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面插播一條緊急新聞：

‘富商李磊跳樓身亡！同一時間，商場廣告屏播放著他的視頻。’

【畫面切入】

我叫李磊，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不少人還以我為榜樣和學習目標。其實，我就是個商人，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什么合理避稅、資產(chǎn)轉(zhuǎn)移、挪用公款等等，這些都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我要說的是二十多年前，我殺過一個女人，叫趙敏。埋尸地點我沒參與，不知道。希望有關(guān)部門能找到她。

視頻循環(huán)播放前，黑屏上顯示一行字：要想關(guān)閉商場投放，請關(guān)閉本人手機上的視頻。

【畫面回到主播廳】

公安局開啟應急預案，公關(guān)部首當其沖。刑警大隊除了開門的，其余警員都在接受局長聆訓，井然有序的開展后續(xù)工作。

技術(shù)偵查部門調(diào)閱事發(fā)地前后48小時內(nèi)的所有監(jiān)控，尋找嫌疑人。

二隊負責6.11李磊跳樓案。

一隊負責李磊口中提及的二十年前的殺人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02

距離案發(fā)倒計時347天。

萃雅苑，8號樓1302室。

二室一廳，坐北朝南。家里養(yǎng)了一條狗和一只貓。每天最放松的時刻就是逗貓遛狗，挑唆它們打架。

“洗手，吃飯。”老媽一聲吼，貓狗加我抖三抖。

飯桌上，爸媽問我的問題和班主任談話內(nèi)容基本一致。是繼續(xù)深造？還是就業(yè)實習？我明確表態(tài)，說要實現(xiàn)經(jīng)濟獨立。

不多久，我的郵箱里陸續(xù)收到各單位的面試通知，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香餑餑。進一步溝通才明白，原來‘實習生’這三個字才是各單位的香餑餑，經(jīng)濟實惠型。

最終，我選了一家薪資面議的四星級酒店。

面試當天，一位身穿西服西褲身材勻稱的女士，一邊看簡歷，一邊請我做一下自我介紹。

“我叫林霄，大四，酒店管理專業(yè)。業(yè)余時間也會在外面兼職打工。”三言兩語介紹完畢。

“我們酒店正在評級中，相信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五星級大酒店。為此，集團決定多招些實習生。”HR先給我做個鋪墊，畫個餅。希望我能把目光放長遠。

接著，她說起實習生工作內(nèi)容：

1、處理日常的入住，退房，預定及接待工作；

2、確保正確處理開票和行政工作，包括和歸檔工作報告；

3、在日常工作及對客服務中體現(xiàn)良好的公司和個人專業(yè)形象，保持各酒店合作方的良好溝通和協(xié)調(diào)；

4、妥善和及時處理客戶的要求、詢問和投訴。如有需要，及時向上級匯報；

5、領(lǐng)導交辦的其他工作。

“我剛剛說的這些，有什么不懂或不明白的嗎？”聽她的語氣，只要我點頭，這事就定了。

“工作內(nèi)容沒問題，請問薪資待遇如何？”我直言不諱。

“實習期底薪2000元加補貼200元。實習期滿半年的，底薪2200加補貼300元。”和市場價沒差呀。什么薪資面議，就是騙人來面試的幌子。

我敷衍著，想要盡快結(jié)束。

HR審時度勢，看出我對薪資有所不滿。說道：“招聘信息上寫的薪資面議，是客房部實習生。而我剛才介紹的工作內(nèi)容是前廳部的，你是想去客房部嗎？”

“我想要薪資高的。”對我而言去哪個部門都是實習，沒區(qū)別。那為什么不選工資高

她開始說起客房部工作內(nèi)容：

1、熟悉并掌握客房服務的基本流程；

2、保持客房整潔；

3、妥善和及時處理客戶的要求、詢問和投訴，如有需要及時向上級匯報；

4、領(lǐng)導交辦的其他工作。

“做一休一，早八點到晚八點，輪班制。實習期底薪2800元。早班補貼200元，夜班補貼500元。還剩一個名額！”她的意思機會不等人，先下手為強。

掉進錢眼里的我，‘激揚慷慨’說了一段爭取工作機會的話術(shù)，表決心。原以為HR會當場拍板，結(jié)果還是讓我回去等通知。

出了酒店，騎自行車回家。

路上，雷雨讓人猝不及防，天空突然變得陰沉，風起云涌，雷電交加。不料一個打滑，瞬間失去平衡。左躲右閃，就和迎面跑來的人撞在了一起。

我連忙道歉，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攙扶對方。

“你沒摔著吧？天雨路滑，你可要注意安全。”對方上下打量我，確認我沒事就自顧自跑了。

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繼續(xù)我的吃雞游戲。期間，老媽敲門進屋嘰里咕嚕說著什么，我戴著耳機根本聽不清，敷衍了事。

