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但是……又是龜兔賽跑嗎？”林循興致缺缺，腦袋耷拉著。

“這次是新的。”老人神秘的笑笑，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她自然是知道孫子的小心思的。

聽到祖孫倆的對話，一旁的爺爺默默地起身，走到老人剛才坐的位置，拿起那件縫了一半的小褂子和針線，繼續干起活來。

“之前也是不同的龜兔賽跑。上次是烏龜贏了，上上次兔子贏了，上上上次又是烏龜贏了。”林循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遍這個故事了。

每次老人給他講某一個故事，都能編出很多種版本。

“這次我們講小王子。”老人前段時間參加家長活動的時候，正好聽其他家長講了這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個從很遠很遠星球來的小王子，他有一朵獨一無二的玫瑰花，還遇到了狐貍朋友……”

起初，林循還撅著嘴。

隨著奶奶講述的故事，那個擁有金色頭發、看日落、馴養狐貍的小王子奇異世界逐漸吸引了他。

他蜷縮在老人那張磨得油光發亮、坐上去會發出輕微“吱呀”聲的舊藤椅里，眼皮在溫和的講述聲中，開始變得沉重。

窗外的雨聲變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林循的腦袋一點一點，最終歪到藤椅上，就這么睡著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直到一股香氣涌入他的鼻腔，才將他從夢境中喚醒。

天已經很黑了。

他不知什么時候睡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林循抬起脖子，只見奶奶正端著一個素白的小瓷碗，小心翼翼地朝他走過來。

那紅豆沙熬得極其細膩綿軟，幾乎看不到整顆的紅豆粒，豆沙上面還飄著幾顆潔白的、軟糯的小湯圓。

“來，喝點甜湯補充能量。”奶奶用小勺舀起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才遞到他的嘴邊。

林循張開小嘴，溫熱的、細膩綿密的紅豆沙裹著軟糯的小湯圓滑入口中。

那股濃郁的、帶著沙沙口感的甜香瞬間在舌尖彌漫開，順著喉嚨一路暖到胃里。

他舒服地瞇起眼睛，像只被順毛擼的小貓，發出滿足的哼哼聲。

奶奶一勺一勺地喂著，動作耐心又溫柔，每一勺都吹得恰到好處，不會燙著他。

喝完甜湯，林循肚子里暖洋洋的。

他輕輕靠在奶奶身上，小腦袋枕著奶奶的胳膊。

“奶奶，我想吃粽子。”

“傻孩子，還沒到端午節呢？現在哪有粽葉包粽子啊？”奶奶失笑，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肚子。

“那……那我不管嘛。”

林循在奶奶懷里扭了扭，耍起了小賴皮。

“我現在就想吃，要吃甜的！放好多好多蜜棗那種！”

“好好好，明天奶奶出門看看，菜園子邊上那幾叢野箬竹，看看有沒有長出又寬又綠的葉子來。要是長好了，奶奶就想辦法給我們小循循包幾個小甜粽，好不好？”奶奶語氣寵溺。

老人總是盡力滿足孫子各種小小的愿望。

“好！”林循開心了，但隨即又皺了皺小鼻子，“奶奶，我好熱……”

“奶奶給循循扇風，循循馬上就不熱了。”

老人抬眸，左右看看，拿過放在一旁的那把邊緣有些磨損、扇骨被摩挲得光滑的大蒲扇子。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給林循扇起了風，嘴里還輕哼著旋律簡單的童謠。

歌詞林循聽不太懂，但他聽得懂那溫暖的調子。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

“糖一包，果一包，還有餅兒還有糕……”

聽著聽著，他的眉頭漸漸皺成了一團：“不行啊奶奶，我又聽餓了。”

林循說著，可憐巴巴地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

“你不能吃太多了。”老人為難的看著乖孫。

再長胖就不得了了。

她的乖孫兒已經比同齡孩子圓了好幾倍了。

“那換一首！”林循立刻提出新要求。

“換一首不會聽餓的歌！”

“好，好，換一首。”奶奶寵溺地應著。

想了想，她換了一首更輕柔舒緩的調子哼唱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這首曲子更加悠緩空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淡淡的憂傷。

林循安靜地聽著，可聽著聽著，一種莫名的、他無法理解的酸澀感涌了上來。

他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想哭的沖動。

“奶奶，這首歌聽得我想哭……”林循說著，真的嗚咽了起來。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聽到這個調調，這個歌詞，就心里難受。

“哎喲，我的乖乖！”奶奶一看他快掉金豆豆了，頓時慌了神，連忙放下蒲扇，心疼地把他整個摟進懷里，用粗糙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背。

“不唱了不唱了！奶奶不唱這個了！換一首！換一首高興的！都怪奶奶……”老人有些懊惱，怎么選了首惹孩子傷心的歌。

“不用了奶奶，奶奶哄我睡覺吧。”林循不想聽歌了。

“好。”奶奶松了口氣，一只手重新拿起蒲扇，扇風的力度放得更輕緩。

“奶奶……”就在意識即將再次沉入夢鄉的邊緣，林循閉著眼睛，含混不清地開始嘟囔。

“以后……奶奶要……奶奶要和我一起上大學，看我娶漂亮媳婦，住????我變的大房子……還要幫我……幫我帶小孩……”

奶奶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節奏：“還得帶小孩啊？奶奶這老胳膊老腿的，帶一個你就夠累咯，還要帶你的小娃娃呀？”

“嗯……要帶……”林循翻了個身，換了個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以后……不管生多少個小娃娃……都要奶奶帶……奶奶帶得最好……”

在他的世界里，奶奶是無所不能的，帶娃娃自然也是天下第一。

“那……”奶奶的聲音更輕柔了。

“奶奶可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把身體養得棒棒的，要長命百歲才行咯！”老人說著，嘴角忍不住上揚。

“好……”林循的意識已經模糊，幾乎是夢囈般地應和著。

他的小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奶奶的衣襟，繼續喃喃自語：“奶奶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