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萊眼里的狠勁猶如刀鋒做實，摻不得半分假，就差些猩紅之色加以點綴出彩，便能化作把把利刃，

高茗馨閱人無數，怎能看不出來，

下意識頓住了呼吸，連帶將目光掃向了近在咫尺的……一把石制小刀，

已然做好了對方一有動靜，就持刀暴起的準備，

不過在此之前，她選擇了稍稍向徐萊服下軟，故作漫不經心反問道：

“怎么，姨乏了想抽支煙醒醒神都不行了？”

徐萊沒有立馬應，其當即扯東提舊起來，一副標準的長輩做派，

“到底是人長大了、少見了，就再也顧不上我們這些老人兒，什么情啊理啊都可以往邊上……稍上一稍，”

“年輕人嘛，愛發發脾氣也是很正常的，我也是這么過來的，理解，”

哪知徐萊非但不吃這套，更是一把奪過了她手里的煙，扔在地上踩滅，

亦如她的高高在上的姿態，

“理解，你真的理解？”

“如果你真的理解，當初為什么要讓我爸喝到吐才肯點頭，為什么要讓我媽天天往你家跑、給你送這又送那？”

“嗯？！！”

徐萊的質問飽含怒意，眼神兇狠得想要吃人，身上的肌肉塊也因他的拳頭攥緊而盡數鼓起，

整個人在視覺上高大了一圈，暴起的青筋隨處可見，

高茗馨直被嚇得花容失色，

終是吃了沒有真正面對過那些個從來不喜歡講什么道理，只亮一雙拳頭之人的虧，

權利的保護色、生活環境的安逸穩定已經讓她忘卻了人終究還是人，也只能是人的……樸素道理，

也是更適合地窟世界的大道理！！

縱使如此，其還是習慣性地嘴硬了一句，“那又不是我要求的，是你爸媽自己找上門的，東西也是你媽一個勁硬往我那拿的，”

“再說，當初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去得了二中？”

好就好在，她所面對的是徐萊，而不是那種不通事理的人，不然準免不得一頓拳腳，

徐萊咬緊牙冠點了點頭，“是，確實是，”

而后話鋒一轉，臉上勾勒出淡淡不甚光明的笑意，反問道：“那現在呢？”

“你呢？！！”

言外之意便是那一句十分經典的，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只是風水輪流轉了，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話都說到這份上，高茗馨也知道再提情理家常已然是徒勞，

稍稍調整一下心態與坐姿，其就將自己擺到了一個還算正確的位子，一個有求于人的……長輩，

“當初的事我有做得不對，改日見到你爸媽，我會當面致歉，”

“如果你也有什么不滿意的，也可以提出來，畢竟……”

這份作態，徐萊并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也聽得舒心些，

但他向來不喜歡聽廢話，在冰箱里取了一小碗“煲仔飯”遞了上去，

和別的煲仔飯不同的是，他的這碗很可能有仔，而且還可能有姥姥輩的，

連湯帶水，沒米飯倒是真的。

高茗馨先前進屋時就翻過冰柜，看過這碗會動的“蛋白質羹”，

只是沒有敢下嘴，也不知如何去下這個嘴，會不自覺擔心它們會咬舌頭，

又一次見到，能夠接受許多，但仍有很大抵觸，“這是，什么？”

在她的疑惑聲中，徐萊二話不說將之端到了嘴邊，并沿著粗糙的碗壁吸溜了小半圈，

眼看著一條又一條周身乳白，但卻生有黑色線位的大胖蠕蟲，如糖水魚米一般被其吸入嘴中，

不多時還傳出一陣吱嘎吱嘎的綿柔咀嚼聲，湯水咕嚕而汁爆連連，

“額，嘔！”高茗馨看得、聽得直犯惡心，連將她那精致小巧的嘴捂住，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可徐萊卻沒有如她的愿，直愣愣將碗遞到了人眼跟前，好言相勸道：

“念在當年你確實幫了我的份上，我免費告訴你一件在這地窟世界里生存所必須要知道的事，”

“地窟世界里具有食用價值的東西很多，但只有那些吃下去不會被毒死、殺死的，才是正兒八經的食物，”

“對于你我來說，這碗肉蛋沖饑已經是山珍海味了，比你平時吃得龍蝦鮑魚來得更有食用價值，”

“就算是賠償當年在你家吃的那口鮑魚，”

“當然，如果你覺得你能在外面找到更好的食物，我自當尊重，”

話音一經落下，其隨之開始慢慢縮回手來，

并在第一時間被高茗馨雙手抓住，多是濕潤之感，

“誰說我不要了，我……額嘔，只是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早在幾小時以前，高茗馨初次從監獄里醒來，就試圖在她的監獄周圍尋找些至少看著能夠入口的食物，

遵循著那在其肚中唱起哀歌敗曲的“蛔蟲”的意志，

無奈周圍早就被徐萊和他的工友們將地皮都翻了遍，根本沒有吃的，

有的只是石頭與泥土，一度餓到頭暈眼花。

直到看見頂著燈從不遠處慢慢走過來的徐萊，

并在對方匆匆跑掉后，通過反其道而行找到二十七號監獄，吃上了一口明顯是人吃剩下的，像是餿飯的白面，

估摸著已經是十二小時前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頂餓之余，也再次面臨上了餓得發昏的窘迫。

而有了徐萊的以身試毒在前，高茗馨心里明顯有底許多，更多的還是來自心理上的壓力，

一咬牙、一捏鼻、一仰頭，其隨之準備線囫圇悶上一大口，

不過卻被徐萊的兩根手指搶了先，

“你干什么？！！”高茗馨瞬間怒目圓睜，并一腳踢了出去，

尖銳的高跟鞋尖刺出鋒芒，暗含武林絕學“斷子絕孫腿”的一部分奧義，

徐萊雖驚，但應付起來卻是顯得輕描淡寫，輕輕松松就將之鉗在雙腿間，

而后怒瞪了回去，“你個瓜婆娘，莫是餓昏頭了不成，全把我剛說的話當了耳旁風？”

“我都是小口吃，一嚼再嚼，才敢吞下肚去，難不成我是閑著沒事干！”

“你是沒長腦子，還是不要命了？”

一把將碗奪過后，其在碗里抓了兩條小的，放在了那小巧的舌頭之下，

呵令道：“嚼，使勁嚼，嚼到你都感覺是一團碎沙為止，”

高茗馨好像有些被吼懵，不假思索就照做了起來，快速而盡全力，

感覺達到了細沙的標準，得到了徐萊首肯才吞服下去，也才得以完完整整地吃完這一碗十分難得的……佳肴，

這如蠕蟲一般的東西叫相思豆，極其稀有而營養價值巨高，是徐萊一個已經死去的工友進行的命名，

不過不是他最先發現，而是他的妻子最先發現，然后通過短訊告訴她的，

只是……

這東西和大多數人類已知可食用東西一樣，是靠至少一條人命試出來的，

那條短訊即是報喜，也是報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