打完游戲才發(fā)現(xiàn)桌上有一張被水浸濕過的紙，紙邊已經(jīng)微微卷起。打開，上面寫著一串數(shù)字。

我撓了撓頭不明所以。揉成團，投籃，球進了。

03

翌日，砰砰砰，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震得空氣仿佛都在顫抖。

“別敲了！別敲了！來了。”我叫嚷著，掀開被子下床。臉上還有枕頭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記，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開門的一瞬，我傻眼了。門口站著一位民警和昨日被我撞到的人。

民警說這位王先生來警局報案說你偷了他的東西，若肯歸還，既往不咎。

“什么？偷東西？你別血口噴人。”現(xiàn)在，我徹底清醒。

姓王的緊張兮兮的抓著我手臂問道：“一張紙，你有沒有拿？有沒有看到？”

“一張紙？”我重復著，想起昨夜我被我投進垃圾桶的紙團。趕緊跑回房里，拿出垃圾桶，找出紙團還給他。

“不是我偷的，可能昨天不小心摔跤的時候掉落的。”我撇清道。

多大點事，民警教育幾句記錄完讓我倆簽字，這事就算了結(jié)了。

再看姓王的，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空洞無神，仿佛所有的希望和力量都已經(jīng)從他的身體中抽離。雙手無力地下垂，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具失去生機的空殼。嘴里重復著沒了沒了，起身離開我家。

小貝汪汪汪朝著門口吠叫，轉(zhuǎn)頭咬著我的褲腳往外拖。三兒輕盈地跳上窗臺，用小爪子不停地撓著玻璃，喵喵喵的叫個沒完。

“我說，你倆別鬧。”我一手抓一個，阻止它倆。

想起那人臨走時的狀態(tài)，確有不妥。萬一，萬一他想不開，我就成了最后見到他，且和他有過過節(jié)的人。

“真麻煩。”我快速洗漱換了衣服，拿上鑰匙，叫上小貝一起出門。

狗鼻子就是狗鼻子，穿街走巷，終于在一條小巷里找到姓王的。他攤開被我揉成團的紙，向一人解釋著。

那人身著樸素，面部線條分明，剛毅而不失溫柔。深邃的眼神中飽含著歲月的沉淀和智慧的光芒。

我聽了個大概，意思就是姓王的向此人求簽，奇怪的是，本來寫有數(shù)字的紙空白一片，什么字都沒了。

“就是他，就是他看了我的紙。羅大師，求求您再給我算一卦吧。求求您了。”姓王的指著緩緩走近的我，又一個勁的給那人磕頭。

“王先生事已至此，我已無能為力。這符需隨身佩戴可保平安，去吧。”我算看出來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無趣。

我拍了拍手招呼小貝。它倒好，對著神棍又搖尾巴又蹦蹦跳跳，似乎對方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氣得我一把抓起戳了戳它的小腦袋，調(diào)侃道：“平時挺機靈，這會兒怎么和拉屎睡著的三兒一樣，傻乎乎的呢。”

邊說邊自顧自離開。

當晚，夢到自己被富商李磊設(shè)計陷害入獄，這還不算完。買通獄中管事，任由囚犯對我拳打腳踢。最終，搶救無效離世。

白發(fā)蒼蒼送黑發(fā)，夕陽西下心悲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悼會結(jié)束，豆腐飯上高利貸找上門。給在場的每個人分發(fā)了我簽字畫押的貸款合同復印件。

老媽發(fā)瘋似的搶奪他們手中的復印件，嘴里叫喊著‘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呀。’

老爸上前緊緊抱著老媽予以安慰，眼神里透露著憤恨。

最終，房子賣了還了高利貸，老媽患上抑郁癥自殺身亡，老爸陷入深深地自責愧疚之中，因病離世。

奇怪自己怎么會做這么莫名其妙的夢，我就一大四學生，找工作都費勁，上哪兒認識富商去。

04

刑警二隊辦公室。

“何隊長，我們家老李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自殺呢？一定是有人設(shè)計陷害，那個視頻一定是被迫錄下的。你們一定要查清楚啊，老李不會自殺的。不會的。”

王萍拿出手機，點開一份XJ十五日豪華游的旅行合同，出行時間7月8日，出行人數(shù)2人。合同右下方，乙方簽字：王萍、李磊。

“警方辦案靠的是證據(jù)，死者的行徑軌跡都被監(jiān)控全程記錄，驗尸結(jié)果明確排除他殺。至于死者為什么會自殺，又或者對警方給出的結(jié)果不滿存疑。家屬可以要求重新尸檢，或提供證據(jù)立案。”一隊隊長何宴說話語氣充滿力量和權(quán)威。

