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夜狼嗥
- 白馬寒鋒
- 莫腦門子
- 4986字
- 2025-06-26 22:20:21
凜冽的寒風在入夜后愈發猖狂,如同無數頭餓狼在營寨外凄厲地嚎叫,撕扯著一切能鉆進去的縫隙。營帳內,破布簾子被風扯得獵獵作響,寒氣無孔不入。林楓(或者說林三)和同什的七八個人擠在冰冷的干草堆上,像一群瑟瑟發抖的鵪鶉,互相依靠著汲取那一點點可憐的體溫。白天那點稀粥帶來的暖意早已消散殆盡,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咕咕作響的饑餓感。
“娘的…這鬼天氣,凍死老子了…”一個粗壯的漢子,名叫張鐵柱,低聲咒罵著,把身上那件破得露出棉絮的舊襖裹得更緊了些,牙齒咯咯作響。
“省點力氣吧,鐵柱哥?!苯锹淅飩鱽硪粋€虛弱的聲音,是白天被鞭子抽了的少年,叫二狗。他蜷縮著,背上的鞭痕在昏暗中隱約可見。“聽說…聽說烏桓狗最喜歡這種天氣出來打草谷…搶糧搶人…”
“閉上你的烏鴉嘴!”一個年紀稍大、滿臉愁苦的漢子,老李頭,呵斥道,聲音里帶著恐懼,“想那些晦氣事作甚!睡覺!睡著了就不餓不冷了!”話雖如此,他自己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往人堆里又縮了縮。
林楓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身體蜷得更緊,耳朵卻像狼一樣豎了起來,捕捉著帳篷外的一切聲響。除了風聲,似乎還有某種更低沉、更密集的震動,隱隱傳來。那不是風聲…是馬蹄?他的神經瞬間繃緊。
就在這時——
“嗚——嗷——!”
一聲凄厲悠長的狼嗥,如同冰冷的錐子,猛地刺破了風雪的嗚咽,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四面八方!那不是孤狼的悲鳴,而是狼群在呼應,在集結!
“狼!有狼!”二狗嚇得聲音都變了調,驚恐地抓住旁邊人的胳膊。
“不對!”林楓猛地坐直身體,臉色在昏暗中變得異常凝重,“是號角!烏桓人的狼頭號角!”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營寨外圍猛地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那聲音野蠻、兇悍,帶著嗜血的興奮,瞬間壓過了風聲!同時,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驚恐的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如同地獄的交響樂驟然奏響!
“敵襲!烏桓狗來了?。 睜I寨內瞬間炸開了鍋!示警的銅鑼聲瘋狂敲響,伴隨著軍官們變了調的嘶吼:“抄家伙!迎敵!快起來!不想死的都起來!”
營帳內一片混亂。張鐵柱慌亂地去摸角落里的破木矛,老李頭嚇得腿都軟了,二狗更是直接嚇懵了。王胡子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臉色煞白,聲音都劈了:“媽的!真來了!快!拿上兵器,跟老子沖出去!擋住他們!誰敢后退,老子先砍了他!”他揮舞著一把豁口的環首刀,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瘋狂。
“沖出去?”林楓看著這群驚慌失措、裝備簡陋的同袍,再看看外面火光映照下影影綽綽、如同鬼魅般在營地邊緣瘋狂砍殺的烏桓騎兵,心沉到了谷底。這樣沖出去,就是給那些騎著快馬、揮舞彎刀的烏桓人送菜!純粹的添油戰術!
混亂中,林楓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營帳。角落里有幾捆備用的、用于加固營寨的木樁,手臂粗細,一端削尖。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別出去送死!”林楓猛地大吼一聲,壓過帳內的混亂。他一個箭步沖到木樁旁,抓起一根最粗最長的尖頭木樁,“鐵柱哥!老李頭!抄木樁!跟我來!”
