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黎言清與聶遠道二人等到聶遠道恢復的差不多后,最終還是來到了鬼市。
至于如何尋得這鬼市的入口,倒也簡單。
子時陰氣最盛,尋得城中陰位,再輔以聶遠道陽差的獨門秘法,很快便摸了進來。
此刻,二人正坐在一處鬼氣森森的酒肆角落。
酒肆里影影綽綽,坐著不少食客,有缺胳膊斷腿的,更有那無頭的鬼物,將酒水直直灌入脖頸的窟窿,陰氣與酒氣混雜,說不出的詭異。
而兩人面前的方桌上,更是擺滿了琳瑯滿目的“菜肴”。
聶遠道眼角抽搐,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目,臟,頭,手,臂,腿。
應有盡有
烹,炸,煮,切,蒸。
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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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拜黎言清所賜。
方才,他對著那飄忽而至的鬼小二,十分豪邁地一揮手。
“小二,把你店里的招牌菜,都給上一遍!”
他本以為,這鬼市之中,全點一遍總該有些正常吃食。
誰知,竟是這么一桌宴席。
讓人感覺好不惡寒。
就連那酒壺里倒出來的,都不是酒水,而是雪液。
就連身為陽差的聶遠道都深吸一口氣,又被那腥臭味嗆得差點背過氣去,他看向一旁臉色發青的黎言清,壓著嗓子。
“道長,這……這該如何下口?”
“你點的,總不能浪費了。”聶遠道故意將那盤炸手指往他面前推了推,臉上還有種難崩的表情,“道長你先請?”
他明知道黎言清不會吃,這書生還如此做,還有一點入鬼市的緊張感嗎?
黎言清瞪了他一眼,正欲發作,鼻子卻忽然動了動。
一股與此地格格不入的香甜,若有若無地飄進了他鼻子。
他目光一凝,瞬間鎖定了聶遠道的袖口之中。
只見聶遠道正借著桌子的遮掩,偷偷摸摸地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動作飛快地往嘴里塞著什么。
“好家伙!”
黎言清閃電般出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聶遠道嘴里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說道:“道長,君子動口……”
“貧道今天就當一回小人!”
黎言清沒好氣地掰開他的手,只見那油紙包里,赫然躺著兩塊月餅和幾顆晶瑩的團子糖,月餅是之前客棧的,團子糖是他之前給的。
“想不到聶秀才還藏有這等好東西,見者有份!”
黎言清一手扣著聶遠道的手腕,一手去搶那油紙包。聶遠道則仗著身法靈巧,左躲右閃。
“砰!”
混亂中,桌上幾盤菜串被撞翻在地。
那斷頭鬼緩緩低下身子,撿起一顆,然后抬起空洞的脖頸,看向他們,似乎在責怪他們浪費食物。
聶遠道動作一僵。
黎言清卻趁此機會,一把將那油紙包奪了過來,飛速掏出一塊月餅塞進嘴里,又順手將剩下的團子糖全揣進了自己懷里。
他三兩口解決掉月餅,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聶遠道無奈,只能拿起剩下那塊月餅,憤憤地咬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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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二人分食著那來之不易的月餅時,忽地,一陣喧鬧的敲鑼打鼓聲,從酒館之外傳了進來,刺耳又雜亂。
周遭那些埋頭啃食著佳肴的鬼物們,動作齊齊一頓,皆是循聲望去。
黎言清和聶遠道二人,也是好奇地從窗口向外探頭。
只見街面上,一個身著官差服飾的瘦高鬼物,正有氣無力地敲著一面破鑼,一邊敲,一邊扯著嗓子嘶喊:“諸位!諸位!今兒個,是咱們太守大人家千金大喜的日子!萬望各位,都能前去捧個場!”
此言一出,整個酒館瞬間炸開了鍋。
“楊小姐要大婚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可不是嘛!太守大人平日里對咱們多有照拂,就算送不出什么像樣的賀禮,也得去湊個熱鬧!”
“聽說那新郎官,不是本地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有這等福氣!”
黎言清聽著這七嘴八舌的議論,心中暗自吐槽:這哪是捧人場,分明就是去湊鬼數。
他與聶遠道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便已明了對方的心思。
來都來了。
如今這鬼太守有這等大事,豈有不去瞧上一瞧的道理?
兩人當即起身,準備離去。
那鬼小二見狀,立刻飄了過來,說道:“二位客官,這就要走了?菜……可還合胃口?”
它一邊說一邊直勾勾地盯著桌上那顆幾乎沒動過的人頭。
好似等到黎言清與聶遠道一離開,他便要上去將其風卷殘云。
聶遠道眼角一抽,腹中頓時翻江倒海。
黎言清卻面不改色,從容地將最后一口月餅咽下,拍了拍手道:“尚可,結賬吧。”
“好嘞!”
鬼小二話音剛落,聶遠道卻猛地一拍腦門,一把拉住了正欲掏錢的黎言清。
他湊到黎言清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長,壞了!”
“怎么?”
“我……我沒帶紙錢!”
在這鬼市吃霸王餐,下場恐怕比桌上這些菜好不到哪里去。
誰知黎言清聞言,非但不慌,反而嘿嘿一笑。
“莫慌。”
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聶遠道的肩膀,隨即慢條斯理地從懷中一掏。
“貧道,早有準備。”
正是之前清風給他的那一沓紙錢。
聶遠道看著那沓紙錢,說道:“道長,你這是……洗劫了哪家鋪子?”
“去你的!”黎言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從中抽了幾張遞給了鬼小二,“不用找了。”
說罷,他拉著還在發愣的聶遠道,快步的走出了酒館。
“走,聶秀才。”
“咱們也去給這個太守千金捧個“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