何宴拿起電話，按下內(nèi)部鍵。警員張力安撫著王萍一同離開。

接連數(shù)日連軸轉(zhuǎn)，精神小伙變的胡子拉碴、靚麗警花頂著熊貓眼。警員們哈氣連天，相互傳染。

“瞧你們一個個的，哪還有警察的形象。趕緊，把報告寫完回去休息。”何宴拍了拍手催促道。

警員們異口同聲‘是’。

入夜，何宴整合匯總之后，將611李磊跳樓案的各項報告以及調(diào)查取證的結(jié)果都逐一向局長做了報告。同時，也如實反饋家屬對結(jié)果存疑，可能會有后續(xù)。

忙完這一切，聽到肚子咕咕作響，本想去外面大排檔隨便吃點。見一隊燈火通明，何宴前往便利店買了吃的喝的慰勞大家。

“來來來，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滿滿兩袋子，在場警員們道謝的道謝、訴苦的訴苦、挑選的挑選。

何宴拿了兩罐咖啡和三個三明治跑去辦公室找陳楓，‘咚咚咚’敲門而入。

“這案子挺邪門。”何宴拆著三明治外包裝，說起自己的看法。

“你查到什么？”陳楓一副愿聞其詳?shù)臉幼樱焓帜眠^桌上的咖啡，擰開瓶口咕咚咕咚喝著。

“就是一切正常才邪乎。事發(fā)地是合作方挑選的，前腳簽完合同后腳就去跳樓，可能嗎？酒店和戶外監(jiān)控全都查了個遍，沒有陌生人接近、攀談。法醫(yī)鑒定報告中，排除死后拋尸和毒理檢測。你說會不會是中邪或者被催眠了？”反正明面上的功課已交，何宴暢所欲言。

“少來，真想查你會查不出。別來我這瞎攪和，走走走。”陳楓說完，邊吃邊看資料。

“說說進度。”何宴的口吻像極了局長。

陳楓不以為意，緩緩開口：“視頻通過技術(shù)鑒定真實有效。也就是說死者自述二十年的命案，恐有其事。”這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立案’了。

繼續(xù)說道：“據(jù)死者所言，他參與了謀殺但未參與埋尸，可以理解為至少兩人且以上實施作案。口中的趙敏，記錄在冊的失蹤人員名單中，女的，且已經(jīng)死亡的，年齡誤差0-20歲之間的。篩選排查結(jié)果共9人。”

聽到這，何宴拍馬屁道：“陳隊長帶隊就是不一樣，這效率導彈都追不上。”

雖然二十年前監(jiān)控技術(shù)已廣泛應用，但早期系統(tǒng)以模擬信號為主，存儲能力有限且清晰度較低。唯有派警員實地走訪、調(diào)查。

“明天我去找局長，借閱你這組的所有資料。直覺告訴我兩起案子必有聯(lián)系，李磊殺人的動機基本在情殺、仇殺、財殺、奸殺這四大類中。”

“跳樓案中，李磊的自殺動機是什么？為什么特意錄制視頻曝光自己罪行？他既然決定自殺，為什么不帶進棺材？”陳楓的疑問，何宴豈會不知。

二人商討合計，反其道而行。對外宣稱視頻內(nèi)容不屬實，根本沒有兇殺案。如此一來，躲在暗處策劃者必然會有所行動。

05

陳楓，二十六歲，身高約莫一米八六左右，挺拔。有著銳利的眼神和黑亮的短發(fā)，臉龐剛毅而輪廓分明，顯得沉穩(wěn)可靠。

何晏，二十四歲，身姿矯健，一頭不羈的黑發(fā)，眼睛深邃而充滿機警。

二人雙劍合璧，軟硬兼施。最終獲得了局長的口頭批準，并告誡二人不得‘越界’辦事。

公安部發(fā)文：

611李磊跳樓案，證據(jù)鏈清晰屬于個人行為。視頻存疑，死者自述的殺人事件子虛烏有。

某星級酒店。

我閃身進入安全通道，站在攝像頭正下方。點開推送通知，看完網(wǎng)站上公示的案件細節(ji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當年那個噩夢，我一直滿腹狐疑。我和富商怎么可能有關(guān)系？他費盡心機往死里整我圖什么？直到那天，我接到會所的面試邀請。

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去見見世面也不錯。保不齊被哪位千金小姐看中，后半輩子妥了，躺贏。

