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

鐵扇公主手中的芭蕉扇“當啷”落地，淚水奪眶而出。

牛魔王如遭雷擊，混鐵棍“咣當”一聲砸在云頭。

他銅鈴般的牛眼瞪得滾圓，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

觀音菩薩慈眉善目，輕揮楊柳枝灑下甘露：“善哉善哉。牛魔王，你為子心切本無可厚非，但勾結文殊設局害人，卻是大錯特錯。”

紅孩兒一個筋斗翻到父母之間，小臉漲得通紅：“爹！我在紫竹林跟著菩薩修行，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頑劣孩童了！您怎能......”

他轉頭看向母親護著的小鉆風，突然“撲通”跪下：“這位道友，我代父親向您賠罪。”

小鉆風連忙扶起紅孩兒。

卻見牛魔王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帶著說不盡的蒼涼：“哈哈哈......好一個觀音菩薩！好一個善財童子！”

他猛地指向小鉆風：“那這小子算什么？我兒數年不得歸家，如今倒要反過來指責老父？”

觀音菩薩輕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卷金冊：“文殊假傳佛旨，已被我佛如來責罰。紅孩兒修行勤懇，今日特準歸家探望。”

“什么？”

牛魔王大驚。

看到紅孩兒附和地點了點頭后，趕忙磕頭認錯。

原來菩薩真的會做錯。

“那我豈不是？？？孩兒……”

牛魔王淚如雨下，紅孩兒也是情不自禁地撲了過去與家人團聚。

卻是，

觀音菩薩目光慈愛地看向小鉆風：“至于這位施主......”

“好久不見。”

小鉆風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望著眼前這位曾經待他如子的菩薩，三百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觀音菩薩的目光在小鉆風額間的印記上停留許久，那交織著阿修羅與共工神力的紋路讓她眉頭微蹙。

“三百年了...”她輕聲道，“可曾后悔當初的選擇？”

小鉆風搖搖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從未后悔。尤其是今日，看到文殊菩薩為誅殺我設下這般圈套后，我更確信當年的選擇沒錯。”

他直視觀音的雙眼，聲音雖輕卻字字千鈞：“菩薩，如今的靈山，可還以蒼生為主？”

觀音菩薩手中的楊柳枝微微一顫。

她垂下眼簾，長久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云海翻涌，映照著她復雜的表情。

“阿彌陀佛...”

良久，觀音輕嘆一聲，“或許本座身在靈山之中，反倒看不清全貌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小鉆風額間的印記上。

終于，那上古水神的氣息涌現出來，讓她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共工的神力...你竟得到了他的傳承？”

觀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這三界若有見不得人的陰謀，恐怕...”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小鉆風，“只有你這個跳出三界外的存在，才能看得真切。”

小鉆風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菩薩說笑了。我不過是個被貶下凡的小妖罷了。”

“不。”

觀音搖頭，目光突然變得銳利，“你身上背負的，遠不止這些。”

她望向遠處正在團聚的牛魔王一家，壓低聲音道：“文殊之事，佛祖早已知曉。但有些事，即便是本座，也不甚理解佛祖的意思，而且...”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文殊菩薩的法相突然在云端顯現，那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須臾金光。

觀音立即恢復了慈眉善目的模樣，仿佛方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小鉆風。”

臨別前，觀音最后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若你發現什么...記住，南海紫竹林永遠為你敞開著。”

說罷，她駕起蓮臺飄然而去，只留下小鉆風一人站在云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額間的印記忽明忽暗，仿佛在回應著他內心的波瀾。

這時。

牛魔王一家也走了過來。

牛魔王大步上前，突然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小兄弟，老牛今日犯下大錯，險些害你性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鐵扇公主和紅孩兒同時驚呼：“老牛（爹）！”

小鉆風微微一怔，隨即邊扶起牛魔王邊搖頭道：“若非鐵扇夫人相護，我今日確實不會輕饒你。不過...”

他摸了摸額間的神紋，“因禍得福，倒也不必深究了。”

但只見牛魔王擦了一抹冷汗，還以為事情好轉時，

小鉆風話鋒一轉，眼神陡然凌厲：“但若再有下次，或是讓我知道你傷害無辜，定不輕饒。”

牛魔王聞言哈哈大笑，聲如洪鐘：“痛快！小兄弟放心，老牛今日起洗心革面，絕不再犯。”

紅孩兒見氣氛緩和，卻面露難色：“爹、娘，孩兒該回南海了。”

他依依不舍地拉著父母的手，“菩薩特許我今日歸家，但修行不可荒廢...”

鐵扇公主淚眼婆娑，輕撫愛子面龐：“去吧，好生修行。”

牛魔王雖有不舍，卻也豪邁揮手：“去吧去吧，別給老子丟臉，也別學老子做事，跟著觀音菩薩好好學學。”

待紅孩兒駕云遠去，牛魔王轉身想哄鐵扇公主，卻見她冷著臉轉身就要走。

“夫人...”

牛魔王急忙追上。

“別叫我夫人！”

鐵扇公主頭也不回，“方才那聲‘賤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牛魔王急得抓耳撓腮：“那、那都是氣話。我...”

“要么和離，要么分居。”鐵扇公主斬釘截鐵，“你選吧。”

牛魔王苦著臉：“這...這...”

鐵扇公主冷哼一聲，指向遠處的火焰山：“從今日起，你住你的火焰山，我住我的摩云洞。”

牛魔王看向了死灰復燃的火焰山。

山頂已經隱隱冒著熊熊烈火了，恐怕內部溫度更高。

那里哪能住人啊？

只怕是活著進去，熟著出來……

那時都能變成下酒菜了。

就在牛魔王還想爭辯時。

小鉆風卻突然神色一變，猛地轉頭望向獅駝嶺方向。

“不好……謫仙洞結界被攻。”

他來不及多言，朝牛魔王夫婦匆匆拱手：“二位保重，后會有期。”

話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藍金色流光，劃破長空而去。

牛魔王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道：“這小兄弟...確實了不得啊...”

本來以為小鉆風剛才說不會輕饒自己，頂多是打腫臉充胖子說的話，

可現在單看這速度，

就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鐵扇公主瞪了他一眼：“比你強多了。”

說罷駕云便走，目標竟是小鉆風離去的方向。

牛魔王這次并沒有吃醋，急忙追上：“夫人等等！我也去...”

“滾回你的火焰山去。”

云端上，只余牛魔王懊惱的嘆息聲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