“林三,你瘋了?拿這破木頭干嘛?烏桓人有馬刀!”張鐵柱急得跺腳。
“信我一次!”林楓眼神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不想被當羊宰,就聽我的!快!把木樁斜插在帳篷門口兩邊,尖頭朝外!二狗,把那邊那堆破盾牌拖過來擋在木樁后面!快!”
也許是林楓那異常鎮定的眼神和語氣感染了他們,也許是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張鐵柱一咬牙:“媽的!死馬當活馬醫了!聽林三的!”他抓起一根木樁,按照林楓的指示,狠狠地將尖頭斜插進凍硬的地面,頂在帳篷入口的一側。老李頭也哆哆嗦嗦地抱起一根木樁,插在另一側。
二狗則拼命地把幾塊破舊不堪、勉強能稱為盾牌的木牌拖過來,胡亂地堆在斜插的木樁后面。
就在這時,一個兇神惡煞的烏桓騎兵,臉上涂著猙獰的油彩,揮舞著帶血的彎刀,發現了這個還在“抵抗”的帳篷,獰笑著策馬直沖過來!馬蹄踐踏著冰雪泥濘,速度快得驚人!
“來了!”張鐵柱看著那猙獰的面孔和雪亮的彎刀,嚇得魂飛魄散,幾乎要癱軟下去。
“頂??!”林楓怒吼一聲,自己死死地頂在盾牌后面,雙手緊握一根木樁,將其斜支在盾牌縫隙處,尖銳的木刺正對著沖來的戰馬!
那烏桓騎兵顯然沒把這幾根破木頭放在眼里,獰笑著準備一刀劈開帳篷。戰馬毫無防備地撞上了林楓他們倉促布置的簡易拒馬!
“噗嗤!唏律律——!”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斜插的尖頭木樁,在戰馬巨大的沖擊力下,狠狠地刺入了戰馬的前胸!戰馬發出凄厲的慘嘶,巨大的慣性讓它猛地向前栽倒!馬背上的烏桓騎兵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甩飛出去,“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凍硬的地面上,頭盔都磕飛了,一時摔得七葷八素,彎刀脫手飛出老遠。
“成了!”張鐵柱看著倒地的戰馬和摔懵的敵人,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別愣著!”林楓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抓起地上那根他用來支撐的木矛,一個箭步沖出,趁著那烏桓騎兵掙扎著想要爬起,狠狠地將木矛刺向對方的咽喉!
“呃!”那烏桓騎兵雙眼圓瞪,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雙手徒勞地抓住刺入的木矛,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身下的冰雪。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
林楓拔出沾滿溫熱鮮血的木矛,心臟狂跳,手也有些發抖。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近距離感受生命的流逝。濃烈的血腥味沖入鼻腔,讓他胃里一陣翻騰。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是你死我活的戰場!
“快!把他的刀撿起來!還有頭盔!”林楓對著還在發愣的張鐵柱和老李頭吼道。他自己則迅速撿起了那把烏桓騎兵的彎刀。刀身帶著弧度,入手沉重冰冷,但遠比那根破木矛鋒利得多。
“林…林三哥…你…你真殺了…”二狗看著地上的尸體,嚇得臉色慘白,話都說不利索。
“不想死就拿起武器!”林楓的聲音冰冷而堅定,他將撿來的彎刀塞給張鐵柱,“鐵柱哥,用這個!老李頭,你拿他的刀!二狗,你力氣小,用我的木矛,躲在我們后面,看準機會刺馬腿或者捅人!”
有了武器,又親眼看到林楓干凈利落地解決了一個敵人,張鐵柱和老李頭的恐懼似乎被驅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境求生的兇悍。張鐵柱掂量了一下彎刀,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好!娘的,跟他們拼了!”