上身一件灰色毛衣，下身搭配一條深色牛仔褲，腳踩一雙時尚運動鞋，外披修身型長款風衣。戴上口罩后，多了一種神秘又浮想聯(lián)翩的感覺。

車程半小時，抵達會所。

庭院內(nèi)流水潺潺，每個角落都散發(fā)著優(yōu)雅與尊貴的氣息。

工作人員低頭哈腰，始終面帶微笑。抵達經(jīng)理辦公室門口，敲門后說明來意，得到許可開門退到一邊，將我讓進辦公室。

我以后也要這樣嗎？想到這，難免有些打退堂鼓。

面試順利，一年的合同一個月的試用期，先前的退堂鼓在薪資福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要認清現(xiàn)實，大丈夫能屈能伸。

下午培訓，晚上上崗實戰(zhàn)。這效率，我服了。

06

換上工裝。

鏡子里的我，身著深色的西裝，搭配著一條淺色的領(lǐng)帶。襯衫潔凈如新，被熨燙得一絲不茍。一雙黑色的皮鞋始終擦得熠熠生輝，盡顯優(yōu)雅，散發(fā)出一種無與倫比的高級感。

店長上下打量，甚是滿意。見她點開微信，說：“孫隊，二樓大廳來一下。”

幾分鐘后，一位身形高大威猛，充滿陽剛之氣的男人來到面前。

我想起來了，面試的辦公室墻上，有掛著此人的簡歷。孫天祥，跆拳道黑帶六段、金牌健身教練、會所保安部總隊長。

“跟著孫隊好好學。”店長叮囑完我，又叮囑對方別把我嚇跑咯。接著，自顧自離開。

“孫隊，我叫林霄，您可以叫我小林。”說完，乖乖站著。

“今天，你就跟著我。多聽、多看、少說話。明白了嗎？”孫隊思來想去還是帶上我，好讓店長看到他的重視程度。

每個區(qū)域逛個遍，每個部門露個臉。這還不算完，回到監(jiān)控室立馬開考。

我去，心中草泥馬呼嘯而過。嘴上可沒閑著，屏幕上出現(xiàn)誰說誰：“SPA區(qū)萬技師、廚師長邵叔、KTV區(qū)張?zhí)臁⒈崋T李姐等等”

緊接著，孫隊又問：“KTV區(qū)域，有幾間房？幾間大幾間小？房間里有沒有擺花？SPA區(qū)每個包廂窗簾是什么顏色？前臺小劉有沒有戴耳環(huán)？我問邵叔什么問題？”

我呆愣著思考，想起店長叮囑的別把我嚇跑是什么意思。

開什么玩笑，這哪是保安部職員。我要是全都答對了，也別在這了，直接報告警隊得了。

“KTV有五間房，兩間大三間小。有花，但不記得具體在哪個房間。SPA區(qū)應該沒有窗簾。小劉好像戴的是耳釘。廚房聲音太嘈雜沒聽清孫隊和邵叔說什么。”我極不情愿又無可奈何的回答完。

“厲害啊！”說話這位名叫錢樂，比我小兩歲。

另一位張建平四十來歲，保安部的老大哥，也豎起大拇指夸贊。

“去那里坐著，需要做什么怎么做，他們倆會告訴你。明天開始上早班。”孫隊聽完我的回答，把我留在了監(jiān)控室。

07

門后的墻壁上安裝著指紋打卡器。旁邊有塊板，上面寫著三班倒的時間。

早班（8:00—16:00）

中班（16:00—24:00）

夜班（24:00—8:00）每個班次工作8小時。

錄完指紋，給了我一份監(jiān)控室管理制度手冊。

看著、聽著、聊著。時間過的飛快，距離下班還有二十多分鐘。上夜班的王亮和曹振華提前到崗，進行交接班。

好巧不巧，在這么大個監(jiān)控屏這么多的畫面中，我竟然瞧見了噩夢中的富商，李磊。面部肌肉瞬間變得僵硬，仿佛被電流擊中一般，眼神中充滿了不敢置信和震驚。

桌上的對講機傳來了孫隊的聲音，說道：“錢樂、林霄，你們兩去拿兩瓶白酒、兩瓶葡萄酒，兩箱啤酒到KTV貴賓室。”

“收到，孫隊。”錢樂按下通話鍵，即可回答。

俗話說的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不說話，不接觸，送完就走，這總行了吧。

錢樂美滋滋的說著貴賓室‘財神爺’的過往事跡。

李總每次都給小費，少則幾百、多則幾千。孫隊生日那天，還送了塊勞力士手表，價值十多萬，可把大家羨慕壞了。

我倆推著小車進入貴賓室，按要求一一擺放。小費兩百到手，這錢掙的真輕松。阿樂這家伙似乎給自己定了KPI，不達目標誓不罷休。

我悄悄地挪到孫隊身邊，低語道：“孫隊，我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瞬的驚訝，就像見到稀有動物似得，很快恢復如常點頭答應。唉，我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08

