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小學校園被花草樹木裝點得一片繁榮，天氣越來越熱，除了大爺大媽，飯后來操場遛彎的多了些年輕人。

這是個還沒流行外穿瑜伽褲的時代，女生們大都穿著運動服或漂亮裙子。

李雪穿的是裙子，碎花連衣裙，小腿線條勻稱，光腳穿著一雙平底鞋。

林乙驕傲地與她穿梭在散步大軍里。

聽他說可能會被淘汰，李雪剛從驚詫懵懂中回過神，還沒來得及問，就見林乙接了通電話。

聽他嚴肅跟電話那頭談事，李雪默默跟在他身邊，背著雙手，步步隨著他走向晚霞。

刻意落后兩步，從后面看向林乙，李雪淺淺發笑。

大背心，工裝短褲，一手插兜，趿拉著拖鞋，邁著外八字的林乙看起來又高又帥又搞笑。

花香，草香，小孩兒的跑跑鬧鬧，老爺爺手里的廣播滋啦作響。

李雪確信，這就是自己從前最喜歡的生活，平靜又安逸。

他知道自己會被淘汰，說明是他在策劃，不用問了，她想到了。

小跑兩步追上去，李雪拽出林乙插在褲兜的那只手。

林乙看了她一眼，繼續對著話筒吵架。

李雪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十指交叉，晃蕩起來。

林乙又看了她一眼，笑了。

走了半圈，他掛斷周舟的電話，嘟囔一句：“性格真差，火藥桶似的，不知道以后誰敢娶?！?

李雪好奇道：“誰呀？”

林乙說：“投資人?！?

李雪大驚：“你剛剛在跟投資人對罵？是因為昨天的事么？對方不投資了？”

林乙不以為然道：“錢到我手里，她就不是金主爸爸了，我才是爸爸?！?

見李雪擔憂的表情，他解釋道：“不完全是昨天的事。有人猜出林之就是我，主辦方擔心負面影響，打算在20進10的國賽門檻狙擊我?！?

趙暖那晚的另一句話同樣點醒了林乙，熟悉他的人，能很輕松隔著面具認出他。

上面有人吹哨，中間輝煌娛樂推波助瀾，湘南衛視幾經考量后，也覺得有風險，一個小時前，聯合泛舟資本，三方一起開了視頻會議。

決定讓林之止步大區賽。

周舟聽到消息后，對秦婉的崇拜已經不能用五體投地來形容了。

是的，秦婉和林乙連這點也想到了，且有了對策。

周舟想重溫一下計劃，先打給了秦婉。

秦婉說自己正在切黃瓜做咸菜，讓她問林乙。

林乙開口就一句：你是豬嗎？這么點事都記不??？

兩人持續在電話里吵了五分鐘，正事都間雜在臟話里。

握著李雪涼涼的小手，林乙笑道：

“別擔心，我真沒事，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

李雪羞答答松開他的手，這人真是的，說話就說話，摳人手心干嘛呀。

“那我呢？”

她問林乙，他淘汰了，她呢？她本來也沒想著當藝人。

林乙眼珠一轉，把到嘴邊的真相咽了下去，逗她說自己要去做大生意了，以后肯定巨有錢。

“你呢，就好好比賽，我保你拿冠軍。

未來有我在，娛樂圈那些腌臜事兒你都不用理，花路坦途。”

李雪被他什么你啊我啊說的小鹿亂跳，果斷中止話題。

走到教學樓下的花壇邊坐下，不遠處有個老爺爺用后背撞大樹，手里握著的收音機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被他們聽見。

【昨日，前星光傳媒總經理林乙公然毆打采訪記者，造成惡劣影響…】

老爺爺邊撞樹邊嘀咕：“什么敗家玩意，有錢人太囂張了?！?

另一個老爺爺說：“換我兒子，我一巴掌打死?！?

李雪看著林乙，捂嘴吃吃笑，小聲揶揄：“你不去跟他們解釋下？”

林乙一樂，對倆老頭說：“大爺，聽說那個林乙也是咱泉城人，你們見過么？”

大爺呸一聲，說從古至今本地盡出好漢，“那玩意能是這的？扯?！?

林乙笑呵呵看著李雪，“瞧，他們并不需要真正的真相，有好玩的，值得嚼舌頭的真相就夠了。”

李雪眼神深深的，緩緩點頭。

她的體香壓過了身后的花香，聞著味，林乙偷看她。

脖頸白皙，腰肢纖細，露出胳膊小腿和腳踝簡直不要再白。

“你會游泳么？”林乙突然問。

李雪微微側頭，見林乙正用奇特的眼光打量她，好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許圖謀不軌，拉拉手得了?！?

林乙聽話地重新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問：

“腳也這么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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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半回到家，林大剛三人齊刷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秦素問林乙吃了么，林乙從衛生間里回答吃了。

林大剛問他打算什么時候把小女朋友帶回來亮亮相。

林乙說決賽后，還沒正式確定關系呢。

秦婉抱著腿小聲告訴林大剛，“他應該是想在決賽舞臺表白?！?

林大剛一聽，樂了。

秦素夸林乙浪漫。

十點，晚間新聞和傳聲筒發力。

一則舊新聞以兩段視頻的形式被火速傳開。

第一段，一名眼圈紅腫，裹著羽絨服的中年婦女對著鏡頭抹眼淚，說了些感謝的話。

第二段，還是這個中年婦女，穿著得體的裙裝，精神飽滿，雖笑著，但難掩眼中哀傷，又說了段感謝的話。

【已故女星徐笑笑生母，在收到星光傳媒的余下4500萬元合約片酬后，目前在老家經營著一家服裝店，她表示，女兒在步入演藝圈前，最大的夢想就是開一間服裝店】

【……】

【林乙的本性是善是惡，或者說每個人的善惡兩面究竟該由誰評判、怎么評判…】

【至少，在林家父子雙雙下臺后，他們仍然變賣家財，履行了109位死難者的賠償金與已擱淺項目的合約款】

【法理上，他們已完成判決，人性上，他們也做到了最大程度的付出…】

林乙看了看秦婉，是她下午的手筆，效率比火箭還快。

他靜靜垂下頭。

為搏美人一笑，原主給出徐笑笑高達9000萬的天價片酬，而林大剛和秦婉都沒阻止。

這段時間，網絡上一直有她無法承受這些財富，才遭遇不測的傳言。

前期的一半，進組時已經支付過了，余下的一半，林乙在拘留所時也由林大剛和秦婉母女支付了。

賣掉了所有固定資產，片酬、賠償金、違約金、人情費…

可以說，林乙的自由是用數不盡的鈔票換來的。

林大剛說雖然倒了，但倒下前，要履行承諾，誠信是比金錢更寶貴的財富。

世間多少家長只懂得教孩子孔融讓梨，幾人又會親身示范曾子殺豬？

林乙抬眸，看著三位家人，眼神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