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教主，凌無月斜倚在門邊。華貴的紫袍逶迤曳地，指尖纏繞的紫黑色霧氣中，隱約可見幾道扭曲、痛苦掙扎的迷你虛影沉沉浮浮。

“嗯，不錯不錯，”教主紅唇勾起，滿意地點點頭，“霜兒的手藝，越發精進了。這椅子，頗有為娘當年的風范。”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詭異的懷念。

凌無月款步走近，周身彌漫著一股奇異的、帶著鐵銹味的甜香。她親昵地撫摸著凌霜身下那凝固著美人驚懼姿態的椅背，仿佛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她饒有興致的目光掃過跪在凌霜腳邊的魔教左使楚昭、推著琉璃缸木車的了塵，最后落在殿中央那六個低垂著頭、氣息各異的白衣男子身上……

“霜兒終于長大了。”凌無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欣慰，目光尤其在楚昭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笑容更深，“看來這次尋來的，很合你心意？好好用著，莫要辜負為娘的心意。等你膩了……”

她湊近凌霜耳邊，用情人般親昵的語調，吐出的話語卻冰冷刺骨，“娘帶你去把東洲仙盟，再尋些更好的材料回來。”

說完，不待凌霜反應，身影便化作一縷飄渺的紫煙，消散無蹤。

只留下凌霜石化在原地，腳背上仿佛還殘留著那詭異的濕滑觸感，眼前是琉璃缸，耳邊回蕩著親媽要去“尋更趁手”的宣言。

【用？材料？！】

【親媽你是什么品種的魔鬼啊？！】

【這都是什么虎狼之詞！】

臺下，八個美男的表情，在教主消失的瞬間，變得無比復雜深邃。

而凌霜不知道的是——

她那顆社畜靈魂發出的所有尖叫與吐槽，一字不落，全被這八個美男聽去了……

眾人不動聲色地交換著眼神，心底的疑惑更深：這個妖女，今日實在古怪得緊。

此刻大殿內陷入詭異的死寂一片，沒有人說好。

只剩下琉璃缸方向傳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嗬嗬聲，以及造型詭異的燭臺上，燭火跳躍時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凌霜僵硬地坐在藝術品王座上，感覺自己屁股底下仿佛有億萬根鋼針在扎。她強迫自己不去看那絕望的美人椅背，不去聽那絕望的哀鳴，但感官的敏銳度卻被恐懼無限放大。

“圣女大人，您今天要使用哪一個……”腳邊再次傳來那低柔黏膩的呼喚。

楚昭試探性地用額頭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鞋尖。

凌霜一個激靈，差點原地彈射起飛！

她猛地低頭，又對上楚昭那雙濕漉漉、仿佛盛滿了全天下委屈和依戀的漂亮眼眸，正像只被拋棄的小狗般，他蒼白的臉頰甚至染上了一抹病態的紅暈，仿佛剛才那番貼近是世間最神圣的儀式。

【假的，都是假的！】

她如果沒記錯，原書里這個楚昭，就是偽裝成純良少年的魔教左使！

【啊啊啊！住手！離遠點！別蹭了！】

凌霜內心彈幕刷屏，身體卻僵得像塊石頭，只能眼睜睜看著楚昭那冰涼的手指試探性地、帶著某種執拗的依戀，小心翼翼地攀上她的衣袍邊緣。

“圣女大人可是嫌棄阿昭了？”楚昭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眼圈瞬間泛紅，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阿昭只是想……想好好侍奉您……”

他仰著臉，眼神純真又破碎，帶著一種扭曲的、近乎獻祭般的虔誠，“不要嫌棄阿昭好不好？”

【侍奉個鬼啊！我只想給自己周圍畫個隔離圈！】

【大哥你演技這么好，不去拿奧斯卡小金人可惜了！魔教左使裝小奶狗，你擱這兒玩角色扮演呢？！】

【冷靜凌霜！人設！惡毒人設！】

凌霜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尖叫。

她學著記憶中原主那睥睨又殘忍的姿態，猛地一腳將楚昭踢開，聲音刻意拔高，帶著尖利的刻薄：“放肆！誰準你靠本圣女如此之近？！”

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神充滿鄙夷，“再敢逾矩近身，本圣女就廢了你這雙手！”

【廢手？丟刑堂？嘔……這臺詞羞恥度爆表！我自己都快演不下去了！】

【他眼神好像更亮了？！這到底什么毛病？！】

楚昭被踢開，順勢伏低身體，額頭再次抵上冰冷的地面，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無聲啜泣。

然而，凌霜眼尖地捕捉到他低垂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極快消失的、近乎愉悅的弧度？

【臥槽！他笑了！他絕對笑了！這死病嬌！】

凌霜頭皮發麻，趕緊移開視線，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被傳染上什么精神疾病。她的目光掠過楚昭，不可避免地掃過那個推著特殊容器的圣潔身影，了塵。

這位眉目如畫、氣質出塵的佛子，依舊單手扶著那輛簡陋的木車，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

他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神情悲憫而平靜，仿佛置身于一片污濁泥沼中，自身卻纖塵不染。這份極致的圣潔與周遭陰森壓抑的環境形成了驚心動魄的對比。

【這心理素質也太強了吧？還是說他超度業務太熟練已經麻木了？】

凌霜被了塵那平靜無波卻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目光飄向大殿中央跪著的美男們，試圖轉移注意力。

【到底選誰啊？】

跪在最前方的，是一個身姿筆挺如劍的銀發男子。即使在跪姿下，他的脊背也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感。凌霜的目光剛落到他身上，他仿佛有所感應，倏然抬起了頭！

剎那間，兩道冰冷銳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劍鋒般的視線，毫無阻礙地刺向凌霜！那眼神里沒有絲毫畏懼，只有深沉的審視、壓抑的怒火，以及一種……看死物般的漠然？

正是剛才那個眼神想刀她的正道劍修謝凜。

【嘶！】

凌霜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那目光凍穿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脖子，差點又從王座上滑下去。

【不行不行，這個絕對想殺我！他眼神里的殺意都快凝成實體了！】

【大哥冷靜！雖然原主可能跟你有血海深仇，但那不是我干的啊！我是無辜的！社畜只想茍活！】

凌霜強裝鎮定，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冰冷，實則后背冷汗已經浸濕了黑袍。

她挺直腰板，主要是為了掩飾腿軟，用盡畢生演技，回以一個更加倨傲、更加不屑的眼神，沖著“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