他們這個小小的防御點,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塊礁石,暫時穩住了。林楓利用帳篷的遮擋和簡陋的拒馬,指揮著三人。當烏桓騎兵試圖靠近時,就用木矛和彎刀從拒馬后面刺砍馬腿或攻擊下盤的敵人。林楓更是憑借著超越時代的格斗意識和冷兵器知識(盡管大多來自游戲和電影),動作簡潔高效,數次化解了危機。
混亂的戰場上,這個小角落的頑強抵抗,漸漸吸引了更多的烏桓人。兩個烏桓騎兵注意到了這里,他們放棄了追殺潰兵,一左一右,獰笑著策馬包抄過來!
壓力陡增!張鐵柱和老李頭頓時手忙腳亂,險象環生。一個烏桓騎兵的彎刀狠狠劈在張鐵柱匆忙格擋的刀上,火星四濺,巨大的力量震得張鐵柱虎口崩裂,彎刀脫手飛出!
“鐵柱哥!”林楓目眥欲裂,想救援卻被另一個騎兵死死纏住。
眼看那騎兵的第二刀就要劈下,張鐵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賊子敢爾!”
一聲清越的怒喝如同驚雷炸響!一道雪亮的槍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后發先至!
“噗!”
槍尖精準無比地洞穿了那揮刀烏桓騎兵的咽喉!巨大的沖擊力甚至將他整個人從馬背上帶飛出去!
緊接著,那道身影毫不停留,手腕一抖,長槍化作一條毒龍,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閃電般刺向另一名夾擊林楓的烏桓騎兵!那騎兵大驚失色,慌忙舉刀格擋。
“鐺!”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烏桓騎兵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從刀身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彎刀險些脫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桿長槍如同有生命般一縮一吐,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殘影!
“嗤!”槍尖精準地刺入其肋下鎧甲縫隙!那騎兵慘叫一聲,栽落馬下。
來人勒馬而立,橫槍立馬,擋在林楓他們帳篷之前。風雪吹拂著他略顯單薄卻挺拔如松的身姿,正是趙云!他臉上濺了幾點敵人的鮮血,在火光的映照下,非但不顯猙獰,反而更添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英武之氣。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周圍蠢蠢欲動的敵人,帶著冰冷的殺意。
“趙…趙什長!”張鐵柱死里逃生,激動得聲音都哽咽了。
林楓也松了一口氣,看著趙云那熟悉又陌生的挺拔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這就是無雙猛將的氣場嗎?
“爾等做得不錯!”趙云沒有回頭,聲音沉穩有力,清晰地傳入林楓等人耳中,“守住此處,莫讓賊寇突入營內!我去沖殺一陣!”話音未落,他一夾馬腹,那匹并不算特別神駿的戰馬長嘶一聲,載著他如同離弦之箭,主動殺向烏桓人最密集的地方!一桿長槍在他手中舞動如龍,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竟無一合之敵!他的加入,如同定海神針,極大鼓舞了混亂中抵抗的幽州兵卒。
林楓看著趙云在敵群中縱橫捭闔的身影,心中熱血激蕩。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掃過戰場,發現不遠處一個受傷倒地的幽州兵卒正被一個烏桓步兵獰笑著舉刀欲砍。
“二狗!掩護我!”林楓低喝一聲,不等二狗反應,已經如同獵豹般從拒馬后竄了出去!他利用戰場上的混亂和尸體作為掩護,動作敏捷地避開零星箭矢,迅速接近。
那烏桓步兵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傷兵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側面撲來的林楓。林楓手中的烏桓彎刀帶著復仇的寒意,狠狠地從側面斬入了他的脖頸!
