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邊還在糾結醫保可行性呢，另一頭，某個不起眼的偏殿靜室里，氣氛卻跟冰窖似的。

燈火半死不活地跳著，勉強照亮圍坐一圈的八個人影。

沒誰召集，但空氣沉得能擰出水來，比魔教搞獻祭儀式時還讓人喘不過氣。

“她不對勁。”謝凜先開了口，聲音跟淬了冰碴子一樣冷，“不光是說話做事，連靈根那點動靜……都像是換了個人。”

他指尖無意識地敲了下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焚宵笑瞇瞇地說：“果然你們也能聽見她的心聲。”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了死水潭。

謝凜敲桌子的指尖猛地頓住，他抬眼，冰刃似的目光直刺焚宵。

楚昭懶洋洋地歪著頭，眼神帶著點玩味地掃過眾人，最后定格在焚宵臉上，無聲地舔了下嘴角。

了塵捻佛珠的動作微不可察地滯澀了一瞬。

蘇玉衡溫潤的面上依舊平靜，只是端起茶杯的手指，指節微微繃緊了些。

角落里里的幾人沒有言語，各懷心思。

一時間，靜室里只剩下油燈芯子嗶剝爆裂的輕響。

那點微弱的火光，在八張神色各異的臉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仿佛每個人心底的秘密，都被這狐貍精輕飄飄一句話，給掀開了蓋子。

“呵~”楚昭從喉嚨里滾出一聲笑，打破了寂靜。

他整個人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茶杯沿，“那又如何”

他掀眼皮，眼神黏糊糊又帶點陰險。他不屑地看著眾人，他的圣女，他當然第一個知道。

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只要圣女大人依舊是那張臉，他就喜歡。

焚宵單手支著下巴，那條火紅的大尾巴倒是悠閑地晃啊晃，可眼神一點不迷糊：“可她盯著我耳朵喊‘毛茸茸’還想rua的時候……好像也挺可愛的不是嗎？”

他金瞳瞇起來，像發現了什么稀罕玩具，“一個占了別人身子的主兒，不琢磨奪舍大業，反倒操心給魔教眾人上什么……醫保？還給我發什么……績效單？你們難道不覺得有趣嗎？”

了塵雙手合十，低低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她心念雖異，卻無殺伐惡意。老衲觀其神思翻涌，多為求生自保之念，惶惶如驚鹿。”

“或者，”蘇玉衡溫潤的聲音響起，“或許她壓根兒……就不是咱們這方天地的人。”

突然陷入死一樣的靜。

角落里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幾人緩緩抬眼朝著這邊看來。

裴知早就想過這種可能性，他是重生之人，現在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同于上輩子，因此他一直不敢言語，只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鬼蜮遺孤幽無則沒有任何反應，他之所以答應做爐鼎，只是為了變強，奪回鬼蜮之王的位置，至于魔族圣女被奪舍了什么的，他壓根不關心，聽見凌霜的心聲，他也只有一個感受，吵。

至于鮫人皇子滄溟，他背負血海深仇，和整個鮫人一族的命運，他想要借助魔族的力量，讓所有被人族捕捉的鮫人全部回到大海去，為此他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哪怕淪為魔教圣女的玩物……

聽見蘇玉衡的話，滄溟唯一的擔憂就是，現在的圣女，還有力量幫助他完成心愿嗎？

眾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如今的凌霜早已不是從前的凌霜，她心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詞兒和想法，完全不是凌霜該有的。

楚昭嗤笑一聲，“圣女大人今兒個，偷偷溜去地牢了……”

謝凜的目光立刻像刀子一樣扎過去，“你跟蹤她？”

“那怎么了？”楚昭理直氣壯，甚至有點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的圣女，她鉆老鼠洞我都得知道在哪兒。”

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說，“圣女大人真是心善呢，竟然給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塞了藥，還……塞了紙條。”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猜猜寫的啥？”

見眾人沒有搭話的意思，他才繼續自顧自的說：“記得報工傷。”

空氣凝固了起碼三秒。

“噗……”焚宵沒忍住樂了，尾巴尖兒都翹起來了，“她這會兒……該不會真窩在床上，琢磨怎么給咱們整個那什么醫保吧？”

沒人接話。

因為……

實在是槽點太多，不知道從哪里吐起。

蘇玉衡垂下眼，指尖摩挲著并不存在的茶杯紋路：“說起這個，她給的藥……也很有意思呢。”

“怎么說？”謝凜追問。

“配方刁鉆，用量精準，路子很野。”蘇玉衡緩緩道，溫潤的聲線里壓著一絲興奮，“不像咱們這方世界的藥方，倒像是……從另一方世界的。”

他抬眼，目光掃過眾人，“她或許真不是原來那個凌霜了，但我相信對在座的各位來講……未必是禍。”

幽無那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的聲音，第一次幽幽響起：“我無所謂，只要魔尊按照約定傳我魔功。”

眾人都覺得幽無說得對，除了楚昭。

八人各懷心思散去，

翌日清晨，玄陰教主殿。

凌霜披著件赤金滾邊的法袍站在高臺上，手指悄悄揪著袖口刺繡。這已經是她翻遍衣柜找到最樸素的衣服了。原主那些綴滿骷髏頭和熒光寶石的高定，簡直能閃瞎人眼，穿出去與其說是魔教圣女，不如說是夜店蹦迪的殺馬特。

此時她心虛得要死，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想法可行不，萬一說服不了魔尊親媽怎么辦？

她身后立著一個投影光幕，那是她連夜手繪的組織改革結構圖。

投影石還是她翻倉庫翻出來的古早遺物，顯示效果一言難盡，抖得像鬼打墻。

“乖寶，”凌無月興致勃勃地看著凌霜，指甲染著蔻丹的手正把玩一顆血靈果，“大清早召集全教，可是想好怎么把仙盟那群偽君子的腦袋串成糖葫蘆了？”

【有畫面了，大清早說這個真的很倒胃口……】

【我不是我沒有，媽你老人家被亂說。】

“呵呵，不是的母親大人，我是對咱們魔教日后可持續發展有了些新的想法！”凌霜開始忽悠，拿出自己忽悠甲方的那一套。

凌無月果然來了興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