距離案發(fā)倒計時317天。

孫隊這人也挺來事，賺不賺小費那是我的自由，瞎操心。他上嘴皮碰下嘴皮，我就從早班變成了中班。

眼下，形勢所逼，刻意回避孫隊肯定又會給我‘穿小鞋’，保不齊來一句‘小林，李總由你全權(quán)負責。’到那時，可真就哭笑不得了。

我坐在監(jiān)控室，優(yōu)哉游哉喝著咖啡看著顯示屏。那輛尾號888的商務車再有一個信號燈就抵達會所，我揚了揚下巴對錢樂說：“你的金主爸爸來了。”

錢樂說了句太好了。接著，按下對講機通知了孫隊。眨眼功夫全員到位，我毫不吝嗇豎起大拇指，嘴里說著佩服。

感覺，李磊特別像軍訓時教練嘴里的哨子，讓大家短時間迅速作出反應，步調(diào)一致。

公共區(qū)域，除了男女衛(wèi)生間就SPA區(qū)的貴賓室沒有安裝監(jiān)控。這次，一行三人直奔那里，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耳聞，門外腳步聲靠近，房門被人推開。我調(diào)侃道：“錢少，這么快就回來了？KPI完成了？”

錢樂雙手一攤無奈的搖搖頭，指著SPA區(qū)域的畫面，滔滔不絕。

先是一通說教批評，什么為老不尊，什么糟糠之妻。跟著，說什么鮮花插在牛糞上，替技師們感到惋惜。

“當今社會男女平等，別慫啊，上。”我壞笑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繼續(xù)鼓動：“估摸著最多半小時完事，你現(xiàn)在去藥房買藥，給他們送去，添把火。錢不就來了！”

“來，看小爺口型。哥~屋~恩，滾！”錢樂罵完，手指飛快的切換畫面。大廳內(nèi)，有人鬧事。

一男一女穿著簡樸，眼神中充滿了焦急與不安，四處掃視。一邊喊著娜娜，一邊使勁想推開阻攔的保安往里沖。

“能說就好好說，不能說就報警。對此造成的所有損失將由你們負責，聽明白了嗎？”孫隊接到通知火速趕往現(xiàn)場，言語施壓。

男的義憤填膺嘴里嚷嚷著這里有非法勾當，把電視劇里看到場景一股腦全說了一遍。著重突出囚禁、拐賣等字眼。

“先生，請注意你的用詞。”孫隊向前臺小梅示意報警。

“別報警。別報警。我們是來找女兒的，張娜。她在不在你們這？”女的趕忙解釋，拿出手機向?qū)O隊展示照片。

“她在，你們跟我來。”孫隊領(lǐng)著二人來到SPA區(qū)，敲響貴賓室房門說明來意。幾分鐘過后，張娜和李磊一前一后走出房間。

我有點短路，搞不懂這是什么情況？按理說，這種事對有錢人來說就是定時炸彈，可我看李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愧是老手，我倒要看看他會給出什么價碼。

“兩位，別急著教育女兒。先聽我把話說完。”雙手微微張開，阻擋著夫妻二人上前教育的行為。

張娜，二十六歲，學中醫(yī)的。推拿手法如春雨潤物，輕柔地滲透到肌肉深處。有效緩解肌肉酸痛、僵硬，讓身體變得更加靈活、舒適。

錢樂指著我哈哈大笑，說我淫蟲上腦失去了判斷能力。

09

公安部發(fā)文第三天。

何宴和陳楓二人早早來到局長辦公室登門謝罪，發(fā)文前信誓旦旦一通分析。結(jié)果，對手不按常理出牌。沒有叫囂、沒有網(wǎng)絡(luò)輿論、更沒有提供證據(jù)。費解、迷之行為。

“方局，你先別動怒，喝口茶消消氣。”何宴遞茶倒水，順毛。陳楓拿出文件袋中的照片及資料，逐一擺放在局長的辦公桌上，娓娓道來。

嫌疑人①司機

田毅，男，四十三歲。十三年前與死者李磊在澳門賭場救下他，李磊很欣賞他不怕死的那股勁。自此，田毅成了他的保鏢、打手兼司機。三年前，因偷竊家中珠寶被妻子王萍辭退。

沈文杰，男，三十二歲。見義勇為救下死者李磊的女兒李欣菡，妻子王萍提議讓他填補司機的空缺。一干就是五年，據(jù)說與死者妻子王萍有地下情被打進醫(yī)院，烙下殘疾。

