的日子，陸元燮聽說了吳伯的結局。

毫無意外，是被青陽宗當眾處死，此舉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據說他在死的時候，仍舊帶著滿臉的笑容。

“這操蛋的世界！”

房間里，他剛將一張誅邪符制好。

陽光映照下，摻雜了金石粉末的符墨，閃爍著耀目的光輝。

又一張！

在過去的兩個月里，他除了修煉就是一直在制符。

多虧了這段時間的堅持，原本干癟的錢袋子又重新變得豐腴，就連一些過分要求，也不再是堅定拒絕，而是表示可以承受一二。

好比支付法衣的煉制費用。

陸元燮輕輕撫摸身上的法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前不久，工坊那邊傳來好消息。

之前缺失的那種材料——壺金玉，已經從其他地方尋找到了合適的替代品，盡管略微有所上漲，可因為用量大幅減少的緣故，反倒導致成本下降。

從一百五十降到一百二十。

精準算計了他的錢袋子。

“可惜啊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

陸元燮自然清楚，因為自己平日里獨來獨往，一心轉眼符藝，極少與人接觸，結果就是幾乎沒有遇上過麻煩。

已經成了氣候的保命體系，沒有半點派上用場的機會。

“用不上，這樣才好！“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下筆制符。

接連失敗兩次后，才終于成功一次。

欣喜中，陸元燮神色微變，繼而狂喜起來。

黃金樹再次凝結出了露滴！

跟之前一樣，依舊是先選擇紅露滴還是清明露滴，他認真想了想，最終決定這次選紅露滴。

此舉并非是簡單好奇。

“再選清明露滴，不過是錦上添花......哪及得上雪中送炭。”陸元燮念叨著這話，在心中做出了選擇。

伴隨濃郁的紅光四下逸散，一枚晶瑩剔透的紅色結晶露滴凝聚。

“這紅露滴，還真是怪好看的。”陸元燮想到道。

就是不知有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