鮮血噴濺!那烏桓步兵捂著脖子,嗬嗬倒地。
林楓一把拉起那個驚魂未定的傷兵:“還能動嗎?跟我走!”他半拖半扶,帶著傷兵快速退回到自己的簡易防御點。
“林三哥!你太厲害了!”二狗看著林楓救回一個人,又驚又佩。
“少廢話,幫忙!”林楓把傷兵交給二狗和老李頭,“按住他的傷口!撕布條!”他迅速檢查傷兵大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鮮血汩汩外涌。林楓毫不猶豫地解下自己還算干凈的裹腳布,用彎刀割開,疊成厚厚一塊,死死地壓在傷口上方的動脈位置。
“忍著點!”林楓對疼得臉色煞白的傷兵低喝一聲,用布條在他大腿根部用力纏緊、打結。動作雖然生疏,但異常果斷。
“呃?。 眰l出一聲壓抑的痛呼,但神奇的是,洶涌的出血速度明顯減緩了!
“這…這是什么法子?”張鐵柱看著林楓的動作,瞪大了眼睛。他們平時受傷,要么聽天由命,要么就是軍醫胡亂撒點草藥包扎,哪見過這種直接壓迫止血的?
“聽一個老兵說的,按住血脈上游,血就流得慢了?!绷謼骱亟忉屃艘痪洌瑳]時間細說。他看向戰場,烏桓人的攻勢在趙云和隨后趕來的幾股有組織的幽州兵反擊下,漸漸被遏制。敵人的號角聲變得急促,帶著撤退的意味。
果然,殘余的烏桓騎兵開始如同潮水般向黑暗的雪原退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營寨和遍地哀嚎。
戰斗結束了。但劫后余生的慶幸并未持續多久??諝庵袕浡鴿庵氐难任逗徒购?,傷者的呻吟此起彼伏。林楓所在的什,除了王胡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們四人加上林楓救回的傷兵,竟然奇跡般地都活了下來,雖然個個帶傷,狼狽不堪。
“林三?”一個沉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林楓回頭,只見趙云不知何時已下馬走了過來。他的皮甲上沾染著不少血污,但氣息依舊平穩,眼神明亮。他的目光先是掃過林楓他們布置的簡易拒馬和地上的烏桓人尸體,最后落在那個被林楓用特殊方法包扎止血的傷兵腿上。
“是你布置的拒馬?殺了兩個?”趙云的目光帶著審視,落在林楓身上。這個白天還凍得半死、眼神麻木的小兵,此刻雖然同樣狼狽,但眼神卻截然不同,帶著一種經歷生死后的銳利和沉著。
“回稟趙什長,”林楓抱拳行禮,聲音帶著疲憊卻清晰,“是小的和大家一起弄的。僥幸殺了兩個,救了這個兄弟。”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體和旁邊的傷兵。
趙云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傷兵的包扎,又用手指輕輕按了按壓迫點附近,感受著傷兵的脈搏。“這止血的法子,也是你用的?”
“是,小的…以前聽流落的老軍醫提過一嘴,情急之下就試了試。”林楓謹慎地回答。
趙云站起身,深深看了林楓一眼。那眼神中有驚訝,有贊許,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芭R危不亂,有勇有謀,懂得救護同袍…你,很好?!彼D了頓,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林楓和張鐵柱等人耳中,“今日之功,我會向田軍侯稟報?!?
說完,趙云不再多言,轉身去查看其他地方的傷亡情況。留下林楓幾人面面相覷。
“林…林三哥!”張鐵柱激動地一把抓住林楓的肩膀,“趙什長夸你了!還要給你報功!你聽見了嗎!咱們…咱們沒白拼命!”他看向林楓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敬佩。老李頭和二狗也圍了過來,眼神熱切。
林楓感受著肩膀上鐵鉗般的力量,看著同伴們劫后余生的激動和對自己的信賴,心中百感交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血污和泥濘的雙手,又看了看地上那兩具冰冷的烏桓尸體。
**活下去…第一步,似乎邁出去了。**
他抬起頭,望向趙云在風雪中忙碌的挺拔背影,又看向遠處中軍大帳的方向,那里燈火通明。
“報功…”林楓低聲重復著這兩個字,疲憊的眼中,一絲微弱卻清晰的光芒,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