嫌疑人②情人

汪思羽，女，三十九歲，死者李磊的秘書。她身姿曼妙，猶如柳絮輕舞，自信的氣質(zhì)與優(yōu)雅的風度并存。事無巨細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目的性極其明確。

海棠，女，二十二歲，夜總會舞女。每一個動作都散發(fā)著獨特的魅力，她的妖嬈不僅在于外表，更在于那由內(nèi)而外的迷人氣質(zhì)。令死者李磊如飲甘露，沒少砸錢。

許子樂，女，十八歲，出生在偏遠山村，看著衣錦還鄉(xiāng)的哥哥姐姐們，十五歲的她踏上了賺錢謀生的行列。某天，一行人在賓館房間里打牌、擼串、喝啤酒。一杯一杯給她罐酒，直到她暈暈乎乎東倒西歪。單純不代表傻，借著上廁所為由推開窗戶就往下跳。逃跑途中，被死者李磊所救。

嫌疑人③妻子

王萍，女，四十二歲，死者李磊的第二任妻子。有一兒一女，兒子李辰瑞、女兒李欣菡。她就像宮廷劇里的皇后，恩威并施。哪怕僅剩一紙婚約，也要咬牙堅持。

夏文曦，女，死者李磊的第一任妻子。被綁匪撕票，搶救無效過世。

“等等，夏文曦過世多年與此案有什么關(guān)系？少拿怪力亂神的那套來糊弄我。”方局認為二人一定是查無結(jié)果，退而求其次想要蒙混過關(guān)。

“我們哪敢糊弄您啊，這不是茅房里點燈，找屎嘛。”何宴過完嘴癮趕緊后撤一大步，說起12.8綁架案。

案件背景：

1992年12月，某市發(fā)生一起綁架案，被害人夏文曦，女，28歲。某配件廠財務經(jīng)理。8日，和朋友吃飯逛街看電影之后，獨自回家。途中被罪犯綁架，以勒索錢財為目的，將夏文曦綁至荒郊一廢棄樓房內(nèi)，并向家屬索要贖金50萬。

當年，監(jiān)控設(shè)備稀缺且覆蓋不全面，無法幫助警方記錄犯罪現(xiàn)場情況，追蹤犯罪嫌疑人的行蹤，為案件的偵破提供有力證據(jù)。

案件偵辦完全依賴現(xiàn)場物證、目擊證詞及邏輯推理。

目擊證詞：

我是夏文曦的愛人，李磊。12月9日上午家門口收到一個包裹，一封勒索信和我愛人的隨身衣物。信上說要50萬才肯放人，還威脅說敢報警就撕票。

三天，東拼西湊才夠37萬，我謊稱資金到位，要求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我沿途做了記號，叮囑家人第二天不管我們有沒有回來一定要報警。

廢棄樓房里，我愛人被五花大綁，飽受折磨。我趕緊給她松綁，抱起就走。剛跑到一樓，綁匪發(fā)現(xiàn)數(shù)目不對，追了過來。打斗的過程中，她為我挨了一刀。虧得警察及時趕到，擊斃綁匪，我才死里逃生。

證人簽字：李磊。

作證日期：1992年12月13日

“這案子未免辦的也太草率了吧。漏洞百出！”何宴挖苦著，拋出疑點。

①誰最清楚夏文曦的行程？

②為什么一開始不報警？

③綁匪求財而已，37萬都到手了，難道為了區(qū)區(qū)13萬就撕票？

④夏文曦因失血過多，休克。救護車來之前都是李磊按壓，位置和力度對嗎？

⑤綁匪信息空白，查無此人，沒有戶籍信息。

“我們懷疑，當年的綁架案主謀就是李磊。興許案發(fā)現(xiàn)場還有另一位目擊者，就是視頻中提到的趙敏。”陳楓單刀直入，點題。

二人的默契如同行云流水般自在。

10

距離案發(fā)倒計時276天。

鬧鐘是早晨的惡魔，它就像油鍋里的一滴水，瞬間引發(fā)了一場‘大爆炸’，迫使我蘇醒。疲憊地伸手摸索著床頭柜上的手機，瞇縫著眼睛，按下了那該死的停止鍵。

小貝聞聲而來，前爪扒拉著門把手，后爪蹬門，輕而易舉打開屋門。

三兒步伐輕盈而靈動，尾巴輕輕搖擺，自信且高傲。輕盈一躍，無聲無息地落在床上，緩步向我走來。

“再睡十分鐘。”說完，我將被子拉過頭頂。

三兒軟糯的喵嗚聲在耳邊環(huán)繞，我捂住耳朵堅守陣地。突然，胸口傳來一陣壓迫感，小貝這家伙死不悔改。

一場人狗大戰(zhàn)拉開序幕，再看三兒，蜷縮在窗臺上，舔舐著自己柔軟的毛發(fā)，擺動著毛茸茸的尾巴。雙眼微微瞇起，流露出一種淡淡的不削。

窗外，陰沉的云層逐漸布滿天空。滴滴答答，雨滴輕輕地敲打著窗戶，落下一道道水痕。

公交車站，人們聚集在一起，焦急地等待著。車輪輾過水坑，濺起層層水花。

一輛公交車緩緩駛來，人們爭先恐后地擠上車，抓住任何一個空位站穩(wěn)。車廂內(nèi)充滿了濕漉漉的氣息，讓人不免有些窒息。

突然，腦海中響起個陌生的聲音。他說那串數(shù)字是我與李磊的時間節(jié)點，也是我生命的終點。若想擺脫噩夢繼續(xù)活下去，那就要做出選擇和改變。

“言盡于此，好自為之。”腦海中‘神棍’的聲音戛然而止。

此時，公交車已漸漸地停靠站臺，到站了。

我緩慢挪動腳步朝中間車門走著，嘴里喊著等等還有人要下車。眼神不停地游走，焦急地尋找著印象中的臉。

可惜，一無所獲。

他是怎么把聲音傳到我腦中的？

催眠術(shù)嗎？我什么時候被催眠的？

選擇和改變指的又是什么？

“說話說一半，還不如不說。”我抱怨道。

到了會所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串數(shù)字寫在紙上：0813.0914.1024.1118.1223.0130.0326。

“什么！3月26日！？”我的大呼小叫把前臺小劉嚇了一跳。接著說了句抱歉，把紙張隨手一折塞入褲兜去往更衣室。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叫了你一路了。”說話這位名叫徐杰，我的早班搭子。

曾經(jīng)是一名英勇的消防官兵，因一場救災受傷，遺憾退隊。

他有著古銅色的膚色、堅毅的眼神、利落的短發(fā)和剛毅的輪廓。體格、姿態(tài)、力量在保安部里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存在。

“徐哥，早。”直到他對我勾肩搭背這才回過神，繼續(xù)道：“做了個噩夢”

“就這？多大點事。”他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著。

這種事，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都會說風涼話，挺正常。多說無益！

監(jiān)控室內(nèi)，夜班的王亮和張建平正在聚精會神查閱監(jiān)控畫面，絲毫沒有交接班的意圖。

“需要幫忙嗎？”徐哥樂于助人的精神我還真學不會。

“來來來，坐。我們找了幾個小時，眼睛都要看瞎了就是沒找到李總說的項鏈。見鬼了！”王亮的眉毛擰成了一團，顯然是生氣了。

所有李磊出現(xiàn)過的監(jiān)控畫面，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你們有看到嗎？”張建平指望我倆能找出端倪來。

我緩緩搖頭，徐杰把他倆拽離椅子催促下班走人，還說項鏈的事我們不會插手。

他倆走了之后，徐哥才向我說起這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誰的班次出了問題無論賞罰都由該班職員負責到底。

“利益人際關(guān)系的潤滑劑，但同時也是矛盾和紛爭的源泉。在利益面前，往往會產(chǎn)生不同的意見和爭奪，導致關(guān)系破裂。”徐哥強行給我灌了一碗心靈雞湯。

緊接著，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什么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道理。把昨晚監(jiān)控錄像里的每一個場景來回看，我真想給他個放大鏡。

早上被鬧醒，去休息室泡杯咖啡提提神。

路上碰到正在收垃圾的錢叔，他生拉硬拽不小心破了個洞，垃圾散落一地。幫忙收拾的過程中，一條女士黃金項鏈躲藏在我手中的餐巾紙盒子里。

我為什么要泡咖啡呢？我不泡咖啡不就不會碰到錢叔收垃圾嗎？也不會幫忙收拾，就不會撿到項鏈了嘛。腸子都要悔青了。

忽然想起‘神棍’說的選擇和改變。我倒要問問他眼下這種情況，我要這么選擇？怎么改變？

錢叔見我動作僵持，誤以為我身體哪里不舒服，關(guān)切道：“小林啊，你是不是沒吃早飯胃疼了？”

“沒事，錢叔。這個盒子里面的東西是客人丟失的，等客人來了我還給他。”我擺了擺手解釋著。

錢叔點了點頭，說了句我懂，透露著一股心照不宣的味道。

我再次領(lǐng)悟什么叫多說無益，也明白了什么叫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11

在何宴的軟磨硬泡加上陳楓分析推理頭頭是道的雙重夾擊下，方局這才允許并案偵查。

案情分析會上，何宴概括性總結(jié)：

①司機，田毅被人做局，欠下巨額賭債。設(shè)局的人就是李磊的妻子王萍，目的就是讓沈文杰頂替。之后，兩人奸情被李磊察覺，妻子王萍抓住孩子這根救命稻草這才得以‘善終’。而沈文杰被打成重傷，烙下終身殘疾。

②情人汪思羽求地位攀豪門，目的明確。把李磊當敲門磚！海棠求財，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財神爺死的，她可以排除嫌疑。許子樂求人，用她的話說沒有李磊就沒有現(xiàn)在的許子樂。她的嫌疑也可以排除。

③妻子王萍，案發(fā)當天，她正和女兒在國外逛街買東西，直到接到警方通知才改簽回國。最有嫌疑的人，也被排除在外。最后一位，李磊的第一任妻子夏文曦，因一次綁架被撕票搶救無效過世。案發(fā)現(xiàn)場除了綁匪和李磊夫婦，應該還有第三人，就是視頻中提到的趙敏。

陳楓接話：“一隊，繼續(xù)核實剩余趙敏的信息。二隊，再次排查李磊生前接觸的人和處理的事。時間范圍從一個月延長至三個月，甚至半年到一年都行。”

“一隊的，都說你們辦案效率高。說我們二隊是‘附屬品’。這次，哪一隊最快找到線索，另一隊承包對方一個月的午餐。怎么樣？敢不敢接受挑戰(zhàn)？”何宴故意挑釁。

“事實如此。”陳楓說著理所當然的話，加柴點火助燃。

雙方就像是被拉滿的弓弦一般，綁的緊緊的，人人眼中閃爍著斗志的火花。

“兄弟們，干活！讓一隊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實力。”何宴帶領(lǐng)二隊成員去到隔壁會議室安排布置任務。

“剩余9人，排查進度如何？”陳楓詢問各小組調(diào)查情況。

邵琦，外號長腳，一組組長。起身說道：

一號趙敏，28歲，外貿(mào)廠職工。12月7日上班后就沒有回家。

二號趙敏，35歲，紡織廠出納員。12月9日去銀行存完錢后失蹤。

三號趙敏，31歲，貨車駕駛員。6月4日外出拉貨之后失蹤。

潘巖，外號石頭，二組組長。繼續(xù)道：

四號趙敏，22歲，醫(yī)院保潔員。5月3日上夜班后就沒有回去。

五號趙敏，37歲，五金廠職工。11月6日送完貨后失蹤。

六號趙敏，33歲，皮鞋店售貨員。4月6日和家人一起出去吃飯，中途離開后失蹤。

馮嘉俊，外號少爺，三組組長。接著匯報：

七號趙敏，16歲，高中生。7月13日去參加同學生日會后失蹤。

八號趙敏，23歲，酒店服務員。9月2日下班之后失蹤。

九號趙敏，30歲，語文老師。12月8日去學生家家訪后失蹤。

陳楓拉過另一塊白板，上面寫著死者李磊的相關(guān)信息：

6.11跳樓案死者李磊，男，54歲，本市富商。18歲在配件廠工作，26歲和夏文曦結(jié)婚。兩年后妻子被綁架，綁匪撕票，搶救無效去世。36歲開了家外貿(mào)工廠，負責將原材料轉(zhuǎn)化為成品，具備專業(yè)的生產(chǎn)能力和技術(shù)實力。同年，認識了24歲的王萍。牽線搭橋進入房地產(chǎn)領(lǐng)域，人脈拓展迅速。購買多家門面房以及商鋪，用于轉(zhuǎn)租收取租賃費。與此同時，高薪聘請金融人才，從而達到錢生錢的目的。

“這九人中，你們認為幾號最有可能與死者有過接觸？”一場頭腦風暴拉開序幕。

隔壁會議室，何宴正和隊員們討論請客的飯店和菜系。

戴眼鏡的田睿提議第一周中餐、第二周日料、第三周西餐、第四周火鍋。大家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何宴給在座的四人每人安排一個菜系的選店任務。至于尋找嫌疑人，他決定自己重新過一遍上交的資料及視頻錄像。找出疑點和可疑人員，有針對性的開展工作。

夜色深沉，閃電如蛇般蜿蜒，雷鳴如鼓般震耳欲聾，緊接著，大雨放肆傾瀉。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陳楓手握咖啡串門‘刺探敵情’。